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游》青木笋

25、白骨玉簪（十一）

　　阿月送梁生回家后，又回家把自己关在闺房里，在梳妆镜前拿出了今早梁生送的月季花银钗，还有那只偷拿来的白玉簪。细细摩挲着那支银钗，视如珍宝一般注视着，眼中流露出柔柔情愫，阿月也痴痴地呢喃着。
　　“阿生哥哥……”
　　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非你不可？而你却不能喜欢我。若你喜欢的是我，那咱俩就可以成亲了，你也不必遭那恶毒妇人的戏弄辱骂，也不用那么辛苦，不会累到病倒。若你喜欢的不是晓禾，若是没有晓禾，你就会看我了吧。
　　“不对。”
　　忽然，耳边响起了声音，阿月惊到起身，看看四周空无一人，心想多半是自己疑心幻听了。重新坐回梳妆镜前，拿起那银钗在自己的发髻上比比。她只注意了钗，没有看到那白簪子生出异样，一丝丝黑雾慢慢从簪子周身渗出，如一条条轻薄的黑纱轻轻缠绕在阿月周身，慢慢化出模糊的人，伏在阿月肩头，微笑着用黑雾捂住了阿月的嘴，看阿月被吓得惨白的脸色，眼角的笑意更浓。他用毫无温度的手指划过阿月的脸颊。
　　“瞧把你吓得，我最见不得女子害怕了。”
　　这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说话更是把阿月吓得流下了眼泪，浑身止不住颤抖。这短短的一句话，竟像是十几人在一起说话，却也像是他一人在用十几个人的声音交替着说。老人、孩童、女子的声音，平和、诡异、喜悦的语调交织，又自说自话：“我的身体，你们这些杂碎给我安静。”如此过后，便只有一清亮的男子嗓音。
　　“小姑娘，你的银钗可别掉了，这可是心上人送的定情之物。”方才惊落的银钗被黑雾抬起，裹挟着戴在阿月发髻上。
　　“乖孩子，那就是你的阿生哥哥，从来都只属于你。”原本抚摸着阿月脸庞的手一寸寸，从嘴唇慢慢向上，覆在了阿岳的双眼上，“看到了吧，这才是现实。”
　　阿月被他迷了眼，迷了神志，呆滞的脸上牵起僵硬地笑，道：“是了，我是阿生的新娘子，阿生喜欢的也是我。”
　　他伏在阿月耳边耳语：“我帮你实现愿望，只要你把自己交给我。”
　　阿月如提线木偶，点下头，让这妖物上了身。
　　当晚，阿月来到晓禾家门外，与晓禾一起漫步到了山林的溪水边。
　　“阿月，别走了。天色太暗，山中蛇虫鼠蚁多，不安全，咱们还是回去吧。”晓禾道。
　　阿月没有立即回话，而是静静地站着。晓禾以为她神游没有听见，再叫了她一声。
　　“晓禾，你再对我好一次，把阿生哥哥让给我吧？”
　　晴朗的夏夜原本应是虫鸣不断，这时却万籁俱寂。
　　“阿月，你怎么了？”晓禾心中惊疑不定。
　　阿月抬起头，笑道：“我很好，只不过想要回属于我的。”
　　晓禾的脸色也沉下来，道：“阿月，阿生不属于你。”
　　阿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属于我？凭什么？他待你好，也待我好。你喜欢他，我也一样钟情他。凭什么他不属于我？凭什么你们都不能成亲了，他还不愿意看我？都是你，是你对他纠缠不休！”
　　晓禾对阿月的言语未放在心上，但难免会心中酸涩：“阿月，是我错了，没有注意到你对阿生的心意。但是，阿生的心意不是我说了算的。我俩不能成亲，只能是我们有缘无分，若是阿生没有放弃，我也一样。”
　　晓禾说了这些后便要走，阿月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只不过开始阴恻恻地笑：“没了你便是我的了。”
　　她拔下了头上的银钗，快步追上去，却被人叫住了。
　　“阿月姑娘！”
　　她连忙把手藏在背后，警惕道：“谁？”
　　廉泽挂着笑，与林钰一同从阴影里走出来：“我呀，今早刚见过的登徒子，和这位白衣翩翩的俊公子。”
　　阿月看是这二人，心下生疑：“二位怎会在此地？”
　　林钰上前一步，双手垂于身侧：“你是谁？附身阿月有何目的？”
　　阿月抬头妩媚一笑，声线变成男子：“小郎君真是眼力过人，能看出这小娘子被我附身了，看来是修道者。”
　　“快给我离开这姑娘！”廉泽大喊。
　　阿月看廉泽一眼，捂嘴笑道：“离开？离开她，换你来给我做容器吗？好不容易才聚起意识，还有这么一副年轻的身体，怎么可能放手？”
　　阿月又多看了廉泽几眼，道：“啊，原来是你啊，落魄的凡人。我能醒过来，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当初我受人控制折磨你、控制你，现在我就先放你一马。”
　　“先放我一马？什么意思？”廉泽问。
　　阿月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笑而不语，这让廉泽焦躁不安。她又对林钰说：“小郎君，若是你愿意让出自己的躯体，我倒还可考虑。”
