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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那一天天很蓝,海很静,风很柔,云很轻,像堆积在过往蒙了一层灰尘的旧物被阳光晒干,露出了曾经最鲜活清晰的样子。
      她看着于程程一边拿着话筒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满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阳光温柔,这片被温柔笼罩的海洋不断翻滚着粼粼波光,像埋藏在心底成千上万的旧事,此刻纷纷盘旋着涌了上来。
      她只记得当时自己脑子里乱成一片,像无数雨水冰雪相互碰撞击碎,她找不到一个清晰完好的方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于程程口中明明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浑话,许多人都把他当做疯子一样地往外拉扯,她却偏偏开始深信不疑。
      冥冥之中像有个声音一直都在她耳边说,盛安夏在等她。
      她或许觉得自己大概只是因为太想念他,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接受他离开的事实。
      也或许她只是有了一个借口,可以让自己暂时离开这里,虽然这样做依然幼稚得可笑。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于程程走了。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残忍地对王琛说出“对不起”那三个字,不记得他脸上复杂万千的表情。
      他终究没有拦她。
      只是那天进行到一半的婚礼,就像欢喜雀跃戛然而止的一场恶作剧,滑稽地静止在了半空。

      有人说,人的一生就像一场有去无回的旅行,你绕着漫山遍野的葱郁去寻找一片陌生的土地,邂逅一个陌生的人,然后开始一段陌生的故事。
      你总会在那段平凡得几乎沉寂的日子里遇见一个刻骨铭心的人,或早或晚,像命运特意嘱咐过,他只因你存在的。
      于是,你用了一眼的时间记住他的样子,然后再用一生的时间去忘记。
      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梁轻荷再次见到盛子皓,他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薄衬衫,在近乎炫目的日光下衬衫与里面的白色底衫融为一体,干净得像冬雪初融的冰川。
      他穿着浅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腰带紧紧裹住他的腰身,男人修长紧致的身姿展露无遗。
      恍惚间像回到了十七岁那年的初见,他一雪白衬衫,站在阳光下好看得像个天使。
      不过此去经年,那时的白衣美少年,已经长成了现在轮廓分明眉眼间透出凌厉气息的英俊男人。

      他的耳朵上依旧挂着在日本见到他时的两个银色小圆环,它们被太阳映得晶莹透亮,远远看去像是两颗安静摇晃的星星,在他雪白的耳垂上窃窃私语。
      她记得曾经自己特别怕痛,怎么都不肯学其他女生去穿耳洞,也“下令”不许他戴耳钉,直到有一次他陪她逛饰品店时发现了两对荷花状的耳钉。
      她喜欢得要命,因为名字里的那个“荷”字,她终于下定决心穿了耳洞。
      他便亲手给她戴上,动作温柔仔细。
      那是她唯一一次戴了耳钉,他便跟她一样,戴上了一对一模一样的荷花耳钉。
      现在耳洞早已经封存消失,梁轻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觉得那火辣辣的焦灼感仿佛犹在。

      盛子皓见到站在于程程身后的他,紧紧锁住的眉像装满了世界上所有的痛苦和喜悦,他不相信她就这样真实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迈向她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天空白得刺眼,与他白色的衣衫融成一物,虚幻得像梦境般好不真实。
      梁轻荷生怕他下一秒又会消失,几乎是冲过去迎上他的步子。
      她的个子娇小,站在他面前还不及他的肩,只是自顾仰头看着他,被日光刺得泪水晶莹。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只是在她欲开口之际,他便立刻俯下身去狠狠吻住了她。
      依旧是带着淡淡樱花味的唇香,他的唇柔软湿润,像被白云亲吻过,每一个呼吸落在她的脸颊上都温热如烟。
      她的心狂跳如雷,像经过了千年万年的许愿和思念,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忽然很想就这样死在他的怀里,再也没有害怕,再也没有惊扰,再也没有失去。
      在这个兵荒马乱狼狈不堪的世界里,她只有他。
      他俯身用力攫取着她口中的花香,她仰着头笨拙地回应着,已经太久不曾这样深深地吻一个人,她像灵魂被他抽走的木偶,除了依附别无选择。
      鼻腔中的酸意逼得她的眼泪滚滚直下,他的气息和身影充斥着她的整个脑海,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这片宇宙只有他。
      星河散落,落进他深邃而黑暗的眸,他感觉得到她的身子在颤抖,不由心疼地将她贴得更紧了些。
      他将滑到她唇上的咸意吻进嘴里,仿佛即使万物陨落天地破碎,他们也永远不会再分开。

      你相信命运吗?
      像童话里公主和王子的命运,即使历经千辛万苦受尽坎坷折难也终会相遇。
      我相信。那一天的梁轻荷微笑望着对面的海洋,觉得自己遇见盛安夏,大概快要花光了一生的运气。

