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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类(二) ...

  •   叶家老宅经历那两回怪事,此后无人打理,两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破旧不堪。墙下门前荒草丛生,两扇乌门也侃侃挂在门框上,微风轻抚后吱呀作响。看着满地满墙满门的黄符,当年法事的强度可见一斑。
      长乐看到脚下破破烂烂的黄纸,好奇想去捡起来一瞧,被长临制止。
      “别碰那些,不干净。”
      长乐偷偷吐舌,应一声。
      “皇兄,这些黄纸是何物?”
      “黄符,镇压驱避妖邪之物。叶家闹怪事,又出了人命,除了叶小姐外的人都得瘟疫而死,恐怕逝者怨气难消,这黄符便是阻挡怨气殃及他人。”长临虽对阴阳道法不感兴趣,但多少也有些知晓。
      长临看着满是黄符的门有些迟疑,他记得这些地方最忌讳的便是擅自进入,冲撞了封印或气场,没事是万幸,若是放出其中的东西,多半便是祸事。长临已有了打退堂鼓的打算。但是长乐不懂他的考虑,只是好奇又见哥哥迟迟没有动作,便自己把门推开了。那门也是真的脆弱,他一个小童只是轻轻碰了一下,门便轰然倒地,尘土飞扬。
      “你……”长临张口无语。这小子是无心之为,还是有意为之?真真是断了我的后路。
      叶家宅院的门户虽小,但内里却是一座五进的大宅院,弯弯绕绕不少。兄弟俩进来后到没发觉什么异样,只是宅院里的霉味尘土味较重,随时有老鼠受了惊吓窜逃躲藏,蛛丝满布房梁屋脊,断壁残垣下都是破碎的瓦砾瓦片,还有与外边儿一样的黄符。
      长乐紧紧贴在长临身边。他俩锦衣玉食,住处日日由宫人们打扫干净,长乐从未见过老鼠,被这些神出鬼没如影子一般的动物连连吓到:“皇兄,叶家好凄凉。”
      长临对老鼠这些见怪不怪,这不过对满院的黄符有些抵触,叫人看了心生厌烦拘谨。反看长乐,早已没了进门前的天真勇敢劲儿,被几只老鼠吓得瑟瑟发抖,泫然欲泣。
      “长乐,走边上一些,你贴太紧我快走不了了。”长临斜视着长乐,心里偷笑。
      长乐没发现长临在看他笑话,他现在有些打退堂鼓了,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没面子。他听长临似乎是要他松开些,反而贴得更紧,把长临的手抓更紧,道:“皇兄不是要我不离开你半步吗?长乐听话了,要跟紧你。”
      长临面上温和应着“好”,心里可是笑翻了身子。
      笑归笑,在这么个奇怪地方,长临还是有分寸不能真只顾着戏弄长乐,小心谨慎留意四周动静,路上捡了根趁手的棍子。这种荒废的宅子里,太安静不是好事,就算没有非人之物,也得小心是否有人躲在暗处。兄弟俩走了一小会儿,到了一间开着门的屋子前。座椅翻倒两侧,正对着大门的两把太师椅还安稳放着。这是叶家前厅。
      长临捡起一根朽木扔进厅内,登时有一群老鼠与虫子从翻倒的家具下逃窜出来,其势之凶吓得长乐立马把脸埋进长临怀里。等那些脏东西都跑完了,长临用捡来的木棍绞断挂着的蛛丝,带着长乐走进去。长乐把自己的笛子抓得紧紧的,有些怕,所以一半脸贴着长临,露出一只眼睛满足好奇心,于是他只能侧着身子走,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而两个人也因此没走几步,不知谁的脚绊了谁,向前扑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顿时灰头土脸。
      “就说别来,来了你又害怕,现在浑身都是土,回去被发现了可怎么交代?”长临捂住口鼻,戳着长乐的额头抱怨。
      长乐自知理亏没反抗,摸摸自己的额头,吐吐嘴里的土,但是被长信责骂又有些委屈,嘟囔着:“长乐不是故意的。”
      长临看长乐一副任打任骂的委屈样,气也没了,叹口气吧弟弟扶起,拍去弟弟身上的尘土,正要开口,身后的大门猛然关上,吓得长乐立马惊哭躲进长临怀里。长临见情势不妙,把长乐牢牢护着,用木棍摆好防卫架势,警惕四周。那门必定不会轻易打开了,早知有此变故,就算被君父关也不该来此地。
      “谁在作怪?!装神弄鬼,有何目的?!”长临喊道。
      没人出来,倒是有一阵风吹过,让长临毛骨悚然。
      一阵女声响起:“你们也是来看病的?”
      长临听此,心道不好。看样子,来者多半不是人了,他要怎么护好长乐?
      “非也。我兄弟二人并非有意冒犯,若姑娘是能高抬贵手,放我二人离开,必定不再踏足此地。”长临后背已冷汗直下。
      “姑娘?”那女子突然大笑,笑声充满整间屋子,房梁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乳臭未干的小童,胆子倒是不小。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皇城叶家废宅,妖孽作祟,又生瘟疫,满门惨死。谁都不敢靠近半步,你们怎敢来这玩闹?”
