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岚前传（钧迟）、岚之源》水起当归

43、39-隐患

　　对于第二天还有重要事情的人来说，早起就像是临时加盖的生物钟一样，总是不由自主地执行起来。但炽炎是个特例。他并没有早起。
　　因为他一晚上根本就没什么睡意。
　　所以早上一起去正厅里用餐时钧染第一眼就发现了炽炎脸上显着灰青色的黑眼圈。
　　钧染的嘴角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真是个棒槌。
　　本着大家伙儿都是同伴的理由，游皞也从神司部那边蹿了过来，还拎着一个食盒，美其名曰共享饭后甜点。
　　炽炎一边喝着碗中的羹汤，一边偷偷瞄着邻座的钧染——对方还在安稳地用餐，从小形成的礼仪使他的一举一动都透出文雅矜贵的皇族风范；再加上他那生来便从父母那里得到的好面容，说他是作画的绝好素材也不为过。兴许是炽炎的视线过于热烈了，放下汤匙的钧染毫无预兆地看了他一眼。
　　「好好吃饭，棒槌。挂着黑眼圈都防不住你走神。」
　　炽炎读懂他的眼神，又气恼了几分。
　　「你以为这都是因为谁啊！」炽炎回瞪他一眼。
　　钧染也不恼，反倒挑了挑眉。
　　游皞一边嚼着嘴里的包子，一边看戏似的瞅着他俩眼神交流。
　　嘶……我寻摸着他俩关系是真好啊。游皞默默感慨。

　　用过餐后三人照着安排到帝君寝宫的正宫面见御乾明。路上炽炎激动得光想驱动元炁直接跳房檐过来，结果还是被钧染两句话镇住了。
　　他说，要是你想让宫人们看见你这御乾少主上窜下跳的模样你就去吧，反正丢的是御乾皇族的脸。
　　然后炽炎就冷静了。
　　御乾皇族的脸面要紧，脸面要紧。
　　然而等到三人真正到了正宫外时，炽炎又局促不安了起来。
　　“我我见到父皇该说些什么啊，说‘好久不见我就是你离家多年的儿子’？还是说点文邹邹的话，那个阔别什么久，什么当海枯石烂……？？啊啊啊怎么说话啊……”
　　游皞看着眼前人突然间跟犯了苍蝇病一样无头无脑地转起圈儿来，也赶紧帮忙想办法：“那要不，要不你就问问殿下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彼此间问候问候？”
　　“那不是提他伤心事嘛！来来回回只在梦里独自等着能有什么好问候的……”
　　“说的也是哦……”
　　“所以我该说些什么啊！天呐我的脑子不够使了——”
　　钧染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抱着手臂不知在想什么。
　　猛然间炽炎发现这边还有个脑子好用的钧染，就跟发现了救命稻草一样扑了过来，圆圆的眼睛仿佛街边可怜的小狗：
　　“钧染同学！你的头脑这么好，一定知道该怎么办吧！帮帮忙，帮帮忙呗！”
　　只见钧染垂眸看着他，淡然道：
　　“来不及了。”
　　炽炎一句疑惑的“啊”还没发出声，门里便传来了脚步声，还伴随着一句温和的男音：
　　“是炎儿来了吧？”
　　哦豁。炽炎脑子当机。完蛋。
　　门内人渐行渐近，终于出现在了三人的视野内。御乾明一袭暗色黑红朝袍，戬龙冠束起了上半的长发，嫣红色的绦带缀着红琉璃珠子，稳重的气质中还带着些年轻人特有的活泼感。明帝殿下见到三人时轻快一笑，扶着宫门侧了侧脸：
　　“不进来吗？我准备了好东西哟。”
　　炽炎立马站直身体，右手还不受控制似的挠着后脑的头发，脸上摆着尴尬的笑容：“啊哈哈，进、当然进！”
　　钧染一个没忍住压声地笑了出来。

　　等到三人都落座听茶后，御乾明才不徐不缓地走到一旁的书架前，轻松一翻便将一个印着紫金纹路的黑木盒子取了出来，显然是早有准备。他拿着盒子折返回来，坐在炽炎旁边的位置上，冲炽炎摇了摇盒子：
　　“炎儿，能感应到这里面是什么吗？”
　　炽炎闻言领会，闭上眼动用御乾火灵力探查一番：
　　“这感觉……有些像石符令，却又不太像……啊！难道是！”
　　看着惊讶地猛然睁开眼的炽炎，御乾明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
　　“是御火令。”
　　炽炎有些疑惑： “父皇，您这是？”
　　“炎儿，既然你能感知到这是御火令，那么对它灵力的勘测也不在话下吧？”
　　“应该吧……我试试。”
　　说着炽炎伸出右手放在木盒前，释放出火灵力裹住了它。反色的视界中，木盒蓝灰色的轮廓里安静地躺着一块淡橙色的石牌，其中流转着的星点火光微乎其微，仿佛下一秒便会消失殆尽。
　　虽然知道会是这样，但炽炎免不了还是有些沮丧：“还是——很微弱啊。”
