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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白衣观 ...

  •   淡红色的石竹花开满了后院,仿佛将泥土也化为了大地的血脉。石竹花一朵挨着一朵,拥挤得很,风一吹都忙着摇头晃脑,这种摇头晃脑在人眼中就像是在和旁边的几朵为了争地盘而打起架来,就像是温顺的羊群突然听见了狼的嚎叫,变的躁动起来。
      “张道兄,石竹花开了呢。”颍州白衣观方丈杜秉岐道。
      张国檀点头道:“是啊,颍州的石竹花果然很美。只不过,明年,我再不能在白衣观与杜当家一起欣赏石竹花了。”
      “这段时间能与法力无边的张道兄一起修道,是杜某的荣幸。只不过果真是没有不散的筵席啊,”杜秉岐道。
      张国檀道:“什么法力无边呀,这根本就是别人以讹传讹的。其实我何尝不想再多待一些时日,只是天师一直在催,说是既然已经加强了囚牛的封印,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白衣观了,唉,我真是不得不回正一观啊,毕竟我是高功呀。”
      杜秉岐道:“好,既然连能够加强囚牛封印的你都称不上法力无边,我们那更是谈不上有什么修为了。不说这个了,对了,你下个月就要走了,我想送给张道兄一份特别的送别礼。我知道张道兄一直想听享有盛名的莺语堂的演奏,所以在你走的那一天,我会邀请莺语堂的乐工来白衣观演奏。”
      张国檀笑道:“多谢了,杜当家。我想,我会永远记得那一天的。”
      晨会上,大家见袁齐修又是一副庄重肃穆的样子,就知道下一个试题来了。
      “袁兄,堂主已经宣布第三个试题了吧?”杨在湄问道。
      袁齐修点头道:“嗯,题目是《古交行》。”
      陆红筠一听题目,便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袁齐修。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那些话都夭折在了她的喉咙里。
      “《古交行》本是一首琴曲,如果要改编成合奏曲的话也很不容易。我们先将琴谱改成工尺谱再说吧。”秦汀洲说道。
      袁齐修点头道:“嗯。今天会先开到这儿吧,乐工们可以解散了,几位师父们再留下讨论一下吧。”
      秦汀洲问:“袁兄,《古交行》是一首讲述管仲和鲍叔牙故事的琴曲,是表现朋友之间的犹疑的,所以,这次我们要去的是朋友集会吗?”
      袁齐修摇头道:“应该说是饯别会吧。而且是在白衣观举行,与白衣观方丈杜秉岐道长交好的张国檀道长下个月就要回龙虎山了,而张道长喜欢音乐,并且想听莺语堂的演奏,所以堂主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当做第三个试题,五月二十五日正式表演。只是我觉得这首曲子若是改成合奏就没有琴的那种感觉了。”
      秦汀洲笑道:“合奏的话肯定跟琴独奏的不一样,不过要说没有韵味的话,那可不一定哦。或许换了一种风格,更能焕发出别样的韵味呢。”
      幽幽的竹林外,幽幽的一个小潭,潭中铺满了繁盛的宽阔的荷叶。潭边蜿蜒着像小山峦一般起伏的奇形怪石。瘦削且神色安详的青年道士张国檀盘坐在一块长得像大鳖的岩石上,信手抚琴。
      一首《古交行》,道尽管鲍之交。琴声时而低沉而洪亮,时而悠然而深长。在远离喧嚣的清净胜境,这琴声仿佛是从地下深处迸发出来,来自于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的自然,接着盘旋在荷叶之间,然后又远出到竹林之中,在翠绿的叶片之间冲撞激荡。
      “原来张道兄自己本来就会弹奏《古交行》,既然如此,为何还想听莺语堂的《古交行》呢?”张国檀一曲弹罢后,杜秉岐笑问。
      张国檀道:“杜当家,抚琴奏乐之于我,同样是修行问道的途径,器乐也是承载道法的器具。天地万物都有所不同,且变幻无穷,我所弹奏的《古交行》与其他人的《古交行》是不同的,更何况莺语堂用的是合奏的形式,合奏出来的曲子与琴独奏出来的曲子更是截然不同。由此看来,我所弹的《古交行》与莺语堂所弹的《古交行》并不能算作是同一首曲子。而且,我很好奇,莺语堂会怎样改编这首曲子。”
      杜秉岐笑道:“原来张道兄也会有好奇心呀,正好我今天也好兴致,你就把琴借给我,我也信手弹一曲如何?”
