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风雨途》今龄

20、第20章 前尘往事

　　今夜的风声极大，我在屋子里，听到外面呼啸刺耳的风，头皮一阵发麻。
　　手上是淋漓的鲜血，有我的，也有仇人的，但更多是仇人的。面前横躺着南楠和橙儿的尸体。直到现在，我仍然难以相信，自己竟以一人之力，杀了这两个狠毒的女人。
　　刚才的一幕幕，血腥而混乱，我不想再去想，忙速速逃离了现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会被查出后关入大牢吗？或是别的什么结果？
　　生死不定，前途未卜。我不安地过了五天，终于在第六天，一伙儿官兵闯入山庄，闯入我的寑屋，而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心情无比平静。
　　接下来的一切一点悬念都没有，我被判杀人，先关入大牢，不久后问斩。若不是张华前来狱中探视，我都不知道，将军府的爹娘曾动用种种力量，试图解救我。而王府却想尽一切办法，促成我罪名的成立。昔日疼爱我的公婆想必是恨死我了。
　　张华哭哭啼啼：“王妃，您怎会如此糊涂，就算恨透了南楠，也不能将她杀了啊！用您尊贵的性命换她贱如草芥的一命，不值得啊。”
　　我看着他痛心不已的样子，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把南楠害死老太太一事说给他听。他那样简单的一个人，惟愿他心中少些遗恨和惋惜吧。
　　牢里的日子很难过，过惯了荣华富贵的我甚觉煎熬。等待死亡的日子是痛苦又麻木的，很难想象这两种矛盾的心情会混杂在一起。
　　行刑的那一天，我被迫跪在地上，头顶是炽烈的阳光。和我一起将要被执行死刑的还有五个人，有杀人越货的强盗，也有像我一般被逼的走投无路而杀人的。
　　现在是春夏之交，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气息，而我，就要与鲜活明快的生命永别了。
　　“少夫人这一生虽大多数时候平稳安顺，在明年却有一大劫。此劫若过了，便可一生平安顺遂，否则，将有无数险难，不得善终。”
　　当初岳容带我去算命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如今一切，果然应验了算命的话。
　　又一次问自己“后悔吗？”心底冒出决然不疑的声音“不后悔！”
　　是啊，若非如此，怎能慰藉张华母亲的在天之灵，又怎能报得张华对我的一片深恩？
　　想起入狱后他还前来探望，便更加觉得，我所付出的代价没有白费。
　　这时，底下人群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我刚抬起脸想要看看怎么回事，却被身旁的刽子手狠狠压下头。
　　眼所能见只是地下的黄沙，忽听身旁刽子手一声惊呼，接着我整个人已被人轻松抱起。
　　蓦地抬头，是一张熟悉的脸。我心里分不清是悲是喜，他既然当日抛下了我，说不过是一场梦境，如今为何又来救我？
　　只见他一边挡住了刽子手和侍卫的攻击，一边吹了一声长长的响哨，即刻便有一匹骏马蹿到我们面前。他抱着我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又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此刻的心境却不同于从前任何一次。
　　我开口道：“你为何还来救我？”
　　“你这条命是绝不能失去的，你要珍而重之。”
　　“若是我的命没了，那又怎样？”
　　他低垂双眸，看不清的情绪在黑瞳中翻涌：“那我便生生世世也见不到你了。”
　　我冷哼一声：“你为何非要见我？见不到我，那不正合你意？”
　　他默然不语，良久才道：“你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吗？”
　　“我在这世间已无爱无恨，无任何留恋，爱惜这性命作甚？”
　　“世间没有，那天上呢？”
　　“天上？天上若有可留恋，我还会来这世间一遭吗？”
　　他眼瞳突地放大，极震动的样子，似乎非常矛盾，在挣扎着什么，终于问道：“你当真一心求死？”
　　“正是。”我嘴上硬气，心里却在希冀着什么，比如希望他说他很在乎我，若我死了，他会永远难安。
　　结果只听他喃喃自语道：“终究是躲不过的。”
　　他给我一面小镜子，长长的柄，握在手里刚刚好。
　　“看看这镜子吧，里面有你在天庭的一切记忆。”说完便走了，只留给我一个寥落孤绝的背影。
　　我前后翻看这面镜子，除了外形精致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于是便随意照了照自己的样子，没想到镜子里映出的并不是自己的面容，而是一片茫茫云雾。
　　云雾深处，出现一座仙台，前尘往事接踵而来……
　　第一次见他，是个极晴朗炎热的夏日，我刚被天池老君推荐进入怡夕院修习不久。
　　怡夕院颇多花树，而我最爱坐在树上看书。为了防止别人的关注和打扰，于是便挑了最不起眼的一个地方坐着。为了舒服，便脱掉鞋子，将它挂在枝杈上。
　　我那天着一身白色的衣裳，外面罩着粉色的绸缎，和那一树开得粉白相间的极花融为一体，难分你我。
　　今日只上了两个时辰的课，所以才有机会在此处偷闲。
　　从早上看到傍晚，快要落下的夕阳晒的我裙裾透着深色的橘红，我便伸出一只脚，让阳光的颜色也晒到脚上。
　　垂下眼眸的瞬间，忽瞥见近处行来一个人：淡青色的袍子，洗的泛白，头发整齐束着，面容俊朗，脸部轮廓刚毅冷硬。
　　看他一心赶路，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于是起了玩心。待他刚走到树下，便使劲压了压脚下的枝杈，一片飞花落在他头上身上。
　　若他是女子，这情景自然美艳，可以他一个大男人，头上脸上身上都是粉色白色的花，叫人见了，不免疑他是个断袖。他可得好好整理整理仪容了。
　　我心中偷乐，面上却忍住笑。
　　没想到他竟停了步子，似在思索什么。我一下着了慌，他不会发现是我在捣鬼吧？
　　他往身上摸索，一下摸出了个镜子，镜子？
　　我差点从树上跌下来，难不成他真是个断袖？看不出来啊，如此阳刚之气的男人竟嗜好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