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游》青木笋

26、白骨玉簪（十二）

　　在这小小院子里，廉泽与阿月打得不可开交，但很快阿月便处于弱势，廉泽趁着空隙击向她后背，阿月连忙向左侧转身躲了一半，那一掌打偏在肩头，却将附在阿月身上的妖怪震出了一半身子。
　　“道长这符真是厉害了，”廉泽看看自己被林钰画符的手掌，“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那只有模糊人影的妖怪又慢慢融进阿月身体内。他才刚刚苏醒，刚刚解开控制自己的封印，刚刚为躲避林钰的缚灵咒费了不少劲，这幅躯体又弱，力量已所剩无几，他不敢妄动法力，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而现在又差点被直接驱除出阿月的身体，力量也被消耗了些，对林钰的厌恶痛恨更甚。
　　若是可以吸取那村夫的阳气，那么就还有更大胜算。
　　阿月打定主意，立即逃窜出去。
　　“这妖精也不见得聪明到哪儿去，都放信号了还想跑。”廉泽摇摇头立即追去。
　　阿月捂着肩膀逃跑，其实阿月本身的□□并没有受伤，而是附在身上的妖被廉泽掌心的符咒伤到，肩膀处灼烧疼痛不已。
　　“该死的凡人，狼子野心，如今这落魄样，来日定要千百万倍讨回来。”
　　但未到那日，她便被林钰阻挡下来，而后不久廉泽也追了上来。
　　林钰说：“你还未害死无辜之人，但也已犯下伤人之罪。若你自愿出来，还有回旋余地。”
　　“哈哈哈哈！”阿月突然狂笑起来，所有的声音一齐说道，“天道！何为天道？人道！何为人道？如今我等好不容易才有一线生机，竟又要栽在人的手里。妖为患，便要除之后快；人作恶，却可称替天行道。可笑！可笑！”
　　林钰执剑向阿月刺去：“冥顽不灵。”
　　廉泽看林钰要下杀手，惊道：“道长住手！”
　　林钰确实停下了，但不是因为廉泽的缘故，而是这妖怪拿阿月的性命威胁他。看那被银钗刺破的肌肤，林钰只好在还有三寸距离处停下。
　　“怎么？怕了？这把剑只要刺进这身体，我等也便灰飞烟灭，来啊！”阿月挑衅地看着林钰。
　　林钰廉泽顾忌道阿月性命都不动。
　　廉泽说：“先是老人家，现在是宿主，你这妖精好不要脸。”
　　“只要有用处，什么办法我都要试试。”阿月的脖子上流出血来，她一步步后退。
　　林钰看她再一次逃走了，收了剑。
　　这时廉泽责备起林钰来：“道长，你明知道阿月姑娘还活着，这性命还在，你怎么能下得去杀手？”
　　林钰只是回答了一句：“伤不到她。”
　　梁生家。
　　丁卯在门外十分难熬，家家户户都睡觉了，不能进去也不能到处跑，也不见林钰回来，只能在梁生家门口打滚。忽然，他抬头嗅嗅，闻到一丝血腥味儿，还有一丝他不喜欢的味道。他本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过来了，认真一会儿发现，来的是踉踉跄跄的阿月，立即抛开一切跑过去扶她。
　　“姐姐，你怎么了？脖子怎么流血了？”
　　阿月倒在丁卯怀里，样子十分虚弱：“小兄弟，救救我，后头有贼人追杀我。你带我进屋去找阿生哥哥可好？”
　　“好，我这就带你进去。”丁卯扶起她，刚要敲门，猛然想起林钰的嘱咐，又动动鼻子，立刻推开阿月。
　　“你是谁？身上的味道不是人。”
　　阿月将一缕发撩到耳后：“一个两个，都是如此碍眼。”
　　丁卯看着阿月身后忽然冒出了浓浓的黑雾，眨眼间那浓雾汇聚成了矛袭向丁卯，丁卯赶忙躲开，露出了身后的门。
　　“糟了。”
　　可眼前的女子已经从大开的门进到里面，丁卯立即跟进去，便看到阿月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做什么？！给我放开！”阿月怒道。
　　“不要！你不可以伤我奶奶！”阿月流泪哀求。
　　梁生连忙将阿月奶奶搀扶离开阿月。刚才他听到一声巨响，想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正好阿月奶奶也醒了，可以放心走开一会儿，没想到凶神恶煞的阿月疾步向自己靠近，抓到自己手臂时被一阵金光挡开，倒在地上。
　　“臭道士，竟在他身上隐了咒术。”
　　梁生想去扶阿月，可这时的阿月目露凶光，身上溢出了肉眼可见的黑雾，举起手中的钗向梁生扎去。就在此时，阿月奶奶扑过来挡在梁生面前，阿月的手硬生生停下来。
　　“老太婆，滚开！”男子的声音将梁生与老人家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我的阿月在哪儿？”阿月奶奶颤抖着手要去碰。
　　“奶奶别过来！”阿月叫道。
　　接着丁卯便进来了屋内。
　　丁卯护着那两人离阿月远远的，尤其是阿月奶奶，老人家一个劲想要去自己孙女身边。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我不想伤你们。”阿月哭着对他们说。
　　附在阿月身上的妖对阿月嘲讽：“假仁假义！不愿对自己亲人刀剑相向，那位对你有恩的小娘子你却任凭我下杀手，你有什么资格阻拦我！”