　　林钰慢慢抬手，道：“你有这本事，便来试试。”
　　“缚灵？看来你的修为造诣为上乘，真是让我痛恨的紧。”阿月的脸色阴沉，每一字都咬牙切齿。
　　林钰原想可以用缚灵困住她，却不想对方速度快逃脱了一次又一次。
　　“你也不过如此，今日就拿你开刀消消心头恨。”阿月摆脱了灵咒，便向林钰袭去。她想要取林钰性命，不料被廉泽一掌击入溪水。
　　落水的阿月抹去嘴角的血，起身时不见丝毫异样，张口时声线又变得十分粗犷：“区区肉体凡胎，胆敢妄想驾驭残杀我等，该死！”
　　阿月又要进攻，林钰也做好了准备，廉泽亦做出防守姿态，却被远处的人声制止住动作。
　　“阿月！你在哪儿？”是阿月的奶奶来了。
　　阿月对二人挑衅一笑，喊道：“奶奶，阿月这就来了！”
　　又对二人说：“若是想要这小娘子和那老太婆没事，就别跟过来。”
　　林钰与廉泽看着阿月从眼前离开，没入黑夜，二人追上去，发现了倒在地上昏迷的阿月奶奶。情急之下，林钰咬破手指，在廉泽掌心画下一咒，完成之后咒术便消失不见。又交付他一支烟火弹，再阿月来之后立即发出信号。林钰背起奶奶，他去梁生家，而廉泽去追晓禾。那妖物蛊惑人心，方才的阿月定是对晓禾起了杀心，若不是他二人阻拦，晓禾便会命丧于此。
　　“切忌，不可单战。”林钰再次嘱咐廉泽。
　　廉泽点头之后二人立即分头行动。
　　这二里庄就在这山脚下，林钰将老人家背在身后，不消半刻便到了梁生家门口。时间紧迫，他没有多讲任何话，梁生识趣没有打扰林钰，他看到阿月的奶奶昏迷着被背来他家，心里十分吃惊担忧。一番查看之后，阿月奶奶无恙，只是晕了过去，再等一会儿便会醒来。
　　此时，不远处天空传来烟花炸裂之声，林钰起身对梁生说：“梁公子，今夜若非是我来，任何人都不可放进来。”
　　梁生虽不知发生何事，但也立即点头铭记，转身去拿农具。
　　林钰出来梁生家后，忽眉头微皱，回身立言：“谁在那出来？”一条咒文锁链即刻向暗处飞窜出去，林钰立即将躲在暗处的人拉扯出来。
　　“丁卯？谁准许你偷跑出来？”林钰愠怒。
　　丁卯第一次见到林钰这么生气的样子，也不敢喊疼，心虚道：“徒儿见天黑了师父也未回来，一个人又着实无聊，所以循着师父的气味……”
　　林钰收回法术，扶额。
　　“如此，我便罚你在此地看护，任何人不得放进去。若你再不听我的话，定有重罚。”
　　丁卯点头如捣蒜，林钰这才向信号地赶去。
　　丁卯看林钰这么匆忙的样子，腹诽：“真是，现在都不带着我玩儿了，又要我等，无聊的凡人。”
　　而另一边，廉泽去追晓禾，一路上却也没有遇到阿月。
　　廉泽看晓禾安全进了家门，在她家近处的一棵柳树上隐藏起来。在这柳树上，他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他以为那位阿月还没有来，这时屋里却传来了晓禾的尖叫。廉泽心下暗叫不好，飞身下来，屏息来到大开的窗下，先查看屋内状况。
　　晓禾自溪边回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思来想去，她都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不留情面，伤了阿月，她决定明日再去找阿月好好说说话。回到家中时，她发现自己的爹娘都晕倒在地，吓得她三魂七魄去了有一半，连忙上前去扶起爹娘。
　　“娘？娘你醒醒啊？”
　　陆陈氏悠悠转醒，看到晓禾忙聚起力气抓着晓禾的衣服催促：“女儿，快走！这儿有危险，快离开，别管我和你爹！”
　　此时，开着的屋门被一个人关上，陆陈氏瞪直了眼，指着门口的人骂道：“你这白眼儿狼，我家晓禾白对你好了！你给我滚，不许你伤她！”她说完这句便再次晕了过去。
　　晓禾看阿月一步步走来，心凉了一半，看她手里拿着的银钗，连忙将父母挡在身后。
　　“阿月，为什么？我爹娘他们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伤他们？”
　　阿月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晓禾，你再对我好一次，把你的命给我。”
　　晓禾看那刺向自己的银钗，没有要躲，心里还想着一句话：说这话的不是阿月。
　　就在千钧之际，屋外天空炸响，这阿月立即暗道不好，这时身侧又有一阵掌风袭来，她连忙跳开。
　　“幸好幸好，我这练了几年的本事还在。”
　　阿月看着挡在晓禾前的廉泽，恨不得撕碎了他。
　　“放你一马不要，偏偏要提早做我口中粮，你可真是有心了。”那清亮的声音再次出现。
　　廉泽笑着回应：“要是没些本事，我也不敢揽这瓷器活。”
　　说完，廉泽摩挲下巴打量阿月：“这么喜欢这身体，莫不是离不开？离不开便是法力不够？”
　　阿月神色一僵。
　　“既然没那么多力气，就乖乖投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