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被养的小崽子反咬以后》山月孤

5、第 5 章

　　濯子陵到底不曾告诉沈十一，毕竟有些事情总要自己去发现。

　　他得入鬼王之境时，曾窥得一道天机，城西郊的乱葬岗浮现着他的一道生机与死相。

　　他忽而很好奇，是谁人掌他生死。

　　然而当他看到那抱着小黑狗的小孩，看到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珠子，他忽而有些怀疑，心软之下将这变数养在了身旁。

　　只是有时候便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命里最大的变数。

　　想想他游荡人间多年，人类的憎恨，纯种鬼物对人魂转化的杂种的鄙夷，他皆已享尽，连同那漫长岁月中无尽的孤独。

　　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他想着，在莺燕歌舞里头又饮了一口酒水。

　　天命为何？

　　便如沈无月，生来便该是斩妖鬼的道士，而他便是他的宿敌。

　　然而触及封印的那一刻，那股熟悉的气息令他狠狠一怔，这分明是与沈无月的力量同出本源。

　　那一刻，所有的迷雾方才消散开来，显现出事情最初的真相。原来所谓的生死相并非是沈无月定夺他的命数，酆都大开阴气大盛，彼时他的力量已非他人能及。

　　沈无月是应封印而生，封印之解除却同出本源的沈无月，便只有他，人魂转化为鬼物的拥有相似力量他。

　　他蓦然想起那醉去的一夜，想起甚至更早之时他所遗漏的种种。

　　脑海中蹦出一句话，能杀死他的，唯有他自己。

　　然而他终究还是舍不得，他舍不得那遗落在那夜唯有一念之差的答案。

　　唯魂灯续魂。

　　他原以为以他那淡到无的魂体不过尚可苟延残喘七年，然而沈无月那小混蛋又不知瞒着他做了什么，只留下一句话又一次离去。

　　等你等你，等个天雷。他茫然地看着那一道模糊的天地规则，尚未想明白便被劈了个当头沉睡。

　　当他醒来，发现自己被装入了沈家祠堂里头，受原先的禁锢难以离去。他分一缕魂识往外探去，撞上了只绛衫粉雪的团子沈一，也是沈无月被踢入轮回的第一世。

　　他心中郁忿难平，魂识狠狠地揪了一把少年沈一的耳朵。

　　却见本应毫无反应的少年一怔，似是有所察觉般茫然地回过神来，笑意浅浅地张开双臂。

　　回抱住身后的他。

　　他一愣，忽又对这小混蛋心软了。

　　后来鬼王大人走上了一条偷窥沈家团子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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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

　　沈十一望着濯子陵落寞的背影，虽知晓道术在如今已无多大用处，终还是忍不住心软地脱口而出。

　　濯子陵忽而便笑了，他心道，能让沈十一叫一声师父，便勉强无憾罢。

　　他一甩衣袂，一道紫烟出，忽蒙上了沈十一的双眼，沈十一只觉一阵晕眩，下一阵便已倒在了地上。

　　濯子陵操纵着紫烟将人托出祠堂外，魂体竟有些忽隐忽现的脆弱感。

　　祠堂沉重的古铜门重又缓缓合上，在重归无尽黑暗的那一刻，濯子陵将门外朦胧的光影最后一次纳入眼中。

　　清风弄晚竹，却再无美人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