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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曾经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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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渐浓,遮蔽天空那不为人知的深远。
小小的酒屋,半短不长的门帘,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神乐知道老板不会轻易妥协,也就不再逼问,回头撩起帘子去看早晨熹微的光景。却不想银时正好半躬着腰准备进来,两人的额头恰好相撞,发出一声轻响。
神乐愣了愣,银时的表情似乎也略带一丝惊讶。
风中有残薄的蝉翼在飘转回旋。两个人细碎的头发相交织,窸窣作声。
银时的眸子流过一丝光华,又马上收归眼底,不露痕迹。
“喂,你跑这来做什么。你以前不是跟只猪似的经常睡到中午吗?怎么,回光返照?”他毫不客气,可语气倒不像是在询问。
神乐头上的青筋狠命地跳了两跳。
混蛋,亏我刚才还对你心跳加速,怕是被你这张臭脸吓得心律紊乱还差不多!她尴尬地咳嗽几下,不高兴地回骂:“老娘啥时候起床你管的着吗阿鲁!你还不是天天喝得跟个鬼一样,你以为是谁帮你收拾的?”说到这里,她心虚地放轻了语调,虽然每次都是新八善后,但是…但是自己在旁边边看电视边加油助威啊!想到这处,她又瞬间来了精神,正准备爆发,却被银时硬生生截住了话茬。
“消停点吧,死丫头。”他用手按住神乐的一张小脸,又回过头去跟老板告辞:“先走了。”话毕还不忘掏几个钱来换上瓶新鲜的温酒。
他拖着撸起袖子准备干架的神乐,慢慢悠悠地往家走。
不多时,背后就传来酒屋老板善意的提醒:“丫头赊了三串菜一串肉。阿银,你是家长吧?”
银时听后,极为嫌弃地瞅了一眼神乐,“你带钱了吧?”
神乐刚才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现在立马讪讪笑起来,双手还死死地捂住裤兜,“你是家长吧阿鲁?”
“啧,败给你了。”银时拿出几个铜钱朝后方扔过去,不偏不倚落在了小酒屋的储钱罐子里。
神乐捂着肚子贼兮兮地笑,银时叹了口气,手不住地搓揉着她毛茸茸的头顶,直到头发炸作一团。
天上薄云聚合,阳光正好。蝉声和渐渐沸腾的人声混杂在一起,煮成一锅喧嚣。
酒屋老板最后一句话自风捎来,自风散去——
“他们也该知道了。阿银……”
神乐打着伞一蹦一跳地往前走,不时会回过头来说笑几句。银时闲步走在后面,回味着那句话。
他们该知道什么?知道自己是个怪物?还是知道自己亲手杀了最爱的老师?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甚至昨晚神乐的跟踪他都一清二楚。他装作不曾发现,还有他在墓碑前说的那番话,其实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
他们是一家人,要互帮互助,不相欺瞒。
可当那两个孩子知道自己的过去时,他们可还会将自己当作归处?
他不敢想,所以他闭口不谈。
银时举目望去,神乐瘦削的背影在空气里起伏跳跃,那双洁白的手时常将紫色伞举起来开开合合,就好像只不谙世事幼兔。
银时的眼里流过晶莹的东西。他淡淡地笑了,走过去拍了拍女孩橘子颜色的头发,女孩大叫着一掌劈来,他侧身躲过,右手同时虚空打了出去。
神乐假作委屈地捂住头,一脸凄婉地啧啧道:“哎——你这死鬼!喝酒喝得夜不归宿,也不知道和哪个女人在外边乱搞!你是不是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难道不要新酱了吗?我们母子俩日后也就只能相依为命了……呜呜呜呜……”
过路行人用看白痴的眼神注视着这对奇葩,表示已经习以为常。
“你们当谁是儿子啊喂?!两个笨蛋!真是笨的没谱了!”新八已经抄着扫帚各在他们头上恨恨地敲打了两下,以至于冒出两个山丘一样的大包来。
新八推了推眼镜,一如既往地教训道:“你们还知不知道回家?啊?都一个晚上了,啊?知不知道通知我一声,啊?你们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啊?”确实,他一晚上都心急如焚,怕他们趁自己不注意去接了什么危险的工作,然后一身是血地回来,像没事人一样对着他讲笑话。
新八的眼角有泪,将他们两个同时拥入怀中。
“虽然都讨厌得要命…”他哽咽着。
可是永远都是一家人。
三个人同时在心里说道。
银时摸着两人的头,望着很远很远的穹顶。
太阳白晃晃地刺穿着每一处,骄傲跋扈。
那个白衣纷飞的少年,已然永不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