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潮声》一只麻非

7、情非得已

　　“前方到站，遇春街道。”车内的电子广播报着站。
　　池昆斜挎着包上了车，刚好车上有人下车，他走过去，眼疾手快地把位置占了。
　　车上那几个黄白校服的人看到池昆上车后，目光便移到了池昆身上，挑衅似地插起了肩，一脸不爽地瞅着他。
　　池昆没理会他们，只是把书包摞了摞位置，垫在了背后，弄好后往随意地前面看了看，似乎看到了站在角落里听歌的乔柯。
　　其实他一般都是骑车上学的，今天早上拿车的时候，链条没油，他踩着转了两圈后突然断掉了，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只好去附近坐公交。
　　车上那几个五中的还瞅着他，他被看得不耐烦了，回瞪了一眼，那几人果然安分了点儿。

　　又到站了，旁边的中年大叔起身下了车，池昆对着角落里乔柯喊了句，让他过来坐。
　　乔柯本来假装没听见，结果池昆又喊了一句，他怕池昆一直喊下去，只好过去坐，心里忍不住纳闷：咱俩有这么熟吗？
　　那几个五中的人见池昆叫乔柯坐在一起后，和旁边的矮个子又开始讨论起来，还时不时地用余光看向这边。
　　六中那群女生倒好，目光全聚集在他俩身上了。
　　乔柯坐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依旧带着耳机听歌，他俩真没有熟到可以坐在一起聊天的地步，非要聊点什么也是尬聊，何必呢。
　　池昆看着他耳朵上的白色耳机，凑过来问道：“你听什么呢？”
　　“随便听的，日推的歌。”乔柯侧过头随意答道。
　　见池昆还在看他的耳机，他估计池昆也觉得坐在车上无聊，拔出一只问道：“你要听吗？”
　　池昆点了点头，乔柯递给了他一只，把手机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来，手指在上面划了划：对他问道：“你听什么？”
　　池昆戴上耳机后，凑到手机屏幕前看了看，两人的距离突然缩短到只有一指长，池昆校服上清爽的味道擦过他的鼻尖，他似乎还在认真地看着歌单，今天的日推突然沙雕了，给他推了首千年老歌：情非得已，他一直没注意听，这会儿歌词刚好唱到“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
　　他看了看俩人的咫尺之距，一转过脸，他的鼻尖就能擦到池昆的下巴，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好给啊。
　　于是乔柯感觉在手机上随便点了首歌，把这首本来一点都不给此刻却先显得格外给的歌给跳过了，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往后躺了躺，刻意拉开距离。
　　池昆好像也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侧过头往车窗外看风景。
　　就这样，两位不自在的少年侧着脸，各朝一边，到了学校。

