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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魂归之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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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谢谢你。我知道，公司并不缺我这样的网页设计师。你是因为知道我在B市的工作没了，才让我回A市，到你的公司上班的。”
伍迟在B市就职的那个网络公司，承接的都是很小的设计项目。公司规模太小，资金链出了问题，经营不下去，就被同行给吞并了。
公司没了，工作也就这么没了。
“谁说不缺的，你来了之后不知看见了嘛，我们这公司虽然小，但小项目特别多。这些个合作客户，需求五花八门。净是些外行，破要求还一堆，这些设计做起来烦得很。改来改去，他们看不准门道，还要挑刺儿。念叨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好。你没来之前，我跟老二两个人带一群菜鸟搞，别提多累人了。”
老大徐子钦确实存了帮伍迟一把的私心，但会用伍迟还是因为他的工作经验。再加上伍迟是相熟的自己人，靠谱放心些，他和老二薛轲都是赞同聘用他的。
“我还以为——”
伍迟回A市快两年了，虽然忙起来也是没日没夜的。但已经比之前的工作轻松许多了，他还以为这是徐子钦和薛轲刻意安排的。
“你以为啥，我告诉你，咱公司本来就要扩招一名设计师的。便宜外人，不如便宜自己人。兄弟几个都一把年纪了，哪儿还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折腾。要注意养生，我家那小公主才那么丁点儿大，你老大我得爱惜着老命。争取多活个百八十年，能看着儿孙满堂才好。”
“老大，你可真是二十四孝好丈夫，难怪嫂子这么稀罕你。”
“成了，别给我戴高帽，明天中午之前到公司，老大给你发压岁钱。”
“呵呵――”伍迟隔着稀疏错落的竹叶，看着远山上如星河般连成一片的烟花，身后是母亲的坟。他突然觉得，这样日子，虽然差强人意，但也算得上圆满了，“老大，你要我给发压岁钱啊，这可真稀罕。我活了三十二年，还是第一次收压岁钱呢。放心，这么大的便宜，我可不会错过，中午前肯定回来。”
第二天一早伍迟简单收拾了行装，便提着行李到了水泥路口等昨晚邻居介绍的商务车。
伍迟昨天回老屋回得晚，没来得及打扫清洁，只能在堂屋的旧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今早起得太早，水泥路边的麦地里覆了厚厚一层白霜。他站在没遮掩的路边等车，寒风凛冽上头入脑，冻得他每根神经都拎得清清楚楚的。这脑细胞是不得不活跃着，以免被冻伤了。
进了暖烘烘的车里，他的精神头也不见消减。
左右无事，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单手抓着手机，用拇指随意划拉着。
这车师傅姓刘，身量不高，五官有些稚气未脱，看着像是才高中毕业的年纪。想必是跑了一段时间车了，说话间十分地熟稔、利落。
“还在读书吧小兄弟，你这大年初一就往市里跑，是去走亲戚？”
小刘师傅一面目不斜视地开车，一面跟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伍迟搭话。这会子还不到六点，伍迟是他接到的第一个乘客。
他开了小两年车，有了点自来熟的职业病，喜欢跟乘客唠嗑。
“没读书了，不走亲戚，我是回A市加班。”
伍迟划拉到有两三月没登的某网文阅读APP里，看到有五六条来自同一人的未读私信，有些心不在焉，没分多少注意力给小刘师傅，回答得颇为敷衍。
“上班啦，唉，哥跟你差不多。前两年读书读不进去，被老爹提溜过来跑车了。早知道出来谋生计这么累，我就该好歹上个三流大学，在学校潇洒几年。兄弟，你这么早出来上班好耍不？肯定特烦腻吧？”小刘师傅见伍迟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穿着浅蓝色棉大衣，一副学生样儿。他就觉得遇上同道中人了，格外亲切，就想多跟他发发牢骚。
