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狐听之声

9、白夜叉

　　不知是哪处的乌鸦惊叫，惹来一片破碎的吵闹。
　　百夜擦颤动着抖了抖他浑身堆砌的脂肪，像是个将倒不倒的堡垒。
　　神乐边掏耳朵边瞅他，一副嫌弃至极的样子。
　　“喂，你自己走还是我赶你走？”她晃动着手中的遮阳伞。
　　“等等！这个房子我们各占一半，谁也不侵犯谁，而且有一个人在旁边不是很安心吗？！”百夜擦边后退边据理力争。
　　神乐用一种看变.态大叔的眼神看他一眼，啧啧说道：“你放心吧，我保证一下就把你打晕，不会痛的。”话毕便干脆地将伞打来，带过一阵呼啸的风。
　　百夜擦大惊，眼看来不及躲避，就只好闭眼捂住头顶，祈求天赐的好运。
　　老天许是玩弄人的一把好手，转指一瞬，变幻莫测。
　　刚伸出伞半秒钟，神乐猛然眼前发黑，她摇摇欲坠地不停后退，刚摔伤的胸口也不争气地疼得人直颤。她的脚一顿一起，最终还是朝后倒了去。
　　在失去意识前，她不自禁抓住围在身上的那件流云的白衫。
　　银酱，你在哪里——
　　梦里她隐约听见有谁在说话，似乎是在唤她的名字。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处，是个白色的身影。
　　“哈…银酱…你怎么变胖了……”像是梦呓。
　　“你醒啦？快点起来吃些东西，你这是被饿晕了。”有人拿了个白团子在她的眼前一摇一晃，好像以前荡过的秋千。
　　她看了他一眼，眼睛却是空洞无力。
　　“银酱你等等，让我再睡会。”她将头扭朝另一侧，又沉沉昏睡了。
　　待她终于清醒过来，是在半夜。外面准备着天明，天际正有一线光亮蓄势待发，像极了紧绷着的金色弓弦。不过可以预料的，那光亮会出生在血泊里，将整个大地又映照成更新鲜的红。
　　“新八——几点了？”她习惯性地大叫起来。
　　当鼻尖触碰到那些时隐时现的腥冷，她才恍然醒悟。
　　银酱和新八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愣了会儿神，伸手摸了把额头，全是汗。
　　屋里亮着微黄的烛光，将无际的昏暗软软地隔绝在门外。周遭无一物，唯有将熄的星火。却竟让人没来由地感动和欣欢。
　　神乐抓起伞，支撑着站起来。她的身子依旧发虚发软，褪去夜兔的皮，她终归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她很容易就发现自己脚边有两个用油纸包裹好的饭团，还有一卷算不得很洁净的绷带，连同一身灰扑扑的男装。她迫切地将吃食捧起来，也顾不得米饭的冰凉和有些发馊。几乎是一口一个，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吃得干净，且还不甚满意地吸吮了好几下指头。
　　“你受伤了吧？赶紧把我给你的绷带包扎一下伤口，完了再换身衣服。”是一个惺忪且低哑的男声，听起来像是刚睡醒。
　　“啊，谢谢你阿鲁！”她很是感激地望了眼远处的百夜擦，“呐，我刚才对你一点都不好，你怎么还帮我？”
　　他似乎常回答这类问题，所以很是官方地说道：“帮人不需要理由。”圆润的苹果肌将那双小眼睛挤得眯起，其中骄傲可观。
　　神乐“切”了一声，眼底却全然收了戒备，“我刚来这里不久，要不然你先带我熟悉几天？”
　　她自然不会奢求他帮着找银酱和那个摄像机，这天地之大，若是命运真要作人，怕是要拖累人家一辈子。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习惯一切，之后也才有从长计议的资格。
　　“好啊。”百夜擦倒是很乐于助人，“不过我过会儿就要启程去大哥那里了，你就和我一起吧。”
　　“额……”神乐有些懊恼，怎么偏偏是那个白夜叉？“你快先收拾好东西出去，我换好衣服就来。”她胡乱塘塞过去，见门被关好后，便开始脱换衣服。
　　当百夜擦解完第三次手，神乐才终于幽幽地探出身子。她穿了身翻蓝的布衣，袖口和裤腿均有人为裁剪的痕迹。因胸口裹了绷带，本就不算凸显的的两个小丘现在已然一马平川。她将头发往后束起，碎刘海也是随意地扫在额前。看起来不过就是个年纪稍小的男孩。