　　高二（3）班，数学课。
　　乔柯在草稿纸上瞎画着，他看着眼前的等比数列，脑内飞速运转，可是转了一圈也没转出个什么来，几个阿拉伯数字挑衅似地在他眼前张牙舞爪，他看了看周围在草稿纸上算得飞起的同学们，无奈地小声叹了口气。
　　他虽然是个优等生，数学却是他的死穴，小学的时候要被九九乘法表，同学们多则一星期少则两三天就背下来了，还滚瓜烂熟的，乔柯背了一个月，日日背夜夜背，最后老师检查的时候还磕磕碰碰地才背出来，自此，就与数学结下了梁子。
　　这次的班主任好巧不巧是个教数学的，本来自己就被特别关注了，还加上这层debuff，乔柯想想就觉得脑仁儿疼。
　　陈老师一副中年老学究的样子，头发都秃成地中海了，明明是所有任课老师中算是最年轻的，却是发量最少的，为此，班上的人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海哥”。
　　此刻，“海哥”正拿着课本往台下扫视着，刚刚布置的那道题是从书上挑的例题的翻版，难度不大，和例题套路一样。台下的学生也都在纸上唰唰地写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乔柯同学，上来黑板上写一下解题过程。”他看过乔柯在原来学校的成绩资料，每科都挺出彩的，就是数学方面差了点儿，不知道这里的题对他来说难度如何。
　　“不会。”乔柯直截了当地倔强了，他根本连题目都看不懂好吗。
　　周围在纸上刷题的同学低低地笑了起来。
　　陈老师也没想到乔柯这么直白，一时有些尴尬，这道题不会，看来这数学不是差了一点儿啊，得把这短板恶补起来，不然就是糟蹋了一颗好苗子。
　　他清了清嗓子叫了声：“池昆来写一下”，上来救场。
　　椅子挪动，池昆不慌不忙地上去了，拿了根粉笔就开始唰唰地写了起来。
　　乔柯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挑了挑眉，照池昆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早就被定义为了“学渣”一类，班上同学听到他被叫上去也没一个纳闷的，难道他在学校隐藏的很好？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看陈老师信任的眼神和他毫不费力就写了半黑板的解题过程，乔柯开始怀疑自己了。
　　其实池昆并没有他想得那样高能，他只是恰好数学很好而已，坦白地说，也只有数学很好，其他科目加起来的总分和数学一门差不多，他写完后，回到座位上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
　　陈老师看着黑板上歪歪扭扭但思路清晰的解题过程，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结道：“这道题难度适中，和课本上五十六页的例题的解题思路一样，没算出来的同学多看看例题练习一下。”
　　下课后，乔柯被叫去了班主任办公室，陈老师给了他一本“五三”的随堂练习，并嘱咐他，有问题或答案看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池昆。
　　陈老师说这话的时候，乔柯脑中闪过池昆的脸，想了一下，不可能的，把资料接过后就回教室了。
　　池昆和别的班的几个男生站在走廊上闲聊，看到乔柯拿着本资料回了教室，余光瞟了他一眼，便接着说笑了。
　　“乔柯，你手上拿的啥呀？”坐在他前面的男生转过来，单脚踩在课桌椅子上，另一只脚坐在屁股下面，看了看他手上的书好奇道。
　　“班主任给的数学练习题。”乔柯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坐姿，想着他是怎么做出这个高难度动作还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讲话的。
　　他屁股上压着的那条腿跟着他整个人扭动着，听到乔柯的回答后领悟似的点了点头。
　　“哎，你不是学霸吗？”他那短促的八字眉扭曲地皱在一起，看着颇有喜感，一脸不解地问道。
　　乔柯以为他是想来嘲弄自己，没想到这位少年只是单纯地好奇，刚准备开口回答他，这位少年的同桌就忍不住了，下课时间也笔耕不辍，在书上狂做笔记，听到他们的对话，忙碌的间隙，插|进来尖酸地说了句：“谁知道是不是真学霸呢，班上那群女生叽叽喳喳说的你也信？她们看到长得帅的就自带滤镜。”
　　这位同学可谓是班上长期不受欢迎的对象了，一副啤酒瓶低般厚重的黑框眼镜，整天匍匐在他面前那堆如山的课本中，极少说话，一旦说话就会引起周围女生的反感，因为他的口头禅就是“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末了，又埋头在草稿纸里，仿佛把毕生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
　　乔柯听到后也没怎么生气，他不在意“学霸”这个头衔，这个称号只是对他学习能力认可方式的一种罢了。
　　“数学成绩挺差的。”乔柯耿直答道。
　　“哦，这样啊，原来是个‘瘸腿’。”一般学科中有一门特别弱，拖了其他几门课的后腿，都被他们叫做“瘸腿”。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同桌的话阴阳怪气的，乔柯居然没生气，顺手抄了本书在“啤酒瓶底”头上不重不轻地敲了一下：“你咋这么闲啊你，算你的题！”
　　被敲的那人，恨恨地瞟了他一眼，气愤地哼了一声，又接着唰唰唰写起来了。
　　乔柯看了一眼他敲人的那本书上的名字，把资料夹在数学书旁，问道：“李开，刚刚那道题真的很简单吗？”
　　原来上的那所高中是市里的奥数重点培育中心，经常举办奥数比赛的那种，他一直觉得是学校数学水平太高，出的试卷太难的问题。
　　李开回头，一脸懵逼，那道题是哪道题啊？挠了挠头，才想起他应该问的是“海哥”点他上去做的那道题，思索一番后，答道：“是挺简单的，而且老陈刚刚讲过一模一样的例题，套路都是一样的，换一下数字就行了。”
　　乔柯转了下笔，没说话。
　　“哎，你原来Z市哪个学校的？”李开看着“学霸”有点泄气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二师附中的。”乔柯答道。
　　“二师附中？那个年年全国奥数大赛霸占三分之一名额的二师附中？”李开不可置信地问道，想了想乔柯的数学水平，然后又忍不住眼神怪异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是怎么在那群数学天才堆里面活下来的？”
　　乔柯的同桌池小月刚从教室外面回来就看到李开怪异的眼神，赶紧回到座位上，推搡着李开，说道：“你瞅啥呢你？你休想用你那猥琐的眼神亵渎我男神！”
　　李开本来就坐得不稳，池小月一推，他差点没摔下去，忙扶着桌子道：“我他妈聊天呢！谁亵渎你家男神了！你眼睛长脚底了？鸡眼啊？”
　　池小月被他激怒得炸毛了，撸起袖子便隔着桌子和他打闹起来，吼道：“你才鸡眼呢！你全家都长鸡眼！”
　　李开和她也是老冤家了，不甘示弱地回掐着，俩人隔着一排桌子推来推去，发出了不小动静。
　　“啤酒瓶底”终于忍不住了，摔着笔大吼了一句：“你们能不能别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