　　那妖怪又开始低声哄骗她：“你乖乖让出自己的身体，我不会伤他们，我只要一点你心上人旺盛的阳气便好，之后就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妖怪的言语里有她想要的，阿月听到这看了梁生一眼，又看了眼奶奶，就在她犹豫的一瞬，那妖怪便再次占据了她的身体。
　　“自私，贪婪，凡人就是这么丑陋。”这妖怪又一次转向了那三人。
　　阿月一边走向三人，妖怪一边慢慢浮现，一边对丁卯说：“我闻到了你的梦，你的记忆。残缺不全，模糊不清，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会让你知……”只可惜他还没说出全部的，阿月就被一把从天而降的银剑贯穿了胸膛。
　　那妖怪慢慢从阿月身体里出来，模模糊糊，嘴里还在念叨：“为何？为何？我梦貘一族究竟做了什么，要遭灭族之灾？”
　　当他散尽后，那把剑也消失不见了。
　　第二日，阿月去了晓禾家赔礼，被陆陈氏打了嘴巴子，幸好一旁有梁生、晓禾，还有林钰与廉泽在，阻止了晓禾爹娘想要驱赶阿月的行为。林钰在一旁解释，阿月对他们二老的行为是因被妖附体，妖怪害人，不关阿月的事，这才消了他们的怒火。林钰又解释了梁生之前的异样，也是因为那妖怪所为，并非是对晓禾有二心，陆陈氏听此思量，明白了林钰的言下之意，也受不住自家女儿与梁生热切的眼神，再次答应了二人的亲事。
　　“多谢二位！我与晓禾没齿难忘二位恩情！”梁生说完便想跪下，被廉泽制止。
　　“梁小哥，这拜就不用了，心意我二人已收下了。再者，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二人也就走了。”
　　晓禾，阿月，梁生目送林钰与廉泽离去后，晓禾牵起阿月的手，说：“昨晚，我说的话没分寸了，阿月别气，今日咱们就好好坐下来谈心吧。”
　　阿月微笑，说：“晓禾姐，阿月已经想开了。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为了一己私欲却害了你们，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阿月又看着梁生，说：“阿生哥哥，阿月喜欢过你，但现在已经把你当做亲哥哥，不再有非分之想。晓禾姐姐这么好，你定要好好待她，不然我定不饶你。”
　　梁生听懂了阿月的意思，但他对阿月的心意根本就一无所知，现在那心意却又没了，又说要不饶自己，梁生心里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傻愣愣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最后只点头重重“嗯”一声，引得两位姑娘都笑了。
　　话说廉泽与林钰在回镇子的路上，廉泽聊起了那簪子。昨晚，他二人来到阿月的房内，一起找了一番，再没找到，只在梳妆镜前发现了一些黑色粉末。
　　“道长，那些黑末就是那簪子吗？”没真见到簪子毁了，廉泽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林钰回答：“不错。原本是一骨殖，已化为尘埃。梦貘原是与世无争一族，只在特殊之夜才会来到人间，为凡人除去噩梦。一族被灭，族人皆死不瞑目，残魂又被融进这骨内。数条魂魄共依附一躯体，怨念集聚，又为妖魂，害人之力不同凡响。怨灵散，这骨也没了用处，早该散了。”
　　“这梦貘最后为什么要去找梁生？为何不逃得远远的？”廉泽接着问。
　　“他在你身上数月有余，却也只能慢慢影响你的梦与思绪，你在之后又甚少入睡，梦境的力量不足。原本他也是被封印控制的，但梁公子为特殊的阳气充足之人，远比普通人旺盛，在他身上就可以温养存续力量，这是最根本的原因。”
　　“那找上阿月姑娘又是为何？”
　　林钰轻摇了一下扇子，道：“她拿了簪子，又痴迷于虚假的美梦，向邪化的梦貘许了愿望。”
　　廉泽仰望苍天，白云游移，飞鸟过眼：“这究竟，是谁的错？”
　　林钰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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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梦貘：上古时代的神兽，特指一种奇幻生物。传说中，他们以梦为食，吞噬梦境，也可以使被吞噬的梦境重现。梦貘起源无准确论断，一种说法出处为《山海经》。但《山海经》中并没有关于貘的记载，因此认为梦貘的传说源于《山海经》纯属臆测之论。
这次的故事是借用了梦貘的设定，但这生物似乎原本就是非常不确定的，没有很明确的出处。《山海经》里提到的并不是梦貘，也不是现在的貘，之后有古人说是豹的，也有说是熊猫的。所以对这种兽不能框定的太死，就像龙一样，可能就是虚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