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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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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深秋的雨冰冷得直入人骨。
袅袅寒烟起,为天地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迷蒙了前路。
莫亦尘漫无目的地在雨中游荡,任雨水打湿他的衣,他的发,他的眼角眉梢,汇聚成流,自美好的下颌滴落。
他想,去哪里都好,只要不是秦府。
家是不能回的了,如今他在莫府,算是半个外人。
烟雨阁,先不说它远在长江之南,而且,早已被军队封锁,秦未伊是不会让他见到宋婉歌的。
呵,原来天地之大,竟没有他莫亦尘的归处了。
莫亦尘抚额,忽而低低笑起来,愈笑愈大声,愈笑愈癫狂,最后竟笑出泪来。
自由行事?在这苍茫无一人的天地间,到底又能自由到哪里去呢?
木然地行至人家的屋檐下,恍恍然不知心思何处。
一夕之间,他的一切全都毁于一旦,爱人,亲人,归处。
如玉的手指摩挲着腰间佩着的玉环。
婉歌……
那日洛川河畔,她如约而来,只消一抹雪白残影,便让他认定了那个女子,宋婉歌。
他解下玉珮予她作定情信物,她退下玉环与他作终生之约。
两人本该迎来美满的将来,但他与莫老将军谈及婚娶之时,莫老将军竟道:“尘儿,听闻你与秦家小姐两情相悦,为父也很满意这位秦小姐,不如择日便把事办了吧。”
莫亦尘惊愕非常:“父亲,怎么会,何来此事?亦尘心中另有所属。”
莫老将军皱了皱眉,道:“尘儿,实话与你说,两情相悦只是个体面的说法,为父如今在朝中的形势不容乐观,与秦家这亲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若你真与秦小姐两情相悦自是美满,但若你心中确有所属也只得委屈你了,亦轩将来是要承我爵位的,不可与文官势力有过多牵扯,否则这军将不再为国家之军。”
……
雨停了。
在长街徘徊许久,兜兜转转,莫亦尘终还是在秦相府停下了脚步,被雨打湿的青丝服贴在脸上,清润的双眸微微染了绯色,水汽氤氲,水珠不时从长衫上滴落,显得有些狼狈。
秦府上下都还歇着,没人发现他,自然也不会有人迎接他,他就在那儿站着,等秦未伊出来。
长夜未央,寒烟笼上他,夜寒着实有些难以消受,再加上已经彻彻底底湿透的衣衫。原本练过内功的人是不该怕这小小寒意的,可是他身上有战场上留下的旧伤,虽不承父亲爵位,但上战场历练还是要的,刀剑无眼,敌人并不会因为他是莫将军的公子而手软。
“既然回了,还站在那儿做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乍响。
莫亦尘一惊,蓦然回首,秦未伊换上了一套纯白素衣,在迷蒙的雾气中似真似幻,清冷似谪仙。
“难道你想就这样待到明晨吗?”
莫亦尘呆呆地看着她。
莫名的熟悉。
莫名的心悸。
“走吧。”秦未伊上去执着他的手,往府内去。
“你,还没睡?”良久莫亦尘才回过神来,他的手依旧被攥在她的手中,他知道他应该挣开她的手,可此时竟无力挣脱,尴尬之下,只好开口。
“我向来睡得晚,晚间正是看书的好时候。”秦未伊不回头,拉着他径自走着。
“唔……”莫亦尘含糊地应着。
秦未伊倏尔回过头看他,他一惊,她挑了挑眉,眼中话中都带着轻佻,“你今日,倒乖巧?”
莫亦尘霎时一僵,狠狠甩开她的手,阴沉着脸快步超过她。
秦未伊无奈地摇了摇头,勾起一抹道不明的笑。
如昨日一样,莫亦尘睡在床上,秦未伊睡在榻上。
吹了烛,莫亦尘久久无法入睡,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方才委实太没出息,大概,是因为溺于心结,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无力推拒任何,即使不堪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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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起了个大早,两人迅速穿着完毕,便往莫府去了。
莫府与秦府大不相同,府内精简肃穆,内里还有一片演武场,将门之风尽现。
高堂之上,一双檀木椅,只坐了莫老将军一人,据说,莫夫人在二公子还小的时候就去了。
“儿媳见过父亲。”
“亦尘见过父亲。”
“好好好,尘儿啊,昨夜,是没睡好?似有些憔悴啊。”
“父亲见笑了,是儿媳的不是,昨夜,亦尘操劳了。”秦未伊抢过话,又是这种欲显不显的说法。
莫老将军恍然:“无碍,无碍,你们正新婚燕尔嘛,只是,还是要节制些。”
“是,谨遵父亲教导。”
“好,好,未伊啊,你留下,我有些话要与你絮絮,亦轩,你也带你弟弟下去叙叙旧吧。”
“是。”莫亦轩领命。
正堂上,茶换了一盏又一盏,两人相对无言,良久,莫老将军才开口:“秦小姐,这连理结成了,你之前说的事……”
“我自然说到做到。”
“好好好,呃……只是……”
“老将军有话请讲。”
“你当初是说你与尘儿是两情相悦,不管你那时话里几分真假,还是请你善待他。尘儿是个可怜孩子,从小没有娘亲,没怎么被疼过,我不希望他下半辈子还这般苦楚。”
“莫将军这话说的倒像是我的错了,这事其实不在我,您知道他心上有人,我本与他萍水相逢,又姑且算是是盟友,何须刁难他,不过是他不愿罢了。”
“我知道,这孩子是固执了些,你能不能多担待一点……”
秦未伊蹙了蹙眉,却还是道:“放心吧,我会的。”
得秦未伊一言,莫老将军神情一松,他知道秦未伊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老朽在此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