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狙击[GB]》楠关渡

5、梦魇

　　没人能打扰沉溺在卷宗中的贺楠，神仙也不能。

　　所以我们自发地将他隔离在办公室里，尽量不去打扰他的工作。

　　晚上，我约了张诗玲喝咖啡，享受我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光。当我把卡布奇诺的钱付完，点了一个撒着糖针的甜甜圈，三枚薄荷色的马卡龙，一盘薄煎饼切片，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

　　行动电话铃响了。

　　在周遭的注视下，我很快挂掉了电话。

　　又打来了。

　　于是我深呼吸一口气咬牙接了电话，手机另一头传来那个冰山男的声音：“半个小时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发现了一点新线索。”

　　“……现在是下班时间。”

　　“嘟嘟嘟……”

　　张诗玲向我投来同情地目光：“又是你那个新合作伙伴？”

　　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地笑容：“诗玲，相信我，姐妹给你一个血的忠告。一定不要和工作狂合作！”

　　张诗玲微笑着举起手中的甜甜圈：“收到！”

　　半小时后，我驱车来到了贺楠的办公室。整个大楼已经走得差不多，几乎只剩下几个零星的房间灯光还亮着，贺楠的那间房尤亮。保洁机器人正在做消杀工作，到处弥漫着消毒液体的刺鼻味道。

　　我捂着鼻子走进去，一个偌大的办公室，贺楠一个人就翻出了全部的卷宗，把地上搞得乱七八糟，电子的，纸质的，立体讯息的，投影的，一切资料他都不放过。

　　“老天，你这里的清洁工作一定很难做。”我开了一个无奈的玩笑，真心为保洁机器人默哀三秒。

　　他没有理会这里刺鼻的消毒液体和凌乱的环境，径直从桌面上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里翻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蓝色光纤通讯器。

　　然后，激动的对我说：“你过来看一下这个，有突破性进展！”

　　在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通讯器的霎那，一种触电般的痛感席卷了我的手指，仿佛同时被几十根针刺痛那样。我陡然间睁大眼睛，一组画面像闪电般跑了过去，有人在一个女人的头上套了一个黑色的不透光布，然后我感觉到脖子很痛，似乎有人勒住了我的颈部，窒息……

　　根据我的经验，那一瞬间的感觉源自磁场感应同位，也就是说我接触到了有关那一切发生的磁场。

　　可是我仅仅只是接过贺楠递过来的通讯器而已……

　　“高小姐？”

　　回过神来，才发现贺楠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我。

　　“没、没事。我有点恍惚，也许是太累了。”我试图掩盖自己的不自然。

　　接着他打开了通讯器的按钮，全息投影里展现了死者不自然的肢体样貌。这是受害者之一，一个电脑工作者，死在自己的车里，致命伤为胸部穿孔。然后他向我展示了一点不自然的地方，那便是死者的头部。

　　自然死亡后的尸体由于颈部缺乏力量支撑会沿着重力方向下垂，但是这具尸体却以某种角度仰视着车窗外。

　　贺楠说：“根据精密的尺度测算，他的目光锁定的位置是正西方0°角。”

　　我挑眉：“然后呢？”

　　接着，他又翻出了下一组数据。也是受害人之一，一个车行员工，死在地下工作室里，仰面坐在银色地板上。

　　他说：“他的目光锁定的位置也是正西方0°。”

　　我开始意识到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因为这位死者的尸体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支撑头部的地方。如果说刚才那位死在车里的受害者还可以用头部碰到了座椅靠枕来牵强解释，那现在这位则是明显有人为摆放痕迹了。

　　“第三位死者，女护士的尸体目光依旧锁定正西方0°，而且他们死的时候各自的方位是不同的。”贺楠展示完所有画面，将全息投影关闭。

　　“所以，这个正西方的含义就很需要，是不是？”我问。

　　他压低声音道：“是的。我们还查到了这三位死者都拥有宗教信仰，所以弄清楚正西方的含义很重要。”

　　我试图用自己所知道的关于西方的一切象征意义尽力地阐述：“西方，白色，金，秋天，兑卦，或者释迦牟尼。”

　　他蹙了蹙眉头，显得很疑惑：“释迦牟尼？”

　　我点点头，说了四个字：“西方极乐。”

　　贺楠立马了然于胸地点点头。

　　“还有呢？”他似乎还有期待。

　　我说：“西方的意象很多，如果不再缩小点范围如同大海捞针。”

