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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十月尾巴的风刮在脸上有些许的刺痛,梁轻荷倚靠着盛安夏的肩,看着天桥下来来往往如流水般的车辆,忽然就想起了夏川,他们曾经站在长江大桥上俯瞰那些五颜六色金光闪闪的游轮,像观赏着一场又一场繁花似锦的梦。
      “北都太冷了。”梁轻荷下意识地朝身边的人靠得更紧了些。
      “回夏川吧。”盛安夏的声音像盛开在窗台上的铃兰,清澈而温柔。
      “你说什么?”梁轻荷一惊,种在心里的喜悦却在这一瞬间忍不住开出花来。
      她没想到盛安夏居然和她一样也想起了夏川,那些无数个细小而浅亮的日子,都是属于夏川的。
      “回夏川。”盛安夏低头看着她,目光温暖而深情。

      坐了近三个小时的飞机,梁轻荷有些晕眩,下了飞机一口气灌下了整整一瓶矿泉水,这方才觉得舒缓了一些。
      夏川终究是个温和的城市,虽然已近霜降,空气里却依旧残余着夏日的温热和暖,仿佛冬天永远都不会来似的。
      多么熟悉的城市啊,真好。
      梁轻荷伸手慢慢遮住远处的高楼大厦,连那些严肃得没有丝毫生气的建筑物仿佛也变得可爱起来。

      “你说到了夏川就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出了机场,盛安夏拦住了她向长街对岸走去的步子,神色有些担心。
      梁轻荷闻言不由一怔,心里五味杂陈的滋味又翻涌上来,她说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无助。
      梁轻荷抬头看他,眼睛里的晶莹却始终闪躲着不肯从眼眶里出来,过了半晌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带你去个地方。”

      坐在出租车里,司机大哥地道的夏川话让人觉得太过亲切,沿街看着长江曲河蜿蜒,列车在楼层里来回穿过,或许是因为太想念了,虽然只离开了短短的几个月,却无端生出了久别重逢的感动。
      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安口陵园建在一座安静清幽的小山坡上,陵园门口的云坛里开满了金色的茼蒿菊,团团簇拥着明艳得十分热闹,点缀着这萧瑟秋日倒也不觉得那么寂寞了。
      盛安夏看着她将自己带到这里,除了脸上的惊异,更多的是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两人顺着长长的甬道一直向前走去,终于在一座素色普通的陵墓前停了下来,陵墓上刻着清晰的几个字,慈父梁义生慈母念若文之墓。
      梁轻荷缓缓跪了起来,像极了她同时从脸颊滑下的泪珠,沉重而悲戚。
      她种在陵墓前的白菊已经开了,一朵一朵小小的洁白将黑色的泥土掩藏得干干净净,只是被风吹过的时候,才会窸窸窣窣热闹起来。
      有了这些小白菊,您们在这里也不会孤单了吧。梁轻荷伸手抚过墓碑上父母带着微笑的照片,鼻子一阵酸涩。
      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而已,怎么会那么快就好起来了呢?
      自从父母走后,她也再没回过那个支离破碎的家,舅舅怕她触景伤情,当时就着人将房子给卖了。
      如果心里的伤痛可以像卖房子一样卖掉,那该多好。
      梁轻荷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守在一旁的盛安夏终于明白了几分,他跪下身子朝那陵墓深深磕了个头,低沉而坚定。
      “叔叔,阿姨,非常遗憾和您们的初见竟是以这种方式,但若您们在天之灵有知,请您们保佑小荷,保佑她平安,健康,快乐,我也会尽自己的全力保护她,我向您们保证,从今以后,我盛安夏绝不会让梁轻荷再受到丝毫伤害。”
      梁轻荷转头,他的目光就像六月的星辰,耀眼而笃定。