      张国檀笑道:“好好好,我也想听听,看杜当家的琴技有没有长进呢。”
      杜秉岐接过琴,放好后马上拨弦,只是刚开始时还没有进入状态,指法有些许生硬,就像是在寒冬腊月里冻僵了一般,但片刻之后,手指灵动起来。节奏由缓至急,终于到了如万马奔腾、浊浪排空的气势。清潭一旁,庄严的道教圣地之外,这一片震人心魄的洪亮巨响,如惊天霹雳,惊醒了沉睡着的大地上的精灵。纤尘不染的苍天如帐篷的穹顶似的,而这时宛如被这一如低沉的撞钟之声的琴声打破了一般,纯净的空气从重霄之中溢出来,在竹林外的小潭边周旋。
      “没想到啊,杜当家的这一曲《风雷引》真是穿云破雾呀。”张国檀笑道。
      杜秉岐笑道:“我的这首《风雷引》灵感来源于五雷天心正法。”
      张国檀道:“五雷法吗?”或许是因为惯性思维,张国檀边说着这句话,边作出了雷诀的手势。他将左右手掌心向上,手指自然伸直,两手中指和无名指分别向上竖直,左右手姿势一样,然后右手食指和小指分别重叠在左手食指和小指上,左右中指和无名指并排相靠贴,左拇指里侧压在右食指尖指腹,右拇指尖内扣放在右食指根部横纹上。
      杜秉岐笑道:“张道兄,我们现在只谈音乐,不论道法。”这话一出,杜秉岐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果然张国檀又开始唠叨:“静坐以收心,去欲以养心,悟理以明心,而抚琴亦可清心。对于我来说,音乐也属于修道的一部分。”
      杜秉岐笑道:“我也懂这个道理。明日我与张道兄一同研习五雷法如何?”
      张国檀脸上露出从心底发出的笑容,他说:“那好,我们可说定了。”
      莺语堂内看似和平,但在肉眼看不见的所在已经暗潮涌动。刘昱晖和袁齐修这两个素来不合的人都精心准备着这次比试,都想要对方输得一败涂地。
      袁齐修这边的几位师父正在讨论着。
      “白衣观吗?那可是个有故事的道观呐。”秦汀洲捋捋胡子说道。
      袁齐修道:“哦?我来颍州也有些年头了,但是白衣观的事情我还没听说过呢,这道观有什么特别的故事,说来听听。”
      秦汀洲道:“在颍州有一个传说,白衣观是为了镇压囚牛而建的。据说很久以前,龙之九子之一的囚牛受了黑蛟龙的唆使为祸人间,太子长琴为了世间安宁,与囚牛在颍水上空进行乐战,额,顾名思义,就是通过奏乐唤来风雨雷电等力量进行战斗。这场对决的最终结果是囚牛战败,被太子长琴封印在了颍水中,而太子长琴的两位侍者皇音和凤音也被囚牛打落人间。太子长琴担心囚牛冲破封印,就让人在颍水边建了一座白衣观,用白衣观所聚集的天地灵气镇住囚牛。”
      袁齐修笑道:“还真是个神奇的传说呀。”
      杨在湄笑道:“好了好了,袁兄,我们还是说正事吧,这些都是骗小孩子的故事,颍水里面哪有什么囚牛呀。”
      袁齐修道:“嗯,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古交行》整体来说比较平淡,很难出彩。我记得里面有一段泛音的,还比较好听,不如我们着重突出这一部分?”秦汀洲道。
      杨在湄笑道:“果然还是弦乐在一起比较有共同语言呐,我们吹奏的那一段就不好把握了,你们弹泛音,声音小,若是没有吹奏乐,就几乎听不到声音了,但若是加上丝竹等,声音有太大,你们想突出的地方被我们盖过了怎么办?”
      张懋也道:“泛音虽然空灵动听,但是声音有点小。”
      袁齐修面露难色道:“所以如果要变成合奏的话,古琴的这一段也不能保留吗?”
      “哦不,我刚刚想了想,我们笛箫和提琴的旋律可以和弦乐的不一样,那样一来可以听见若隐若现的泛音,我想白衣观的那种修道之人或许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呢。”杨在湄笑道。
      袁齐修点头道:“嗯,这样可以,不过那你们要费点心去编谱子了。”
      杨在湄笑道:“这没什么呀,这不是我们的专长吗?你放心好了。”
      讨论完后,袁齐修独自一人回到了屋里,翻出了那把符景纯送给他的琴。那把桐木伏羲式琴周身被染成了绛色,上面纹上了金螭图案,那是他最为宝贵的琴。
      他架好那把琴,弹起了《古交行》。这次弹,他出乎意料地紧张,就算只有他一个人,别人都没有听见。没想到,他这个可以称得上是琴艺大师的人在用这把琴的时候竟然会把按音弹走音,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平息自己的情绪了。他与符景纯已经有将近七年没见了,书信往来也不常有,上次给符景纯写信还是吐哺乐会之前。
      《古交行》还没有弹到一半,他就已经弹不下去了,心中对挚友的思念使他的琴音变得颤抖起来。
      “不行,这样不行,我得给符兄写封信了。”袁齐修放好琴,又拿出笔墨纸砚,准备给符景纯写信。
      刚才抚琴时又满腹的思念想要向符景纯倾诉,可是等到现在真正拿起了笔,袁齐修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他执湘管良久,未动一笔,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放下了笔,放弃这次写信之举。
      郁嘉乐等人在开完了晨会后便各自练习去了,这天是偶数日,嘉乐在和陆红筠一起练琴。
      “对了,陆师姐,你会弹《古交行》吗?我看你在听见试题是这首曲子后有些吃惊。”郁嘉乐道。