“还好，其实在哪儿都有该做的事。我工作很多年了，习惯成自然，没什么烦不烦的。”
伍迟点开未读私信，认真阅读后，才有些愧疚地给这人回了信息：
抱歉，寸云。
之前跟你提过，我回到曾经上学的城市，换了份工作。
这边变化很大，新工作还需要适应。这一两年被朋友牵着鼻子过的，上来看书的闲暇时间越来越少了。
另外，我个人觉得《朱砂》早该发行实体书了。
不知你出于什么原因拖了十多年才决定出版，但知道《朱砂》要出版，我打心底里为你高兴。虽然它是你写的第一本书，却不比你其他的作品差。
《朱砂》上市的时候，我肯定会去买一本，重新捧读。
或许当年我是因为你故事的主人公跟我很有共鸣，才会给你留言。
但十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早已逝去，我已经老了，那些跟你倾诉过的苦闷早就不值一提。如今想再看这本书，更多的原因在于你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默默温情。
关于这一点，相信只要是你的读者都会有这样的感觉。
你这些年出的作品都很棒，我不是文科生，赞美的话说不太好。
我只能说，你的文字让我得到了鼓舞。你大概能感觉到，我是自卑的。所以毫不夸张地说，是你的文字改变了我狭隘的性格，让我在现实中活得更自在。
感谢的话，你大概不喜欢。那我就在这里祝《朱砂》大火。
伍迟虽然心思重，却没有风花雪月这根弦。寸云是伍迟初中认识的网文作者，跟这人也算不上聊得来。
之所以会成为书友，都缘自寸云的第一本网文《朱砂》，或者是源自伍秋笙为监视伍迟而给他买的那台功能简单的手机。
初二，伍迟五官渐渐长开，左眼角冒出了一颗微红的泪痣。他本来觉得没什么，并不在意。可有一次他取下眼镜洗脸的时候，那颗泪痣被同学发现了。
这点儿不痛不痒的小事儿，经过发酵被扩大，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些“来路不明”，惹上是非简直轻而易举。或许是因为，他在福利院待过，同龄人都把他当作异类排斥。乡下这地方，素来瞧不上来路不明的孤儿寡母，自然都是带着放大镜看他的。
他没做过亏心事，自觉问心无愧，坚信那些如诅咒般的闲言碎语根本不会成真。
可即便如此，一些真相渐渐放大了那些流言。他不信命理之说，他只想弄清是非对错。
于是他上网搜了关于泪痣的说法，可是却只搜出了些关于泪痣的一些苦情传说，再没其他了。
网上根本没有关于红色泪痣的说法，找来找去，最后也只在一本书名为《朱砂》的网文里找到了关于朱砂痣的说法。这本书的作者寸云的观念倒是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书中的观点是：泪痣是非常吉祥的征兆。
伍迟很清楚，单凭他正过着的糟糕生活，就能知道吉兆这说法应该是剧情需要瞎掰的。可他看着书中被现实百般刁难却不改初心的男孩儿，仿佛从男孩儿那里分到了一丝快乐。
伍迟带着好奇，看完了这本书的连载章节。他知道这只是写书人瞎扯的一个故事，但他那颗被现实欺压得快溺死的心，确实从书中偷到了一丝温暖。心像是得到了一颗糖的小孩儿，开心得仿佛变成了失忆的傻子。
最后，他在连载的最后章节留下了感谢：
寸云，谢谢你的书。但愿你书中说泪痣是能帮主角化解苦难的吉兆是真的。最近发现我眼角不仅有一颗泪痣，而且还是红色的。我因为它的怪异被孤立，遭遇不公平。今天我看了你的书才明白，我的经历跟颗泪痣没关系，我不该把泪痣当作避现实的借口。
寸云忙完中考，爬上来更新《朱砂》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很长很显眼的评论。出于对读者认真评论的感激，他也很认真地看了评论，并且组织了一段十分关切的回复。
从寸云回复他给网文《朱砂》的评论起，两人都出于礼貌和感激，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去去，不知不觉就过了许多年，两人竟然成了一直未曾谋面的好友。至少，在伍迟心中，寸云的位置不比老大徐子钦低。甚至，寸云是陪伴他度过少年，青年，到成年的知交老友。
