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水》八点十五

25、翩跹黑蝶

　　夜晚，池莞尔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看着透过窗帘射入房间的光影从吊灯的左侧移动到右侧，感受着时间的悄然流逝。
　　选秀的事情一直横亘在她的脑中，真的……要去吗？
　　她其实早就习惯了成为校园中令人瞩目的中心。可参与选秀节目，努力去争取大众的喜欢，被别人评价打分的感觉，却从未体验过。

　　身边有朋友和家人的支持，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从不觉得特立独行有什么不对的。同顾熙他们去雅安旅行遇到意外时，在班级里帮李紫薇出头时，她都遵循自己的价值观行动，从未考虑过“大众”的想法。
　　而选秀，却偏偏是需要被那些不曾被她在意过的陌生人看见，甚至盼望着被他们喜欢。

　　她翻了一个身，脸趴在松软的枕头上，伸手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微信联络人列表中下滑了一下，终于找到许久未曾联络的顾熙。或者说，许久未曾回复她信息的顾熙。
　　想了想，她直接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安静的房间里回响起《慢冷》的旋律，他微信的来电铃声还是池莞尔设置的，大约听得最多的也是她。
　　短短的选段铃声重复播放了两遍之后，竟然接通了。
　　池莞尔沉默了一下，原本她很生气顾熙的失联，但太多天之后竟然连愤怒的感觉也都淡化了，只剩下疑惑和担心。

　　“喂。”半晌，是对面先开的口。
　　“是我，”池莞尔轻声回应，脖子支在枕头上，声音都闷闷的，“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抱歉，我这边有些事要忙。”顾熙语焉不详，“过段时间就回来。”
　　“学校这边呢？你跟老师请假了吗，叔叔他们都很担心。”

　　顾熙嗯了一声：“跟研究室的老师请过假了，班里的课本来就是自愿出勤。”学校打算培养他走特殊竞赛渠道，又或者是少年班的什么项目，所以似乎不用跟同龄人一起上大班课。池莞尔也不太了解具体情况，但没想到自由度这么高。
　　“你妈妈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可以离校么？”她有些诧异。
　　顾熙想了一下，笃定地说：“我妈不会找到学校里去的。”言下之意，顾熙的妈妈应该是知情的。

　　所以只有她不知道吗？那池莞尔还在在意个什么劲，顾熙根本就没有打算过告诉她！
　　池莞尔愤怒地挂断电话，房间瞬间安静下来。糟糕，怎么好像有些耳鸣。

　　池莞尔捏紧手机，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没有读懂过顾熙的世界。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敲开顾熙的心门。
　　在河堤放烟花时，他们靠得那样近。听着他胸膛心脏跳动的声音，什么话都不需要说时，她觉得自己和他是处于一种神秘的不言自明的温馨中的。
　　但有时候，她又敏感地察觉到自己与他之间那条明确的界限。顾熙就像一个敏感的守卫，握着刀枪严格地把守着自己的隐私，抵抗着她的侵入。

　　“不对，我为什么要进入他的世界？”自尊心唤起的强烈刺激席卷她的脑海，池莞尔自言自语，“本来我就只是为了利用他，借块表的事儿，怎么能发展得这么复杂！”
　　“我才没有在乎他！”

　　周末，池莞尔起了个大早，抵达录制室的时候才早晨九点。
　　比起烦忧顾……烦忧某些不重要的路人的事情，还是自己前途更重要。她有些赌气地决定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事情上。
　　江大亮说得对，不论结果如何，试一试总不会吃亏。毕竟，这也是儿时的梦想。再加上学习成绩不尽人意，自己总得想想办法。

　　这个选秀比赛规模很大，首先需要提交舞蹈视频参与初选，合格之后进行现场比赛，层层选拔。后面的赛程她还没来得及了解，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江大亮已经摊开说明，视频初选环节只是为了筛掉一些毫无舞蹈基础的爱好者。凭借池莞尔的实力毫无悬念可以通过，更何况他姐姐还是主办方。困难的是后面需要靠实打实的投票结果进行筛选的现场比赛。