　　“麻烦死了阿鲁！”她愤懑地跺脚。
　　因百夜擦给的是自己备用的衣裳，所以尺寸极为宽大。衣服是束腰设计，所以腰身部分并不需改动。她将其袖割去一半长短，要切口整齐，因此实在是个精细活。衣服原本的主人并不高，所以裤口只需裁剪稍许，再以绷带将其紧贴于腿上，也就不显得粗了。这所有的一切，做起来竟比打仗还痛苦些。
　　神乐疲倦地一挥手，召着百夜擦赶路。
　　“我老早就想问了，你身上绑的那件衣服到底什么来头？”百夜擦递给她一个斗笠。
　　神乐接过戴在头上，“这个啊…是银酱的衣服。”
　　“银酱是谁？厉害吗？”
　　“当然厉害啦！”
　　“比我大哥还厉害？！”
　　“可不是嘛。”
　　“这怎么可能！我大哥名号传的十里开外，可是大家公认的人类最强啊！”
　　“巧了，银酱也是我们那最强的阿鲁。”
　　“那他们两个打起来谁会赢？”
　　“银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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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两人的对话毫无疑义，可一路上吵吵闹闹，又出奇的一帆风顺，所以很快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个普通的营地，不算大，但防守却极为严密。供出入的大门只有一个，皆有人看守。四围站了一圈木桩，混杂着巨岩垒砌成的营墙。背后靠山，所以应该有个秘密的出口可不露痕迹地通向外面，以备不时之需。
　　百夜擦很快和换班的守卫闲聊起来，一如既往的抖动着他面部的肥肉。
　　神乐将斗笠稍稍抬起来打量着四处。她内心有些紧张，更有几许期盼。她想见识那位“公认最强”到底是何方神圣。即便是恶不可赦，看在小弟的面子上，大概也不会贸然出手伤她。
　　正在壮气时，忽得听见背后由远及近的攀谈声，还有一个声音高高地喊：“喂喂，这不是百夜擦小兄弟么！你出去探查情况怎么样了？要来我这里买几样用具吗？八折哦！”
　　百夜擦闻声后立时和那个士兵结束了交谈，转身跑过来并入来人的队伍中。
　　他估计是不放心神乐这个外人身份，于是小声说道：“情报我们进去再说。”继而转着眯缝眼查看着四个年轻人，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队尾的那个人身上，神情狂热得欲有烧山之势。
　　“大哥——！”他不由分说便冲到那个人身前，只一个劲儿的嘘寒问暖：“您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哦对了，要不要先去上个厕所啊？我帮您把着位置。……”
　　“啊哈哈哈，你小子精力还真是旺盛啊！这次外出没有受伤吧？”声音来自第一次说话的家伙。
　　神乐始终保持着背对的姿势。之前本信誓旦旦地觉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碰到白夜叉本人，不觉还是冷汗层出。
　　她僵硬在原地，心里由不得要想东想西。于是胡乱揣测的结果就是，这白夜叉实在太过凶猛，须先走为上。
　　“不如我趁现在先跑吧，待会再过来找百夜擦？”她兀自嘀咕，语气仍旧有些犹豫。
　　不等她得出固定的结果，一个声音便慢悠悠地传了来，一如既往的慵懒、怠惰，和漫不经心。
　　“啧，这小子哪会受伤？他吵的我耳朵都生茧子。”
　　声音穿过风，好像跨越千年。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回过身去，入眼的——
　　一头华发曲卷，其下脸庞干净俊秀。一双眉少了几分随性，倒多了些微微蹙起的英朗。他好像在笑着，却总有种若即若离的疏离。
　　确然是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