“喂喂喂，小兄弟，哥跟问你话呢，交女朋友了没？我看你长得还不赖，跟我堂妹还挺般配的，要不——”小刘师傅从伍迟上车后，就一边开车，一般自顾自地高谈阔论起来。见伍迟在划拉手机，没听他说话，有些郁闷。
“不不不，不用了，这不合适。”
伍迟回完信息，原本是在出神，却被小刘师傅弄得尴尬到额头冒虚汗。
“怎么会不合适，我堂妹在A市上大学，跟你离得近，不是正好。她前天给我家送腊肠的时候，我跟她聊了几嘴。她就想找个长得小清新的男朋友，你这模样合适得很。”
“小刘师傅，我都三十好几了，跟你堂妹真不合适。”
伍迟有些心虚，想着这小刘师傅年纪轻，肯定不知道他是谁。乡里稍有些年纪的人，都知道他家的情况。都说他是家破人亡的命，谁还敢给他保媒拉纤。也就这小刘师傅不认识他，才这般热心。
小刘师傅趁着换挡的功夫，转头火速打量了伍迟两秒。转回头的时候，觉得有意思，就自顾自地笑开了。
“哥――额我还当老哥你是个小鲜肉呢，原来是个童颜大叔。这也行，我看现在的妹子都挺好这一口的。小——咳咳咳，那啥，老哥，大叔配萝莉也不错。我堂妹长得挺水灵的，真的不考虑考虑？”
“真不用，谢谢你的好意。”伍迟一是没那个心思，二是不想跟乡下这边的人有什么关系。因为伍秋笙的事，他已经被这里的人指责得够多了。他昨晚回去时，只跟邻居阿姨说了几句话，她婆婆嘴上那刺耳诛心的话，就跑马似的招呼过来。毫不掩饰厌恶之情，就差拿扫帚赶他了，“我有喜欢的人，不劳小刘师傅您保媒拉纤。”
“好吧好吧，老哥你话都说死了，我再叨叨就显得不识趣儿啦。”
伍迟没在说什么，只以默然回应，拿起手机继续划拉。
寸云：你终于回我消息了。
突然收到寸云的消息，伍迟有些意外，看了一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才六点半，心里更觉意外。
迟归：大年初一，起这么早？
寸云：你还说我早，这么久没上来，一上来就这么早。要不是我设置了消息提醒，肯定错过了。
迟归：我是赶着回市里加班，才起得早。你不是一向有空才回消息的吗，你这是——找我有事？
寸云：大年初一还要加班，你这换的是什么工作？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别太拼了。
迟归：放心，我心里有数。
寸云：我找你是想说，《朱砂》已经印刷出来了，元宵节正式上市销售。元宵节前我都在A市，我想跟你见一面。你有空过来吗？
迟归：为什么突然想见面？
寸云：我主要是想把第一本成书亲手送给你，我知道这本书对你有特殊的意义。
迟归：其实，你只是想见我，对吧。
寸云：我们也算是十多年的朋友了，却还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原谅我，实在压抑不住对你的好奇。
迟归：……
寸云：我真的很遗憾，不能跟你在现实中做朋友。
迟归：还是别见了，现实总是不如人意，我会让你失望的。寸云，咱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寸云：你再考虑考虑。元宵节后我才会离开A市，去参加出版社办的签售会。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在A市等你的回复。
伍迟双手攥着手机，看着寸云发过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浅浅咬着上唇。
不知将屏幕上的字迹看了几遍，他心中的犹豫不决才被车内的暖气淹没。最后那一丝微不可查的叹息，在他胸腔里游荡片刻后，就被穿透车窗的熹微晨光消弭。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收藏，评论，不然心里总没数。
舍不得虐主角，只能多把虐点放在配角们身上啦。
早点交代一些背景事件，之后就能顺顺利利甜起来。
这个背景是否太俗套啊？
不管啦，俗就俗吧，有点虐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