　　御乾明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消失了。
　　然而这细微的变动全部被钧染收在了眼中。钧染不动声色地将注意力放回了炽炎身上。
　　随后御乾明轻松一笑：“诶，不用灰心丧气，这都已经是它的常态了。不过炎儿啊，别看它这副样子病恹恹的，对于帮助皇族提升灵力水平这种事它还是做得到的嘞。”
　　“提升灵力水平？”炽炎眨眨眼，“御火令还有这种功效啊？”
　　“那是，不然为什么非要让皇族守着它呢，我们变强了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嘛。”
　　炽炎歪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没错。
　　“鉴于父皇我已经够厉害了，所以我现在郑重宣布，”御乾明摆正了姿势，双手端着木盒一本正经，“御火令就交由现任御乾少主，炽炎保管了！”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啊？这这——”猝不及防地被交与了御乾族最高等级圣物，炽炎还处于懵逼状态，双手就尴尬地停在身前乱摆，“不行啊父皇！我带东西很容易丢的——”
　　“没事儿不怕丢，捏个诏火诀它自个儿就飞来了～”御乾明扬扬下巴。
　　“可是我这，我才刚回来没多久，这就把它交给我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不早不早，你都十八岁了，可以接手这些东西了，”御乾明拍拍自家儿子的肩膀点着头，“而且他们早晚都要给你，早拿到早熟悉嘛。”
　　“要相信自己呀，炎儿。”
　　看到自己老爹这么信任自己，炽炎推托的想法一下子便退去了大半。
　　“那，那我就接管它了，”炽炎伸出双手接过了木盒子，眼神中的犹豫之色也逐渐消减，“我会努力看好它，努力当个合格的少主的！”
　　“嗯，你一定可以的。”御乾明粲然一笑。
　　一旁的钧染看着他们父子俩的互动，不自觉有些欣慰地弯了唇角。原本还在想炽炎会不会对这阔别多年的父亲感到生疏，好在明帝的性格也是火一般的炽热开朗，这两团火焰相遇，自然不会冷场。正在钧染兀自思索之际，他忽然发现那两人的话锋转到了自己这里。
　　“我是在钧染宫里和石符令发生共鸣的，当时我都冻得走不了路了，多亏了钧染我才能碰到石符令，”说着炽炎用胳膊撞了撞他，还嘻嘻哈哈地看过来，“不过具体那个冰窖的事儿就得问钧染了，对吧钧染同学？”
　　见御乾明和游皞的注意力也随着炽炎转到了钧染这里，钧染接话道：“确实如此，由于密室中的寒气极重，常人难以承受，用来克制石符令的爆裂火焰又极为合适，所以当年家父选择了它作为石符令的存放点。至于那寒气是如何来的，我们其实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寒气是十九年前自己退回地下的。”
　　“自己退回地下的吗……”御乾明摩挲着下巴略做思索，很快又转回状态，“石符令和炽炎能够得以保全，多谢轩辕和钧染少主出手相助了，还请少主受明一拜。”
　　说着御乾明便起身，作势要拱手弯腰拜他。钧染连忙站起来阻拦：
　　“明帝殿下言重了！御乾与我轩辕本就是邻友，炽炎又是我的同伴，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还请殿下不要折煞了钧染啊！”
　　“情归情，义归义，少主莫要推辞了。”御乾明坚持着拱手姿势，“这一拜既是向少主也是向轩辕，明一定要拜。”
　　话都说到这份上，钧染也不能再婉拒了，只好任御乾明将这一拜进行完。
　　“往后源山的事还要劳轩辕费心了。”
　　钧染瞳孔一震，可手上的动作还保持着一贯的平稳。只见他拱手作揖，道：
　　“轩辕定履己之责，不负明帝之望、天下之望。”
　　一旁的炽炎就跟看戏一样地坐在位置上看着这两人礼来礼去，全然不知道两人的言语带来的影响。游皞虽然也没看太懂这明帝殿下突然来这一下子是干什么的，但十有八/九能猜出来主意不只是感谢那么简单的。
　　然而钧染，他大概已经明白了明帝的意思。
　　虽然从理性来讲他应当坦然接受的，但不知是不是感性那一面又出了问题，此时的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沉着镇定了。

　　与钧染交谈过后御乾明又和三人简单聊了聊，阐述了一下对炽炎归祖大典的安排事宜便结束了这次会面。御乾明倚在门框上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眼神暗了下来。