　　然后我便又看见失望的神色爬上他的眼睛。他用手捏了捏眉头，显得很疲累。

　　我‘好心’地道：“贺缉查官，我知道这件案子非同小可，整个日城都在密切关注，可是据我所知你已经连续工作几个昼夜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扔出两个字：“不用。”

　　好吧，好心又当了驴肝肺。

　　我道：“这样吧，我可以用方便一点的办法查出究竟是谁杀了他们，可是我的方法不能算作有效证据，但可以为你提供一点启发，请问要不要呢？”

　　贺楠疲惫地点了点头，问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于是，我说：“我可以把他们的灵魂从另一个世界里召回来一下，让他们亲口告诉你究竟是哪个混蛋杀了他们。”

　　然后，我便看见贺楠忽然警觉性地抬头扫了我一眼。

　　他失聪般地问：“你说什么？”

　　无奈，我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他迟疑了片刻，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另一个世界是哪里？”

　　我尽量用普通人能听得懂的话解释道：“他们在阴间住一段时间，因为死人后还有阴寿，然后便投胎转世。”

　　他又问：“这是真的吗？”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头猪。

　　我说：“比珍珠还真。”

　　他忖度片刻，又陷入了沉默。

　　我大方道：“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是跟死人打交道的，没有忌讳。”

　　他犹疑了一下：“你亲眼见过那些死去的人吗？”

　　我笑了笑：“见过，有的时候晚上我喜欢在墓地里游荡，她们便会从坟墓里跑出来跟我说话。”

　　他怔怔的看着我，没说话。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通常见到我说这种话的人都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不过贺楠看我时不是那种，而是……看一个纯粹的神经病。

　　他叹了口气，说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再叫你的。”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耸了耸肩：“好吧。”

　　然后踩着高跟鞋‘提前’下班了。

　　在后来的几天里，我都没有工作了。

　　很怀疑是那天我大胆的言论把那位相信科学的缉查官给吓坏了。

　　但是令我在意的是那天我拿到从贺楠手里递来的通讯器时，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因为自从那天以后，我每天夜里都做些从来没有梦过的诡异画面。

　　比如，我站在一处石头做的城堡里往外眺望，那像是一座古典式风格的教堂，记忆当中距今大约有几千多年了。教堂下面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举着火把往柴垛上扔去，而那柴垛上用木头十字架夹着一个女人，突然有人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惊恐的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置身在我的卧室里，而刚才那个逼真的场景只是一场梦。

　　又比如，我看见成群的人骑着马，从教堂前经过，他们的手里拿着红色的旗帜，带着银白色的金属头盔。他们整装待发的模样像是要去远征。

　　几天之后，我在远方的摩天大厦上看到李小曼的广告，听说她半个月之后就要演出《天鹅湖》了。

　　我拿出了自己的水晶球，想要占卜一下那天跟贺缉查官一起从化妆室里出来的李小曼。奇怪的是水晶球显示的那个男人的地点总是在遥远的月城，而非缉查组所在的日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我最近的占卜能力出了问题。

　　我被贺楠带来的磁场深深地干扰了，连带着头痛和失眠。

　　这一切从贺缉查官进入我的世界里开始。

　　而后我的梦境变得更加光怪陆离，终于在有一天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穿着全黑长袍的男人在古老的石头做的审讯室对一个叫满脸泪痕的女人说：“莱尔曼，你不要发疯了。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这跟苏菲莉娅无关，这是两码事。”

　　只听那个叫莱尔曼的激动地大叫：“无关？无关！怎么无关？你明明知道苏菲莉娅就是女巫，为什么不向教廷汇报？！难道你敢说自己没有因公徇私？！难道你敢说不是跟苏菲莉娅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男人红着眼，怒吼道：“住口，不要再说了！”

　　莱尔曼颤抖着声音，害怕到了极点，可是愤怒和委屈迫使着她继续抱怨：“说中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明白！同样是女人，为什么我把自己的贞操献给你，你却无动于衷。而苏菲莉娅那个妖女就让你为她陶醉为她痴狂，甚至冒着被教廷处死的危险跟她通|奸？！”

　　男人猛然挥拳砸向面前的桌面，发出‘砰砰’两声巨响：“我叫你住口，别再说了！你知道我不打女人，不要逼我。”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莱尔曼的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珍珠，稀里哗啦往下落。

　　“啊……”我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猛地回头看向床头的时钟：凌晨三点半。

　　这是个梦，可最让我害怕的并不是那古老阴暗潮湿的石室，也不是审讯室里那些骇人的铁质刑具，而是那个男人的脸与贺楠几乎一模一样。而那个叫做莱尔曼的女人却有着跟李小曼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