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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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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入夜,四下静极。偶有几只掠食的乌鸦掠过,停在腐朽的尸体上。时常会听见它们进食的窸窣声响,伴着那双映着深红色天光的眸。
神乐皱着鼻子。空气有些许潮湿,还带着股腥气。
即便神勇如她,也因这瘆人的氛围慌乱了阵脚。她跑得一步快似一步,眼泪甚至湿了半边眼角。
我没在流泪,那不过是汗。她在心里想。
她想回家了。她想银酱、新八,和她的定春了。
尤在这种时候,一些曾经生活的琐琐碎碎,都恰似轮转的马灯,不停地被放大。
“有一回我失眠,非要缠着银酱讲故事给我听。他被我吵得没辙,就一遍一遍地讲,讲了好久。他嫌我烦,我没理他。后来,他讲不动了,就放收音机来给我听,没想到讲的是鬼故事,我最喜欢鬼故事,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银酱一整个扒拉在我身上,脸上还有好大的两个黑眼圈…哈哈……”她自己对自己说着,好像这样就不再怕了。
“不过,他这样怕鬼,曾经生活在这种地方,一定被吓得缩在哪个角落里不敢出来了吧?”神乐突然感到难过。她想找到银时,然后给予他来自这八方地狱里,最诚挚的温柔。
地上尽是腐肉和枯骨,还有肆意横生的虬枝盘踞在各处。神乐的布鞋早已被磨破,裤腿上也洒满了星星点点的泥土和血渍。因道路险陡,她常常需要拿伞扫开障物,或是凭它支起半倒的身体。她最心爱的那把紫罗兰颜色的伞,也伤疤遍布。唯有怀中的那身衣衫,依旧是蓝天白云一样干净。
她跑得急了,脚猛地绊在石缝里,狠狠一个趔趄过后便向前倾去,像没有人吝惜的石子,被不留情面地砸在地上。
在摔出之前,她上身向后仰,右臂灵敏地将紧抱着的衣服上抛,在她胸口着地之后,那件衣服便稳当地停留在了她的背上。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面容也抽搐成一团。因没了力气,且背上还盖着那件衣服,所以她干脆趴在那一动不动了。胸口虽疼,可也并未有什么大碍。头顶恰是蓬枯旧的屋顶,便也正好将她遮了个严实,若遇上小雨,也就不怕了。
神乐用耳朵仔细地检查着周围的情况,连同枯草的细微声响也不曾放过。她缓缓地闭了眼睛——终于可以小憩一阵子了。
除了风打在身上格外的凉,其余的,也算是凑合。紧绷的神经使她并未休息半刻钟。不过力气终归是恢复了些许。她伸手向后背,迟钝地将衣服拿起来举高,同时另一只肘子撑着身子摇晃着站立起来,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里的衣服系紧在身上。
本想找个安全的空屋正式歇脚,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连串脚踩在碎屑上的轻响。她立时警觉,一纵跃到墙后,窥视着来人。
那人一身银白头发,头上系着飘飞的细带。一身白色袍,腰间别把暗红鞘的长刀。装束精干,不沾染余尘。
难道是银酱?
神乐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嘴唇有些颤抖。说不清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
“可是,银酱有这么胖吗?”神乐极其小声地问自己。
眼前越走越近的这个人,虽长了一头银色卷发,可体态肥胖,赘肉将他整个脸堆成球状,分不清哪里是下巴、哪里是脖子。最关键的是,那一张圆脸上眉毛紧蹙,其下眼睛明亮且坚定,丝毫没有散漫和慵懒。
神乐被辣得捂住眼睛。
“不可能是他吧……”她将手指掰开来一条缝,又仔细地端详。不过转念一想,那家伙平时嗜甜如命,小时候胖成这样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想到这里,她欲哭无泪,也不去多想这荒郊野岭的哪来那么多食物。
那人在神乐不远处停下了,眼神定定地瞧向眼前的房屋。
神乐因没有确定此人的身份,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她只好屏住呼吸,心里延绵着一种矛盾又错综复杂情感。她希望这个人是他,也希望不是。
她知道自己希望他是的理由不过是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可是希望他不是的理由呢?她说不清楚。
很久以后,当她再次回忆起这种感情时,不禁了然一笑。那不过是一个少女的小小私心。她希望自己爱上的英雄,曾经也是那个完美的英雄。
神乐死死地盯着来人,手指近乎将那石砌的墙扣出一个裂缝。那人走得越来越近,神情凝重,好像是发现什么了似的。
他拖着沉重的大腿迈上台阶,深呼吸了一次,张开嘴想要说话。
神乐吞了一口唾沫。
“啊哈——终于有房子可以落脚了!”那人开合着一张被肥肉挤得快要打不开的嘴巴,神色欣喜地吼了一声。
神乐不禁扶额。这人肯定不是银酱。
她举起手里的伞,倏忽从墙背后窜出来,准备给那个圆圆的后脑勺一击。她并不打算打伤他,只是既然两个人同时看上了一间实属难得的房子,就必要出此下策了。
暗器袭来,那人竟突然矮下身子,恰恰闪避了过去。
神乐扑了个空,迫使身子翻了个筋斗,落在他的身前。
神乐皱眉打量住他。难道这个家伙深藏不露?莫不真是银酱?!
当她的视线落到那双脚上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只是鞋带断了,他恰巧蹲下来查看罢了。
那人将鞋带系了个结,抬起头来看到神乐,显然吓了一跳。他猛地跳起来往后一退,还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你你你…你什么人?!”
“你姑奶奶!”神乐持伞打来。
他惊呼着后退,忙说道:“你突然打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神乐终于停顿了攻势,斜眼看他。
“那你什么人?”
“我……人称‘百夜擦’。怎么样,听过吧?”他有些得意。
神乐来了些兴趣,说道:“百夜擦我没听过,不过白夜叉我倒是知道。你认得他?”
“我必须认得啊!他可是我大哥。”那百夜擦昂了昂首,将自己肥肉横生的胸脯尽可能挺得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