      ————
      辰音董事长办公室里,Sherry一边唤人给王琛倒上清茶一边满眼内疚地赔罪。
      “王琛啊……那天的事情真的对不住你,我真没想到那小兔崽子竟然闹到你婚礼上了,你知道的,我爸妈身体不太好,一直都是我这个姐姐在管教他,要不是上周有事出国了没在家,我早将这小子捆起来背上荆条到你面前跪下请罪了。”
      Sherry从来没有这样低声同人说过话,可见她这次对于程程闯的祸事亦是万分抱歉的。
      王琛沉默半晌,眼睛里的血丝暴露了他最近不太好的作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Sherry见了也不觉有些心疼。
      “Sherry,我想要个解释,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王琛的声音不大,他一定用尽全力才忍住了来自外界的嘲笑和侮辱,他是个内心强大的男人。
      如今的王琛在整个音乐圈的名气已经众人皆知,他如今在辰音的地位并不低于那些高干管理层,但也正因为如此,有多少人暗地里是将他视作眼中钉的。
      他在婚礼上被新娘“丢弃”的新闻在圈内不胫而走,很快就有人在网上肆意传播他婚礼当日的照片,加上大量恶意的图文撰写,更有甚者直言因他与公司女高层有染被女方知道了才一怒之下有了悔婚的举动。
      各种乱七八糟居心叵测的消息在网上铺天盖地地传开,令他身心俱疲无可奈何。
      Sherry知道他最近不知承受着比过去大多少倍的压力,他刚刚升任音乐总监,正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却偏偏遇上这样的事情,任是谁都会忍不住崩溃的吧。
      “王琛,关于这件事我会找程程当面问清楚,然后一字不落地转达给你,你最近杂事缠身,我建议你先休息一段时间,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状态恢复得差不多了再随时回公司,辰音永远是你的后盾。”Sherry言辞真切,她是真心替他着想的。
      这个男人总是太过耀眼强大,他一旦遭遇一些意外,背后落井下石的人绝不会是少数。
      他唯有继续往上,变得更强,才对得起自己一路以来的坚持和自负。
      王琛不语,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事发的根源,他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输给一个已经“死”去整整两年的那个人。
      是的,在他的字典里面从来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他只是想不明白罢了,他等了她爱了她那么久,难道就真的一点也比不上一个已经被泥土埋葬了多年的名字吗?
      他知道她心底曾经装着一个人,从他第一次见她他就知道,所以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温暖她,去照顾她,去苏醒她,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他觉得自己总会等到她心甘情愿的那一天,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她答应他求婚的那一天,他激动得甚至想把这片宇宙都亲手买下来送给她。
      她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彻彻底底地心甘情愿。
      王琛想起那日她满怀歉意的目光,心就如万千针扎,一根一根狠狠刺在他心上,直至血流如注。

      ————
      晚风清浅,两个如天使美好的影子落在长长的河岸上,被夕阳映成了鲜艳的红。
      梁轻荷闭着眼睛,想象自己坐在落满轻风的海边,有沙滩相伴,夏日温和,目之所及都是她脑海中欢喜的样子。
      可现实不是这样,她也知道,现实没办法是这样。
      她那样荒唐地抛下王琛一个人留在婚礼上,让他独自承受那里神色各异的目光,她却像个落荒而逃的逃兵,不管不顾任性地跟着一个闯进婚礼现场像个疯子般的人走了。
      她果然一直都是这么自私的人么?
      为了自己,不择手段,原来说的就是她,对么?

      “安安。”她用这个快要被记忆遗忘的名字唤他,时间就像回到了过去,她多希望时间能回到过去。
      盛安夏转头将她搂进自己怀里,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这几天她将他消失那段日子里所有关乎她寻找他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她去美国,去北都,去许多曾经他带她去过的地方,可是她就是找不到。直到她知道他离世的消息,然后再如何遇见王琛,最后如何跟他在一起的,她都统统告诉了他。
      因为他们曾经对彼此都没有秘密。
      “你爱过他吗?”问这句话的时候,盛安夏刻意掩去自己天生略带凌厉的眸光,他或许是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吧?
      梁轻荷闻言不由笑:“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想说真话还是假话?”
      他总是这样,轻而易举戳穿她自以为是的小心思,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是逃不开他的手掌心了。
      梁轻荷轻轻叹了口气,像穿过额间的微风一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吗?”
      “因为我太自私,太胆小,我总觉得自己失去的东西太多,上帝把我爱的人都从我身边一个个夺走,我觉得自己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怪物。”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身边出现了一个特别特别关心我的人,他对我一百倍的好,我就想贪图他一万倍的好,我从前觉得太辛苦太辛苦,但是他总会让我觉得没有那么辛苦,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会一直陪着我。”
      “那个时候的我绝望得几乎快要死掉,他的出现像是一颗救命的稻草,他一直在我耳边鼓励,他教我振作,他就像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就那样不厌其烦地守着我。”
      “或许没有他,我可能会坚持不下去,他算是救了我的命。”
      “后来我也想过,他救了我的命,我该怎么报答他呢?
      “我知道他喜欢我,可是我心里面的位置就那么小,装不进去。”
      盛安夏故作轻松地打断:“可你还是答应他了。”
      “对啊,我还是妥协了,或许是我爱你还是没有爱自己多吧。”
      梁轻荷自嘲地笑了,她不想再回想那段破碎不堪的日子,她濒临绝望的样子并不可爱,她也多希望能学安安一样失一场忆,彻彻底底忘记该有多好。
      “我得回去,当面跟王琛说清楚,”梁轻荷两只手指有些不安地交缠,“我欠他太多了。”
      “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我终究要面对的。”
      梁轻荷轻轻咬着下唇,她在害怕。
      盛安夏将下颌轻轻抵上她的额头,语气里盛满似曾相识的心疼:“这不是你的错。”
      梁轻荷心里像堵着一块石头,她只是摇头,她想自己或许永远都弥补不了对王琛的愧疚。
      “若你执意要去,我陪你。”
      “不用,我可以的。”梁轻荷起身,她觉得自己可以更勇敢一点,一路走来经历了那么多,她早就应该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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