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青城》含章君

15、杀人连环

　　夜静更深，窗外终于云开月明，一轮皎洁的上弦月斜挂在西方天空，这雨后的夏夜显现出几分清冷，沈肖一贯浅眠，被这月光所感，起来抱被静思，他觉得自己是对的，大凡感情皆无善终，又何必自寻烦恼伤人伤己......只是那样对待严非，实在有点对不起他，可在当时如果自己不快刀斩情丝，他真怕自己过后又会心软。
　　当夜严非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倚云台的，他也没有管自己的大切诺基，徒步回到了家里，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从当年的初遇直想到今晚，内心五味杂陈。他28岁，潇洒俊朗，精力旺盛，身体素质正是一个男人的巅峰时期，却从没谈过恋爱处过朋友，一门心思就吊在沈肖这棵树上，到头来遭受到这样的挫败，那种滋味让他五内如焚又心灰意冷！沈肖时而远在云端圣洁端庄，时而近在身侧冷艳无情，时而蓦然回首明丽优雅，每一个影像都让严非心痛不已又无可奈何，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正如沈肖所说：他不愿意，自己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第二天，严非带着隔宿的郁愤迈进办公室，沈时宇劈头就下了外勤任务：调查一起连环杀人案——近一月内，在青城不同区域的城郊结合部以及还没改造的棚户区连续发生了三起杀人案件，死者分别为一名即将毕业的二十一岁的大专学生、一名四十七岁的男性个体户和一名43岁的家庭主妇，三人原本生活在青城的不同边缘区域，彼此都不相识，均为社会背景普通的市民，但在一个月内于相同的时间段：下午6点—7点，后脑被钝器击中毙命，脸上面目全非，身上财物分毫未动，作案工具可能为铁锤样的钝器，经走访调查均排除仇杀和情杀的可能，初步断定是一人所为，其手段残忍利落，作案对象随机，目前警方正在努力控制舆论，免得引起市民大面积的恐慌情绪。
　　这起连环命案分到侦查二组手上，但二组的组长钟青三月调到了市局组织部，沈时宇就一直没再提人，自己兼管二组，严非等人此刻都直接听命于沈时宇。通过对案发现场的走访勘察，这些都是没有物业经管的老旧小区和棚户区，监控器不多，有很多死角，有些还坏了，三位死者都是被过路的群众发现报警的，而谁也没见过疑似凶手的对象，显然是凶手作案时周密策划，刻意挑选作案地点，然而此时正是初夏，下午七点天色还亮，小区里人来人往并不算僻静，但凶手就是在无人经过的短暂间隙里，成功躲过现场有限的监控，制造了三起血腥的命案，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的线索，足以证明其残忍和狡猾！技术科经过对调取的监控录像大量观看比对，终于在最后一名死者的案发现场附近的摄像中锁定一名身材矮小举止猥琐的人有重大嫌疑，模糊的视频中该人先是拎着一个塑料袋鬼鬼祟祟在两栋居民楼之间来回踟蹰，随后突然蹲下消失在视频中，大约一分钟后再次出现时就慌慌张张的逃离，通过监控录像一直追查到他进入到与案发地点不远的一个名叫山水田园的在建楼盘就再没出来，通过他的衣着形象分析：该人很可能就是里面的建筑工人，于是严非、大军和小李立刻出发前往山水田园。
　　这山水田园位置在西山区，占地面积不大，就前后两栋四四方方的高层，处在城乡结合部之间，和最近的白凤山也隔着好几条街，居然也敢叫这么大气的名字。车子在门卫处停下，出示工作证简单说明情况后，工头按照几人提供的打印图像很快认出这是一个叫毛三好的外地工人，据说此人平时就神经兮兮不大合群，总是独来独往，听说有案件涉及到他，工头看热闹不怕事大地兴奋搓搓手，带着几人直奔后楼。上到4楼，就看见偌大的楼层里七八个工人正在施工，看着他们一身肃穆的出现都有点紧张，工头使劲拍拍手，喊道：“都停一下——毛三好呢？”工人们一起四散开，留下一个身材矮小面目黝黑的工人，这人也慌了，喃喃道：“不是我，我没犯事儿。”工头大声呵斥道：“人家什么都没问你怎么就喊上冤了？可见你心里有鬼！有什么事你赶紧老实交代！”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气势，小李上前刚出示工作证说道：“毛三好，有个案子希望你和我们回去配合调查。”毛三好一下子就炸了毛，“我不去，不是我，不是我！”这栋楼阳台之间都还没打隔断，他一下就顺着通道跑到了另一间房间，在楼宇里四处乱窜，大军喊到：“别跑，站住！”他们越是严肃，毛三好越是慌乱，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毛三好像鲶鱼一样四处乱跑，他身材瘦小，对楼层又熟悉，在几个房间的通道里绕来绕去，严非几个分散开围追堵截，其他几个工友则吆喝着跟着乱跑看热闹，仿佛在玩老鹰捉小鸡！