      长乐听到那人这么说,顿时懊悔无比,他不该贪玩还拉着皇兄来冒险。长乐满脸眼泪鼻涕,抬起头对长临道歉:“皇兄,长乐错了,今日不该任性……”他话还没说完,长临一把把他按回怀里。
      长临不知那女子怎么了,但是在长乐开口后,周围气氛便不对了,更加诡异寒冷,屋子也在颤抖,他自己也感到了些许不适。
      “皇兄?你们是皇室子嗣?皇族,皇室!该死,该死!”
      发狂的女声让长临头皮发麻,长乐更是在他怀里哭得厉害。他看不到女子在哪,只能牢牢把长乐护着,拼尽全力握住手中的棍子,更加警惕四周。但他的举动注定只是徒劳,一阵猛烈的阴风冲撞了他二人,将兄弟俩掀翻在地,相连的布条也应声断裂。
      “放过……长……乐……”长临也只留了一点意识,挣扎着想去抓住长乐的手,但抵不过眼前忽闪忽明的晕眩,昏迷过去。
      ……
      “救命啊!叶大夫,救救我家兄弟!”一男子背着另一受伤严重的男子冲进叶家医馆灵叶堂。
      叶老爷正在为人看诊,听到有人叫嚷稍有一丝皱眉,但听那急切的呼救,他便离开椅子,转而去看那名患者。
      叶老爷命学徒将人放在内室台上。那名男子已陷入昏迷,额角血流不止,身上有多处大面积擦伤,左腿小腿骨骨折,伤口内有许多碎石粒,右胸肋骨有两根断裂。叶老爷叫人拿来老人参给男子吊命,开始给男子治伤,将闲杂人等请到外室。
      内室叶老爷在诊治,外室的众人便纷纷拉过焦急等着的男子询问,为何他家兄弟会受这么重的伤。
      那男子一想起缘由,便不由的有些哽咽。
      “我家老娘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行了,老是腰疼出虚汗。我们兄弟俩想请大夫来给她瞧瞧,她说我们都还未娶妻,家里钱财不多不可乱用。我们想既是如此,就自己去山里寻些好东西给老娘补补身子,或者卖个好价钱好请大夫。今日轮到我留家里照看老娘,却不想我家兄弟在山里出事了。邻居大嫂下午上山采野菜瞧见了,跑回来告诉我的。”
      闻者皆叹息,纷纷安慰他孝心天可怜见,菩萨会庇护他兄弟。又有人鼓舞他,叶家人医术高超,叶老爷定能把他弟弟治好。那男子双手紧握,心里没底。老娘还躺在家里,知道兄弟出事便晕了过去,邻居大嫂帮他照看着,而他兄弟伤那么重,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下来。老天爷网开一面呐,别带走他的亲人。
      三个时辰过后,叶老爷从内室出来,两名学徒抬着担架出来,担架上的男子浑身裹满绷带,胸膛微微起伏着,证明他还活着。在外室等候的男子见自己的亲人安然无恙,连忙跑到擦汗喝茶的叶老爷脚边跪下连连磕头,称其再世华佗,感恩戴德。
      叶老爷又开了药方,让人抓了药材,嘱咐那男子,给病人每日煎两副药早晚服下,忌食腥辣生冷,不可沾酒,每五日来医馆换外伤药。
      那男子感激叶老爷的同时,又有些不安。说实话,他囊中羞涩,家里的钱财全数奉上也可能还差些,这次的药钱可能给不上。
      “叶大夫,这……药钱……我……”那男子着实不好开口。
      叶老爷看出男子的烦恼,喝了口茶道:“药钱,你现在能给多少便给多少,剩下的日后你们凑够了再拿来。把人带回去,好生养着吧。”
      在场的人都鼓掌,赞美叶老爷菩萨心肠,功德无量。那男子也再次对叶老爷感激涕零,在学徒的帮忙下,小心护着兄弟回家。
      说起来,叶家当年刚来皇城时,还是一个小门户人家,药房没现在这么大,门庭不若市,没有学徒,日子十分清闲寡淡。当初的两代人挤在一个小二进院里,女眷主内,男丁年轻的打理药房与跑外看诊,小的跟着长辈学医认药。直到后来到了叶老太爷这一代开始,先有叶老太爷进宫为先皇看诊,后有叶老爷的手足兄弟被选为太医院御医官,叶家便开始风生水起。再者,叶家的大夫是为人宽厚仁慈,看诊的诊费若是能给便给,给不起便缓缓,慢慢还上。
      傍晚,叶老爷看该是回去的时辰了,命人关了医馆。他刚到叶家宅门口,一着鹅黄色罗裙的姑娘便奔过来,搂住他的胳膊,巧笑倩兮,甜甜地叫他:“爹爹,孩儿等您好久了。”
      叶老爷慈祥地笑了一下,捏捏自己女儿的脸,道:“桓儿,你身子不好,怎么还跑出来?”
      叶桓笑着道:“今日是孩儿十五生辰,爹爹答应早些回来陪孩儿,孩儿要亲自来看看爹爹是否记得。”
      叶老爷道:“那依桓儿所见,爹爹可是守住诺言了?”
      叶桓点头,挽着叶老爷去了前厅。今日是她十五的生辰,全家人都到齐为她庆生,连身为御医官的叶二爷也早已到席,一个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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