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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真大师 ...

  •   人在走,时间在流。
      宁远每天看着人来人往,想着原来住的小城镇的安静与破败,发现自己仍然没有适应这些灯红酒绿,繁华喧嚣。
      “宁远,想什么呢?”
      被程信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笑了笑,“我在想,你难得周日可以休息,却要带我过去看看,不会累吗?”
      程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那你想不想去?”
      “……想。”
      “那不就得了。”
      宁远:“……”
      所以呢?这前后因果在哪?
      叹了口气,也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程信不想回答的问题,打破砂锅也是问不到底的。
      程大师可能为了彰显自己的艺术风范,不再穿那些品味奇特的白T,而是白色的短袖衬衫,黑色的西裤,鼻梁上还架了副没有度数的金框眼镜。
      啧,斯文败类。
      这怕是不仅带他出去看看,还要钓姑娘吧?
      程信回头,见宁远瞪着他,有些莫名其妙,“我是脸上有钱吗?你看我干什……哎,车来了。”
      说罢直接拽着宁远挤上了公交。
      由于是周末,没车人士想拖家带口出门游玩又想省钱的最佳出门方式就是搭公交。宁远被程信强制性按在一个空座位上,他自己没得坐只能站在座位前。由于挤,他把手撑在宁远头上的玻璃窗上。
      宁远:“……”这姿势怎么都像老鹰护着雏鸟。
      明明快挤成饼了,程信那悠然的表情活像坐着自家法拉利。
      程信一低头,发现宁远又在发愣了,以为他被人挤烦了,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过一两站人就少了,咱要去的是郊区。”
      宁波:“……”
      这里的人什么毛病?!怎么总爱摸别人头?宁志成也是有事没事就掳他头上的毛。
      程信不但没有放下手,反而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玩得起劲儿,“哎我发现你这头发特别软,手感不错嘛。”
      宁远很想翻个白眼,可惜他不会。
      “别闹了。”
      很无奈地抓住程信的手腕,却在那一瞬皱了眉,抬头道,“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程信抽回了手,笑了笑,“你程哥人称‘行走的冰箱’,一年到头都是这样的。”
      宁远:“......”如果要和这人扯淡,他选择闭嘴。
      司机的脾气好,车开得一路很稳,微微的摇晃让宁远眼皮直打架。
      途经城区中心后,人少了很多,程信坐在了宁远旁边,“要睡你就睡吧,到站我叫你。”
      宁远听罢,“嗯”了一声之后就没了意识。睡着睡着,就往一旁的小姑娘倒去。小姑娘很矜持地把宁远的脑袋轻轻往程信那边推去。宁远的脑袋便磕在了程信的肩膀上,依旧睡得很沉。
      程信:“......”这样都没醒?!这睡功真是一流。
      听着那边的小姑娘嗤嗤地笑,程信无奈叹了口气,只能坐直点儿,避免宁远的脖子折了。
      宁远的呼吸声在耳边,鼻息温热,毛发软软地蹭在他脖子上,比醒着时更乖巧。忽然有点心疼。
      一个人背井离乡,亲友不善,朋友也仅他一个,背负着母亲的期待,会......很累吧。如果带他出去看看,能稍微轻松一下,自己累点儿,好像也没什么。
      直到快到站的时候,宁远都没醒一次。
      程信十分佩服,推了推他“哎,宁远醒醒,快下车了。”
      宁远刚从梦里醒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就被程信拖着下车。
      “唉程哥程哥,你能不能换个方式?”
      程信放开他,回头笑了笑,“那我下次把你扛下车?”
      宁远很无奈,“我不是麻袋啊,你可以早点叫我,让我醒醒神。”
      程信乐了,揽住他的肩就把他往前带,“好好好,下次早点叫你。”
      宁远的神终于醒了,观察起周围。不像上次去的那边荒草丛生,而是整体规划过的植被,成片的绿地,远处的栅栏外就是树林。道路两侧零零星星分布着几栋别墅。
      宁远文科生思维,乍一看就想着是“高级住宅区”。
      走了好一会儿,便见着有一栋与众不同的。最明显的是......它是其他别墅的几倍大。估摸着有三四百平。
      “这是住人的还是干嘛的?”宁远道。
      程信按了下门铃,回头答道,“不算住人的,这是江老的私人工作室。只有一两间房可以住人。”
      宁远细心地抓了字眼,“私人?意思是还有别的?”
