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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雏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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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白的雏菊从记忆的角落里蔓延开来,顺着意识流动的轨迹,一路逶迤,一路绽放,将所有可见与不可见的过往、现在、未来,都蕴藏在不可言说的温柔的光芒里。
这是幸村精市第一次在那样疼痛的病症的折磨中,感受到的温柔的触感。
温柔的,就好像“希望”一样。
幸村努力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窗台上那盆盛放的雏菊。
窗外的蓝天微风,摇曳的翠绿叶片,以及,温柔的洁白花瓣。
他愣了神,慢慢而吃力地坐起来,尽力伸手去触碰。
你从哪里来,你这温柔的小家伙。
“啊呀,你醒了呀!”刚打开门的护士小姐惊讶地看着他,“赶紧躺下,你现在的情况可不容乐观。”
“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们了,非常感谢。”幸村微笑着,听从了护士的建议。
这是第二次毫无知觉地昏倒。
第一次在车站,在同伴们面前,突然看不见仁王调侃赤也的戏谑、文太看好戏的兴奋、杰克伤脑筋的表情、柳生反光的镜片、柳不动声色的微笑,以及真田压在棒球帽下面的“一群混账”的别扭脸色。
耳边电车的轰鸣渐渐远去,随着最后一声近乎叹息般的鸣笛,万物都归于最初的寂静。
他独自一人被带往了,未知的黑暗。
第二次则更为模糊。
格里-巴利综合症,具备杀死一个运动员所有信念和希望的病症。
但是,他不相信。
球拍握在掌心的触感仍然如此明晰,那黄色的小球弹起来的每一个角度、速度、力度他都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熟悉都就像面对他自己一样。睥睨球场的意气风发之感霎那间都能重新回来,他是全战全胜的“神之子”。
网球,就是他自己啊。
“幸村君么……以他那情况看来,今后无法再打网球了吧……”
多么简单的措辞,轻轻巧巧地,把所有的希望都掐死。
回病房的路,曾几何时变得如此的漫长,就如同没有尽头的暗夜。
扶着楼梯扶手艰难地向前,最终,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么……
可是,有一双手却那样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记忆中,那样焦急与小心翼翼的拥抱,女孩子身上如同小雏菊般幽暗恬淡的味道。
他多多少少感觉到,生命总是那个样子,生命是某种东西不完备的表征,总在隐隐地期待另一份不完整的闯入,然后把碎片拼接还原成一整个世界。
“请问,你知道那天帮助我的女孩子是谁吗?”
“不知道呢,不是医院里的人,好像只是来探病的呢。”护士小姐一边测量记录着幸村的各种健康数据,一边回答道,“嗯,幸村君今天的情况很好呢,也没有发烧了,呼吸也正常了哦。”
“谢谢。”莫名的有些失望呢。
“哦,对了,”护士小姐在出门前突然看到了那盆雏菊,“忘了说了,这盆雏菊就是那个女孩子送给你的哦。那个时候你已经在急救了,她急匆匆地离开后又急匆匆地带了这盆植栽回来。我问她有什么话留你的时候,她却摇了摇头。她说,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呢。”
只是这样,就可以了么?
幸村微笑,温柔地看向随风摇摆的雏菊花。
又担心又不愿意留下过多的羁绊么,那个雏菊女孩?
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呢。
而此时,神奈川的街道上,黑发蜷曲的少女正戴着耳机晨跑。
没有体力,就完成不了一次完整的“拉三”么?
小腿像被灌了沙子,一点一点地加重她的负担。呼吸加促,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额角细碎的汗珠滑落到眼睛里,痛得她眯起了双眼,只是隐隐约约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阿绿的跑步从来都不算好,在同学中间勉强算个中等。她从来就没什么爆发力,不管是跑步还是做其他什么事情。从来没有突然惊艳的亮相,总是一步一步毫无波澜地前进。
就像,那只按部就班追上兔子的乌龟。
然而,很多事情都忌讳这一点。因为大家想看的就是跌宕起伏,就是凌空一转,就是出乎意料地突然给出让人惊呼的效果。
没有人,愿意看平平淡淡的成功。
而爆发力的本质,就是体力的积累。只有蕴藏了足够的体力之后,才能够突然间一次性亮相给别人看。
所谓,厚积薄发。
而“拉三”,太需要这种东西了。
阿绿咬紧牙关,努力迈开腿,继续奔跑。
“停下吧,少女。”小林优作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声音依然萦绕在耳边,“以你现在的体力是不可能完成一次真正的‘拉三’的。你这瘦小的胳膊所弹奏的毫无力量的音符,没有笑场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还是放弃吧~”
“或者试试看来挖煤吧~”小林边剔牙边猥琐地笑道,“我姑妈的侄孙的堂姐的表叔的叔伯兄弟刚好开了一家煤矿厂。怎么样,我介绍你进去,说不定工资翻倍哦~”
这个不正经的老混蛋,阿绿在心里边笑边骂,而脚步却没有半点松懈。
一定要,做到给他看!
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完完整整地弹奏一次“拉三”!
从东京回来的那天起,阿绿就给自己制定了详密的锻炼计划,她一定要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体能提升上去。
于是,海带君每天都能看到比自己这个练运动的起得还早的阿绿。
“喂,你是不是哪里抽到了?”比如这天刚起床准备洗漱的赤也在看到晨跑结束的阿绿后,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整只章鱼,“起那么早……去跑步?”
“抽到的是你吧?”正在擦汗的阿绿好笑地看着弟弟,“昨天晚上又打游戏了?”
海带汗毛竖立:“我发誓!绝对没有超过十二点!”
阿绿笑了笑,顺手把便当丢给赤也:“喏,拿着~网球部的晨训就要开始了吧,赶紧去吧~我去冲个澡。”
赤也手忙脚乱地接住便当盒,暗自腹诽阿绿这家伙丢东西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一丁点儿准头,这个运动白痴,嘴里却关心地喊道:“喂,阿绿,记得冲完澡进行腿部冰敷啊!你一次性跑得太多了,平时又根本没锻炼,身体素质这么差,不冰敷的话我保证你明天连起床都困难呐!”
“知道了,啰嗦!”阿绿没有回头,她不想让赤也看到她眼睛里的泪花。
这个笨蛋,也学会关心别人了么?
果然是长大了呀,不是当年那个蛮不讲理的混世魔王小萝卜头了。
冲完澡,冰敷完,阿绿换好校服准备出门,却突然记起了周末在东京金井综合医院看到的那个少年。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疼痛好些了么?
那盆雏菊,有给他带来温柔的“希望”吗?
她突然又笑起来,摇了摇头。
啊呀呀,怎么突然去操心别人的事情呢?她平生最不愿意的,就是跟别人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感情啊,羁绊啊,什么的。
太麻烦了。
每个人都只做自己的事情就天下太平了,不是么?
哟西~上学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在全国大赛上看到主上的回忆的时候都超级心疼他(泪)
不知道我自己写,能不能稍微传达出那份心脏碎成世界的零余的感觉。
其实,我今天又作死去看主上的回忆了……被n次虐个半死……
哭,打滚求抱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