　　「关于炽炎的火灵力，我始终觉得奇怪，」他回想起昨天苏醒后石符令在意识海中对自己说的话，「同样是皇族，同样是正统继承者，可炽炎的灵力未免太流畅了些……」
　　「明，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吗，关于皇族火灵力的觉醒和对意识海的发掘问题。」
　　「通常来说没有个四五年时间你们是没法通过自身的灵力运转衔接上圣物意识海的，而炽炎——他明明是刚觉醒灵力，却在第一天内便来到了我这里。」
　　「我不得不告诉你，明，」御乾明清楚的记着在说这句话时石符令眼神中的凝重之色，「“天才”对于御乾皇族而言是不存在的，因为御乾的火灵力与天赋无关。」
　　「这是关乎人类生命源的问题，关乎最基本人类体征的问题。」
　　「也就是说，炽炎……他可能……」
　　御乾明倏地皱起了眉头。
　　「而且通过短暂的接触，我发现他体内不只有火灵力，还有一种形似火却又不尽相同的力量。」
　　「那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元炁”。」
　　元炁……照游天刃告诉他的来看，这种具有五行之分的、来自源山的一块被他们称作“原石”的力量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的。轩辕率先发现了这种力量并与源山年落合作，这种做法也是为了稳固整片大地的安定，御乾自然可以理解、赞同甚至是支持；可这并不意味着就要奉出御乾皇族的血脉赴往前线，更不意味着他会允许这种力量与御乾火灵力形成对抗、为炽炎带来隐患。
　　哪怕目前还只是一种可能性、一种揣测，只要涉及到炽炎的生命安全问题，他便要为炽炎斩除。
　　“轩辕的三少主是个聪明人，既然皇兄已经点到了，想必他不会不明白。”
　　随着声音的传出，一个身影从侧房走了出来——是御乾轶。
　　御乾明依旧朝外面看着，尽管视野中已经没了那三人的身影：
　　“让钧染少主明白自然不是问题；我只是在担心炎儿……”
　　“皇兄是怕炎儿坚持，不肯松手侠岚一事？”
　　御乾明点头：“我看得出来，炎儿对钧染少主、对元炁和玖宫岭很上心。在这样的状况下去劝说他放下那些，估计炎儿也会很苦恼吧。”
　　御乾轶站在桌子旁看着门口的人。明明是被温暖笼罩着的、身披朝光的背影，可他却看出了隐于光影中的一分脆弱——仿佛那道背影下一秒便回消失在光中，再次从他的世界离开。
　　不，不会的。他说过他回来了，他说过他不会再离开了。
　　御乾轶抿了抿唇，不由自主握紧的拳在理智的安抚下缓缓松开，在那人看不见的地方发生着不被知晓的变动。
　　不能再让皇兄经历那样的苦痛了。
　　“炎儿一定能明白皇兄对他的苦心的。”
　　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放心吧，皇兄。”
　　我会明白，炎儿会明白，而皇兄永远不需要明白……所以皇兄，请放心吧。

　　从帝君寝宫出来后三人便朝栖阳宫的位置走去。见一路上钧染都有些不在神儿，炽炎忍不住问问他：
　　“诶钧染，你怎么了？怎么感觉出来之后你就有心不在焉啊？”
　　“没什么。”钧染重呼一口气，这么明显了吗，连炽炎都看出来了。稍微调整一下状态，钧染转移了话题：“不知道成弈幽海他们那边怎样了。眼下正值侠岚选拔，玖宫岭那里正缺人手……我必须尽早回去。”
　　“嗯，说得也对，”炽炎赞同地点点头，“那等这边的事儿结束了咱们一块回去！游皞，要不要加入我们侠岚啊？”
　　“啊？加入侠岚啊？这个，得问过我老爸才行吧……”游皞搔搔脸颊迟疑着。
　　“诶呀，能被原石认同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的诶！再说了这元炁你都用上了，还不打算回归组织吗？我跟你说我们玖宫岭……”
　　见走在前面的炽炎还在努力拉游皞入伙，钧染不置可否地沉了沉脸色。炽炎这个棒槌，果然还是没有意识到御乾皇族这一身份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啊……
　　他是失落多年的御乾少主，用了十八年之久才终于回归故里。这样的情节，明帝和整个御乾族能轻易地再让他离开吗？
　　虽然之前他也曾想过炽炎那未知的身世会不会为成立侠岚带来什么麻烦，但他从未想到这麻烦居然会如此的锋利。
　　锋利到足以一刀斩断炽炎与他们的关系。
　　一想到后面不可避免的分别，钧染便莫名其妙地有些烦躁。
