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狐听之声

3、扫墓人

　　街市摩肩接踵，人流如潮，加之神乐步履轻盈而变幻莫测，便可以不动声色地尾随了银时好几个巷口。
　　银时毕竟是常客，免不得要和迎面路过的几个相识问候几句。他悠哉如常，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嘈杂，夹带着男人的呵斥和女人的尖叫。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脑袋似台摄像机模样的生物狂奔而至，卷起黄土肆意飞洒。银时那白里卷蓝的衣袖流云般扬起又落下，他的手仍旧兜在胸前，对这类怪事不甚在意。——
　　嘛，这就是歌舞伎町的日常吧。
　　后面紧接着飞来连续不断的警笛声，“让开让开！警察！……”一个倒三角刘海、样貌俊朗的男人正直立在警车上，斜叼着根香烟，并拿着喇叭大剌剌地不停喊。
　　“吵死了，蛋黄酱副长。”一旁扛着火箭筒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指责道，“啊…那你还是去死吧。”说话间，早已把武器对准了队友的脑袋。
　　那副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前后左右地使劲晃，“说多少次了，不准拿火箭筒对着上司！”
　　车子也因二人的打闹而开得颤颤巍巍。车夫终于探出头来，咬着个红豆包朝车顶上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摇头晃脑间，那名扛火箭筒的少年无意侧头瞥见神乐，见她鬼鬼祟祟的，于是故意叫道：“喂，怪力……”
　　话没说完，早就被神乐一个垃圾桶飞了过去，不过也幸好他闪的快，只落了片香蕉皮在头顶上。
　　银时终于转过脸来。神乐迅速侧身躲到墙背后，惊出一层薄汗。
　　那少年忽然起了兴致，便特地提高了几个分贝说道：“刚才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疯狗撒野，刨垃圾刨到我身上来了。老板，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找它理论理论——嗯？”他阴森笑着斜瞟向神乐，作势欲将跳下车去。
　　神乐一个心虚，竟“汪汪”地叫起来，还不住地死瞪住那名少年，眼神凌厉到可以杀人。
　　少年却“噗嗤”一声笑出来，“嘛啊，就当是乖狗狗的道歉好了！”随着警车的远去，那邪乎的声音便也随之消逝在了云端。
　　神乐终于松了口气，再望时，银时已然失去了踪迹。
　　忽地想起方才那一档子事来，气得她直跺脚，嘴里不停地咒骂：“死小子，看我回来不把你揍成屎！”
　　情急之下，她闯了诸多酒店，却都不见银时。正想放弃，不觉已经走到了街的尽头。一弯桥下面，有一个沉默的小铺子，上头拿布挂着“牢骚酒屋”四个字样，老板是个年过七旬的老爷子，现正不紧不慢地温着关东煮。却是极为不惹眼。
　　天已然泛白，神乐也早就饿了，便恹恹地掀帘子坐下来。因钱不多，也只要了几串素菜。
　　“你是阿银那里的小姑娘？”老板眯眯笑道。
　　神乐一边吧唧吧唧地嚼着，一边连连点头。正想询问银时的去处，老板却适时地开了口：“他很难被看透呢。——又或者说，不想被看透。”
　　这令神乐听得满头雾水，他却笑笑，只自说自话：“他常来这里喝酒，说说笑笑，也就到了早上。有时候偶尔会来买酒，也不喝，拿了就走了，就比如今天。问他，他说是去见个朋友。哈…怕是很要紧的人吧，不然也不至于掏这些钱！”
　　神乐虽听得懵懂，却也晓得个大概。因急着要问，嘴里又塞得满满当当，所以只得用手胡乱比划。
　　老板仍旧不急不躁，“你想问我他在哪里？”
　　神乐点头。
　　“不过桥，往前走——”不等他说完，神乐早就飞奔了出去，连钱都忘了算。
　　老板始终温和地笑着，“也罢，就记在那家伙的账上好了。……”
　　一直向前，神乐便远离了喧嚣的歌舞街。在愈发清冷的空气里，她走进了一个墓场。晚风潇潇洒洒，卷起远方的杨花舞在天上。眼帘里映出苍苍茫茫的白色。好像是和谁的头发一样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