      程信挑了挑眉,笑道,“聪明。真正的大木厂在别处,不过那都是机器雕刻。这里才是宝啊。”
      大门受到远程遥控,自动开了。程信熟门熟路地穿过庭院,走到玄关和宁远一并换上了拖鞋。
      一楼似乎是待客室兼展览,除了玄关处以外,摆上了一圈的小木桌,每张小木桌上都放着一件木雕,高矮不一,形态各异。而一楼中央放着茶几和木椅,颇有闲情。
      “江老喜欢喝茶?”
      程信摇头,“不是喜欢,”顿了顿,叹了口气,“是视茶如命。”
      宁远刚想笑,便听见有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
      “喝茶怎么了?碍着你了吗?没让你给我泡茶就是便宜你了。”
      程信连连摆手,把宁远供了出来,“别!让我泡茶就是暴殄天物,他来就好。”
      宁远:“......?”
      还没来得及辩解,便抬头看见了江老。江老可能年过六旬了,两鬓斑白,眼角的纹路略深。背有些佝偻了,但握着扶梯的手尚健壮有力。
      宁远又扬起了笑脸,“江伯伯好。”
      江老见着有礼貌的小年轻格外喜欢,一听是伯伯而不是爷爷,就喜笑颜开,应了一声,却又转脸去凶程信,“听听,听听,人家一来就叫伯伯。你一年到头叫我什么?”
      程信:“......江老头?”
      宁远:“......”他总觉得江老没打死程信已经说明是多看重了。
      江老板着脸又要继续骂些什么,被程信一抱拳给打住了,“好汉饶命!时间不多,让我带他看看行不?”
      江老一听,便当即转过头去对着宁远笑道,“行,小远随便看,这小子已经提前跟我打过招呼了,还特意收拾了一下制作室。”
      宁远看着程信,程信恰好也转过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也没......多特意,就简单收拾了一下,总得有个落脚地。”
      宁远笑了笑,心里乐了,话语上却不可置否。
      二楼是制作室,隔了两间。
      “左边是暂时存放原料的,右边是工作用的。”
      说着便打开了左边的门,存放的木头不多,高的有一人高,小的也有篮球一样小。整间房都弥漫着木质的香气,宁神又清心。
      “你雕过的最大是多大?”宁远笑问。
      程信指着那个一人高的比划了一下,“我单独雕过最大的和这个差不多,是一个洛神像。和老头一起雕过最大是一幅木质壁画,就是一面墙差不多大。不过不是在这,是在那边的厂里。”
      程信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给他人炫耀自己的成就,却是眼神认真,仿佛在讲一件很重要的事。
      宁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嗯,程大师很厉害。”
      程信笑了笑,把他继续带到右边的房间。
      开门后不是木香,而是......木屑。
      一地细细碎碎的木屑,桌上是各种各样的刀具,地上有敲锤、斧子和锯子等。还有一个感觉上是工作台的玩意儿。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要收拾,哪怕刻意收拾了,也还是......凌乱。
      “木材搬来搬去不会很麻烦吗?为什么不在一楼工作?”宁远疑惑道。
      程信没想到宁远细致到这种程度,愣了愣,随即又笑了,“别人来都是感叹,你一进来就是问题。你行啊!”
      宁远:“......那我现在感叹会不会晚了?”
      程信乐了,给宁远拉了张滑动椅过来,两个人并排坐着,“一般人吧,都会把工作室放在一楼,搬木材运成品都方便。但是......”程信朝门口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老头不是正常人。”
      “......多不正常?”
      “特别爱......装。他觉得一进门就是个展览室特别有格调。但如果一楼是工作室,朋友什么的一进来就吸一鼻子木屑......啧,反正他就爱高大上。”
      宁远笑了,他也是明白了为什么这一老一少能呆一块而没互殴致死。敢情是物以类聚啊?这俩都不是正常人。
      随口又道:“其实可以设两个门的......”见程信盯着他,顿时卡住了,没好意思往下说。
      “没事,你说说看。”
      宁远又接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可以正门一进去就是楼梯,通往二楼的展览室。工作室在一楼的话,可以从后门进的。材料室和工作室也可以不用分开的,墙也挺占地的,直接分两边就好了......”说着说着转过头去看了眼程信,这人的嘴角弯弯,笑意很深。
      “还有呢?”