　　一顿鸡飞狗跳后，几人终于在最里面的一间空房里把他截住，大军守住正门，严非堵住一侧房门，小李在阳台把他一把掳住，喊道：“看你还往哪跑！”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这毛三好瘦小枯干，并没什么力气，忽然下死口咬住小李的胳膊，小李吃痛撒开他，毛三好像是急疯了，看看无路可跑，忽然爬上阳台就往下跳！——这可是四楼，跳下去不死也得半残！小李哎呀一声赶紧上前去抓，可已经晚了，毛三好此时正双脚离地跳了下去，他慌乱中只抓住了个裤腿，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道人影箭一般冲过来，严非在阳台上一个大弯腰双手凭空搂住了毛三好的双腿，然后大喝一声，鲁智深倒拔垂杨柳般，硬是把毛三好从半空扯了回来！随后两人一起摔倒在毛坯地上，严非紧接着一个翻身把毛三好压住防止他再动，小李惊得双眼瞪得溜圆，赶紧和冲过来的大军上前帮忙压制，毛三好早吓得三魂出窍，此刻乖乖的被带上手铐，被大军一把提溜着一路上了警车，后面小李拎着他在工地的所有衣物包裹，一行人沉默的在前面走，后面一群工友在后边南腔北调的鼓掌赞叹：“唉呀妈呀！可真开眼啦，跳楼的都给拉回来了，真是厉害啊,要不咋说是刑警呢......”严非依旧沉默着喜怒不形于色，小李和大军则心情复杂，揣着一把冷汗：这毛三好现在还只是嫌疑人，不过是带回去问讯，要是被逼的就这么跳了下去，事后再调查是无辜的，那在场三人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路沉默着回到支队，毛三好战战兢兢的被架到审讯室，严非和周露开始审讯，周露打开记录本，先说道：“毛三好，现在我们对你就相关案件进行问讯，请你端正态度，配合调查，记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听清楚了吗？”毛三好木然的点头，严非开口问道：“本月8号下午6点半，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他刚刚救了毛三好，毛三好看见他，莫名有了点信赖感，他口齿不清的说道：“那天工地收工早，我去吃晚饭。”严非接着问道：“去哪里吃饭？和谁在一起？”毛三好道：“就在我们工地不远的那圈居民楼，叫红姐麻辣烫的，我，我自己去吃。”严非问道：“你的工友们一向同吃同住，为什么你却单独行动？”毛三好委屈道：“他们都瞧不起我，我就总是自己......”严非又问道：“当时你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什么？”毛三好“啊？”了一声，才恍然想起来道：“是一袋麻辣鸭脖，用来讨好我的工友们的。”他带着一脸可惜的样子，严非立刻抓住这个细节问道:“可是后来你并没有请你的工友吃？为什么？”毛三好支支吾吾低头道：“他们对我不好......我，我又不想给了。”严非紧追不放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心神不宁所以忘了吗？”毛三好吃了一惊，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没，没有......”严非从卷宗里拿起一张照片，是一个略显发福的中年女人的生活照，平举道毛三好面前，问道：“这个女人你认识吗？”毛三好睁大眼睛看了看，说道：“不认识”，他语气很茫然，看起来不像是装的，严非又拿起另一张监控录像的画面截图，上面是毛三好匆忙跑出一个居民楼转角的截图，在看不见的转角后，就是死者王某丽的事发现场，又问道：“那这张呢，你什么要跑，在转角后面发生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毛三好看见自己被拍到了监控里，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慌张起来，他闭着眼睛大叫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就是路过......”周露受不了他歇斯底里的嚎叫，拍了一下桌子：“安静！毛三好，回答我们：当时你做了什么，还是你看见了什么？不要回避问题！”毛三好明显是神经极度容易紧张的人，只摇晃着脑袋干嚎，过了一分多钟，他才稍微安静下来，只神经质的嘟囔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正在毛三好持续干嚎时，门开了，小李进来递给严非一份毛三好的生平档案，上面显示：毛三好，43岁，籍贯某省区农村，小学学历，未婚，2013年因多次跟踪、猥亵妇女被判入狱两年，出狱后就一直四处游荡打工，今年二月末刚到青城。另外，对毛三好随身东西的检查也出来了，在他的破烂帆布包里，确实有一袋塑料袋装着的变味了的麻辣鸭脖，除了一些衣物和破烂女性杂志的封面外，并没有其他疑似凶器。严非放下资料，眼光锐利的扫着毛三好：这人看着举止猥琐，眼神飘忽，果然是个有案底的人，然而这样瘦弱无能，身高不足一米六五的一个刚到青城不久的外地人，能干脆利落的在偌大的省城里不同地区不同时间完成三起杀人案，并且不留痕迹的全身而退吗，要知道三名死者均属青壮年，除了最后一名女性受害人，其他两名男性受害人身高都超过180，矮小的毛三好如何能对他们一击即中进而快速杀人毁容？严非和周露对视一眼，他左眼快速眨了一下，然后猛地把档案往桌上一拍，推给毛三好：“原来你早就有相似的案底！怪不得见到我们就跑，说！是不是你老毛病又犯了，对被害人下了毒手！”毛三好吓得拼命摇头，又尖叫道:“我没杀人，没杀人！我就是，就是个跟着看看，谁知道，谁知道……”严非怒喝道：“把话说全了！不老实交代，你就等着坐牢吧！这次可不是两年，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判死刑的！”毛三好“嘎—”的一声停止了尖叫，他涕泪皆流，脸上的泥垢都被冲成一道道的黑水顺着整脸滴落，从周露的角度看，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她忍着不适和严非一唱一和补充说道：“从调取的监控录像显示，你有重大嫌疑，劝告你最好如实交代，将所做的和看到的都说清楚，否则……”她刻意将后面的话留住不说，更加重了毛三好的心理恐惧，小丑般耍了一通之后，他抽泣着，开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