      陆红筠说:“额,算会吧,弹得不怎么好。”
      “我想听听。”郁嘉乐道。
      陆红筠摇头道:“弹得不好,我不想献丑,你想听的话可以求师父弹一遍给你听。”
      郁嘉乐央求道:“什么嘛,我哪有这个胆量去袁先生那里闹腾。再说了,袁先生有点不对劲,以前他一散会就会来指导我们的,但是今天我看到他一散会就赶着回屋了,这种情况下,我可不敢招惹他。”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想弹。”陆红筠嘟嘴道。
      “好吧好吧,那就算了,不弹就不弹。”郁嘉乐无奈道。
      陆红筠又说:“你可以自己看着谱子试着弹一下呀,那样你就知道《古交行》是什么样的了。”
      郁嘉乐抿嘴道:“可是我的《关山月》还没练好,袁先生说三天后要检查的,我可没有时间弹别的曲子。”
      “那你也不能怪我咯,我也要练我的曲子,没有时间弹别的曲子给你听。”陆红筠冷笑道。
      郁嘉乐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禹功矶上,垂柳旁,最近心情不好的宋维玉又到这个小屋找邝无垠了。可是今天她发现门上了锁,邝无垠出门去了,于是宋维玉只好扫兴地回家面对符景纯了。
      榣山上,瑞霭缭绕,繁花似锦,在一棵八千岁的大椿树下,太子长琴正在和一位身着素色褙子,梳着堕马髻,戴着白玉簪,端庄优雅、静若处子的女子交谈。
      “十岁进入教坊司,十六岁被齐府少爷纳为妾室,十七岁丧夫,你在人间的经历还真是坎坷呀,无垠。”太子长琴笑道。
      邝无垠低下头,之前只有齐仁玉唤过她无垠,这是齐仁玉给她取的名。
      “殿下,您还是像以前一样叫妾鸾音为好。”邝无垠道。
      “叫小鸾鸾如何?”太子长琴笑道。
      “不好!”邝无垠立刻回绝了。
      太子长琴点头道:“好吧,鸾音,不过讲真的,这副躯体看起来很适合你呀。”
      邝无垠的声音温和起来:“说起来,妾身还真得谢谢这位邝姑娘,要不是因为她十五岁时阳寿已尽,让妾趁机进入了这副躯体,妾身就不会遇到齐郎了。”
      太子长琴叹了口气道:“哎呀,没想到你还会喜欢上除了我以外的男子。不说这些了,我们谈正经的,你找到皇音和凤音了吗?”
      邝无垠笑道:“妾遇到过一个俊美的少年,他的眉间隐约可以见到灵印,应该就是凤音无疑,但是妾身觉得现在告诉他还不到时候,所以任由他去了。”
      “皇音还没找到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妾已经感受到了祝融玦的方位,大概在颍州。”邝无垠说。
      太子长琴道:“嗯,祝融玦被我封印在了皇音体内,如果祝融玦在颍州的话,皇音应该也在颍州无疑了。”
      邝无垠笑道:“殿下,终有一天妾身会把他们带回到您身边的。”
      太子长琴佯装不满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带回来嘛,我很寂寞的,快让他们服下太一神金丹,飞升后来陪我呀。”
      邝无垠笑道:“殿下,您别着急嘛,妾身想顺其自然,况且妾今天算了一卦,若在禹功矶那儿等着,不久之后便能碰到凤音的。”
      “好好好,那就按照你的进度来好了,不要让我等太久呀!”太子长琴道。
      “好,殿下,那妾身就按照自己的进度来了。”邝无垠笑道。
      随后太子长琴带着邝无垠进入了琼楼,小憩片刻。
      “对了,前段时间您说囚牛的封印有所减弱,后来怎么样了?”邝无垠有些担心地问道。
      太子长琴笑道:“哦,不用担心了,白衣观的人也察觉到了,他们已经联系天师府,天师已经派人去加强了封印,这一百年里应该不会再减弱了。真好,那人法力不弱,据说还是天师的师弟,现在都不用我亲自去封印了。”
      邝无垠在琼楼里待了大概一个时辰,便说:“殿下,您还不放妾走吗?”
      太子长琴笑道:“才待多长时间就要走呀,再陪陪我嘛!”
      邝无垠笑道:“殿下,妾身还得去找凤音和皇音呀。”
      “好吧,那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太子长琴道。
      “那鸾音告辞了。”
      “好,我等着你哦!”
      鸾音走后,太子长琴自言自语道:“真是没想到,我的小鸾鸾竟然会喜欢上那样一个短命鬼,真是命苦啊,不知道那人还要在她心里停留多久。唉,不想了不想了。现在做什么呢?对了,反正也闲得没事儿干,我也下界玩玩吧。上次下界遇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胡姑娘还挺有趣的,不知道这次又会碰见什么有趣的人呢!”
      说罢,太子长琴便御风而行,来到了离禹功矶不远的双峰山。这山虽然被称作山,但在住惯了高山的长琴太子眼中双峰山就是一个长满了植被的小土丘。山脚下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长春观,太子长琴对这座山还挺满意的,便暂时落脚再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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