      “没,没了啊。暂时只能想到这些。”
      程信随后拿起一把装在鞘里的小刀作为话筒,“请问宁远同学,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棒呢?”
      宁远很配合,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你。”
      程信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心里刹那间就软了一块。其实外面说他很棒的人应该很多,只是到了家里......所有人都因为身份而选择忽视他的光。
      程信把手搭在宁远的头上,顺了顺毛,“其实你......挺不错的。如果在家你愿意忍着,我也没法说什么。但是在外面,可以,唔......不用忍那么多。有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罩着呢。”
      宁远愣了愣。不同于宁志成那种摸小狗的乱呵一气,程信的动作很轻,很柔,能感觉到到一种珍重。他好像......不排斥。
      “嗯,我有程哥罩着。”宁远正色道。
      “哎,你这种话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怪傻气的。”
      “因为本身说出这话的人就挺傻的。”
      程信乐了,踹了宁远的椅子一脚,椅子便顺着力滑走。宁远本来就只是左脚搭着右脚,一只脚撑着地。此时椅子一滑,重心不稳,整个人就往□□。
      程信倒是快,脚下一蹬,座下的椅子往前滑,左手一捞......没捞着。
      宁远就跪坐在地上和程信大眼瞪小眼,等了一会儿,程信忍不住笑了,“孩儿不用行如此大礼的。”说着就要把宁远拉起来。
      宁远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只剩无可奈何,就着程信手上的力站了起来。
      “程信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玩这种?这摔一下也是很疼的。”
      程信抱拳,“抱歉抱歉,那,作为赔礼,我给你雕个章吧?”
      也没等宁远回答,就顺手拿起旁边一个一指长的方形木头和小刀,低头刻了起来。
      宁远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

      江老见过了很久了,两人都没下来,便沏了两杯茶。刚送到门口,便看见一个认真地刻着木头章,一个安静地看着。有岁月静好的味道。笑了笑,默默地退了出去,回到一楼继续喝茶。
      抬头望着对墙上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里面的少女笑靥如花,麻花辫一翘一翘,煞是可爱。
      “唉,年轻真好。”

      程信的手艺真的不是吹出来的,用簪花小楷雕出的“宁远”二字颇具风韵。宁远的耐心也不是虚名的,视线竟真的没离过程信手上的木头。
      “以后再给你刻个好的。”程信用小刷子把上面的木屑扫掉,然后递给宁远。
      宁远接过,心情有些复杂。他本以为,这个地方不会在他的心里留下太多痕迹,只是没想到,第一个痕迹,居然是块木头。
      “......谢谢啊。”
      程信这一刻就是一个下午,天色也不早了,他没法送人回去,只好在吃完江老买回的外卖后给宁远叫了个车回去。
      江老和程信站在路口目送着车远去。
      冷不丁地,江老忽然开口,“用空余时间练了很久吧?”
      程信:“......”
      江老轻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没良心的玩意儿!有空不陪我喝茶反而给别人刻章?!长进啊你!”
      破天荒地,程信没有嬉皮笑脸地反驳,只是叹了口气,“我想他能开心点,不要像我。”
      江老愣了愣,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玩了一天,得加班了。”
      “嗯。”

      陈晓雨震惊了。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宁远从江老的工作室回来后更有干劲了。以前的微笑可能是种礼貌的习惯,现在每天干活时都乐呵呵的。都两周过去了,热情程度都没减过。
      又是周日,宁远有点心神不宁,时不时就看向门外。
      陈晓雨细心,瞧着他不对劲,就问了,“小远,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急着走吗?”
      宁远连忙摇头,“我没事,就是想问问......”顿了顿,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程哥什么时候回来?”
      陈晓雨愣了愣,乐了起来,难得还有人惦记着她那混账儿子。
      “这小子何德何能让你惦记啊?他回不回来我都不知道,不用想他啦。”
      宁远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继续收拾餐后的桌子。听到门铃响了,转头就是一个微笑,“欢迎......”看到来人的形象后,愣了愣,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话,“......光临。”
      三个人的头上都顶着惹眼的金毛,左臂上都纹着半面虎,高矮不一,看着不像善类。
      中间那个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却始终带有一点痞气的人打量了他一会儿,笑了笑。
      “哟,新来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真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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