　　可他有什么理由排斥呢？他根本没有理由。
　　轩辕是玖宫岭计划的创始者之一，但合作方无非仅仅是源山的年落而已；现如今炽炎已经不再是年落的代表者，那么他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再者言，如果御乾火灵力真的需要最纯净、最神圣的继承，那么昨夜他通过指环探知而看到的景象……炽炎身上元炁的存在是否真的与火灵力不可兼容、互相排斥呢？
　　还在与游皞交谈着、全身心投入拉人入伙事业的炽炎没有看到，他们身后的钧染脸上再次浮现出了许久未见的冷峻淡漠，和那已经被理智挤压过、残存却即将化为乌有的一丝丝犹豫期待。
　　很多事情，钧染明白了，便去做了，不管他本心是否真的愿意。
　　更何况他还没有到认清本心的那一刻——
　　“……真的，不骗你，不信你问钧染啊——诶钧染，你说对吧？”
　　说着炽炎转身看向后面的钧染，却发现对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等着钧染帮忙助阵的炽炎略微不满地折回来用胳膊撞了撞他：“喂喂，给个力呀！”
　　“……”谁料钧染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冷漠道，“了解得不透彻就别乱宣传。”
　　“嘿！瞧你这说的，我这怎么能叫乱宣传呢？而且我也是侠岚好不好，元炁那些知识我也是学过的，哪里不透彻啦！”
　　见人马上就要炸起毛来，钧染也不避让，继续理所当然道：“就你这半吊子水平，遇上了零还是得被撵着跑。”
　　“谁会被它撵着跑啊！我已经会用元炁驾驭术了！”再次被钧染看低了的炽炎据理力争，“而且上次在荷花池里我们可是打平手的，你跟我的实力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因为属性克制……”
　　“属性克制？”钧染忽然停下了脚步，导致走在后面的炽炎差点没刹住闸撞上去。炽炎刚要兴师问罪，便见身前的钧染突然转回身，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的阴沉之色明显至极：
　　“作战时可没人专门把你和相同属性的敌人分在一起，到那时被打败了、被人摁在地上等死时，谁会听你抱怨属性克制？还是你觉得，所谓的作战根本就是儿戏？”
　　从来没见过这样严肃的钧染，炽炎心里刚燃起的那点火气被那布满寒霜的银眸盯得瞬间失了温度。顿时失了气势的他支吾着为自己辩解：
　　“我……我没……”
　　“在你真正认识到‘战斗’和‘侠岚’是什么之前，先把你那自以为还可以的实力看清楚吧。”钧染的眼神冷漠又疏离，像极了初次见面时的样子，转身离开时荡起的风也似被寒气浸染过一样，“玖宫岭需要的是心思缜密、人自为战的侠岚，而不是不明轻重、只会为自己找借口的门外汉。”
　　留下/身后的炽炎和一旁的游皞错愕地看着，似是都没有想到局势会突然间变成这样。
　　最后还是游皞率先打破了死寂：“呃，他这是……生气了？”
　　炽炎皱着眉头，眼睛还望着已经走远了的背影，不自觉拢紧的手微微攥着，平时总是在说笑的嘴唇也被咬紧。游皞有些担心地看着他，生怕下一秒他就会被自己咬伤。
　　“不过，他这一定是被刚才屋里的气氛搞的太紧张了吧，炽炎你别往心里去啊，人在精神紧绷之后都得有些缓和的时候……”
　　“不，”游皞听见炽炎声音低沉地说道，“他说得对，我确实……考虑不够周到。”
　　回想起之前战斗时因为疏忽大意而受过的伤，钧染说的确实在理；但……
　　为什么钧染会突然间这么激动？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一句反驳？还是说……刚才在屋里发生了什么自己没注意到的事情？
　　“游皞！”他猛地转过身来抓住游皞的肩膀，脸上认真又急切，“快帮我想想，刚才我父皇和钧染，他们俩都说了些什么！”
　　“啊？噢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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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过了考试期_(:з」∠)_
#关系朦胧期忽遭未来老丈人拆cp，小娇儿警觉突现不明觉厉#
看准姑爷和小娇儿如何应对失伴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