　　不过，优秀的初选视频可能会被用作活动宣传资料在市中心的商城大屏滚动播放，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可错过的积累人气的好机会。
　　池莞尔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场所——学校天台进行录制。江大亮推荐了摄影棚，但池莞尔倾向于选择自己熟悉的场所作为背景，也更契合她的选曲。

　　“怎么会想到选这首歌？”江大亮懒懒地坐在一张课桌上，笑着看向她。
　　清晨的阳光金灿灿地洒在静谧的顶楼，宽阔的天台上零星摆着几张课桌，池莞尔坐在另一张桌子上，反手撑在身后，两条腿懒洋洋地晃悠着。
　　她笑着回答; “很符合我的风格，不是吗？”
　　江大亮歪头，像一只困惑的大狗狗。

　　“你的风格？我以为你会选择甜美一些的，穿白校服唱跳super idol的笑容都没你的甜什么的。”
　　池莞尔扑哧笑出声，“这就是你们外国人的乐曲审美吗？”
　　听到外国人三个字，江大亮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但很快他就释怀了。
　　“开个玩笑，昨晚我姐跟我吐槽，很多高中生参赛者都用的短视频热门BGM，很好笑。”
　　他赶紧补救; “哎呀，我也不是想说你审美跟她们一样啦。”

　　“唔，”江大亮好像兀自陷入了某些语言困境中，整理半天，汗珠都快要从额头坠下来，正好被金色的阳光照得很明媚，“总之，就是想，想说一直觉得你很适合甜美的风格。看完你的演出，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会觉得开心呢。”

　　池莞尔歪着头笑了一下。
　　确实学校里的人在网上议论她和谢许澄时，总说他们一个看起来轻狂跋扈，一个看起来温柔甜美，很有经典的校园CP感。但其实，他们私底下却恰恰相反。
　　池莞尔看起来甜美无害，但偏偏是天生反骨的性格，向往着危险，神秘和反叛。反而是谢许澄虚有其表，被她从小欺负到大。

　　她笑了一下，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江大亮，说真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她走到他跟前，伸手使劲扯下他卫衣帽子的两根垂带，收紧的轻微痛感从后脖传来。
　　江大亮垂眸对上她的眼睛，心跳得很快。她流露出攻击性时，江大亮总觉得有种久违的兴奋感。

　　“我可不记得我们小时候是什么相互吹捧的成长模式。”
　　他眸中盈满笑意，在江大亮被迫突然回韩国，为记忆蒙上遗憾和后悔之前，他们一直既是合拍的舞伴，更是互相竞争的对手。
　　她小时候可是比他高半个头，会举起拳头吓唬他的“黑暗势力”，是舞蹈教室里嚣张跋扈的天赋型大小姐。

　　江大亮整理好她扯乱的帽领，举起一旁的相机向她点头。
　　“那开始吧，危险的大小姐。”

　　她退回自己的那张课桌处，在背对着课桌摆放的椅子上坐下，准备开始录制椅子舞。
　　背景音乐流出《血腥爱情故事》的前奏，她懒懒地斜坐在椅子上，白色的制服上涂着片状的红色血迹，头发也挽了一个落下碎发的发髻。妆容有点像日系恐怖故事里的富江，整个人充满着一股美艳的力量感。

　　随着歌手唱出第一句歌词，她忽然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镜头，带着野性的美丽随着身体的律动骤然爆发。
　　江大亮看着相机上的屏幕，勾起了嘴角。
　　沐浴在清晨阳光下，却看见了大片黑色的蝴蝶翩跹而过。

　　“咚咚，咚咚……”随着节拍，她的皮鞋时而击打着地面。
　　歌词中流露出阴暗而狂热的爱意，她沐浴在乐曲中，宛如自己就是那个血腥爱情故事的女主角。

　　啊呜 很想念熙熙！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