      晚上江风冰凉,他们像曾经那样走在长江大桥上,听着列车从桥下“轰隆隆”穿过的声音,久违的记忆终于变成了现实的样子。
      对面的大剧院无声无息地坐落在江河中央,黑色的夜空下梁轻荷终于释放了自己的本性,飞也似的朝剧院门前的广场奔去。
      广场上有层层铺展而下的三道阶梯,无数雪白明亮的白色花灯沉默而庄严地排列成行,将那些阶梯系数照亮,那些光亮便顺着江河旁边的黑色栏杆静悄悄地溜进了长河水面,水面上泛起清浅透亮的白色波纹,那些波纹便一圈一圈蔓延,将整座剧院都包裹进了偌大的夜色之中。
      “你还记得吗?”梁轻荷靠在栏杆上,深黑的眸子里有星辰在闪烁。
      盛安夏唇角微扬,黑夜里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他握住她的手却是极温热的,那种令人心安的温热。
      他当然记得,他陪她走过的每一方土地,踏过的每一朵芳草,甚至呼吸过的每一寸空气,都深深交映着对方的影子,而那些深的浅的浓的淡的记忆交错更迭,都如同烙印般雕刻进他的脑海里,从不曾忘。
      “你当然记得。”梁轻荷抬头看他,清浅的笑意里装满了肯定。

      时间从来不曾怜悯任何它珍贵如一的人,它永远未知得近乎残忍。
      得知盛安夏又一次病重是在一年后,那天梁轻荷正在教室里上理论课,也在为了争取大四的保研名额做冲刺。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聒噪的蝉鸣让她莫名有些烦乱,梁轻荷放下手中被汗浸湿的笔,抬头朝窗外看去。
      她和盛安夏有好一段日子没见面了,按照学校里传出来的八卦新闻来说,就是对面贵族学校的富家少爷盛安夏的妈妈专程连夜从美国坐飞机回到国内,气势汹汹地冲到女生宿舍门口,警告盛少爷的现女友梁轻荷离她的儿子远一点,更不许私下里以任何形势联系或骚扰她的宝贝儿子,甚至还有传言盛妈妈给了梁轻荷一大笔钱想要打发她离开北都这座城市,永远都别回来。
      同宿舍的犁然听说了这些比风火轮还不靠谱的谣言,亦只能无奈地拍了拍她单薄的肩,小心低语安慰。
      梁轻荷看着窗边一片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的叶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她本来就不在乎其他人的闲言碎语,她只担心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从盛妈妈含糊的说辞中她只知道安安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后来通过苏心羽辗转反复好不容易联系到舒予杉,她才知道盛安夏已经被他的母亲送到了美国去治疗。
      梁轻荷的心突然就坠到了谷底,许多浓重的浅淡的心绪都被反复折叠,皱得不成样子。
      或许是上天注定,美好的日子总是难以长久。
      可是在这些疼痛的不好的日子里,陪在他身边的却是那个叫做舒予杉的女生,她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她和他,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晚上的风终是有些寒凉,梁轻荷一个人走在学校里的林荫街上,在电话的这头哭成了泪人。
      “亲爱的,你怎么了?”可儿的声音依旧轻柔稚嫩,语气中满含急切。
      梁轻荷一边断断续续地抽泣,一边止不住眼泪说道:“没事儿,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不用管我,就这样陪着我任由我哭出来就好了。”
      可儿听她哭得难受,虽然心疼却又不忍打断,只得小心翼翼一边哄着一边试探地问着。
      明明是盛夏,心却冰冷的可怕。
      她想念过去所有时刻的他,包括过去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许多他带给她或快乐或痛苦的记忆,在这一刻都视若珍宝。
      为什么他总是喜欢这样悄无声息地就离开她呢?无论她多么笃定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他最终还是会选择丢下她。
      她真的就那么招人讨厌么?
      梁轻荷缓缓蹲下身子,将自己深深埋进黑夜里,谁也看不见她脸上肆无忌惮的泪水。

      这个时候学校里的人大多已经回宿舍了,梁轻荷不经意就走向了艺术楼。那抹孤独的红色无声矗立在偌大的草坪上,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本以为这个时候琴房里早已没人了,没想到透过窗户竟看见里面明亮的灯正开着,梁轻荷忍不住好奇便朝琴房的位置走去。
      离琴房越来越近,里面竟传来宛如天籁的钢琴声,梁轻荷不由停住脚步,有些怔然。

      这是当初盛安夏在她生日会上送给她的《最好遇见你》,后来这首歌自然也成了她最喜欢的曲子之一。
      只是这么晚了还在弹钢琴,会是谁呢?
      梁轻荷轻轻走向门口,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夜风透过窗户将帘子无声掀起,宛如海浪的流苏翻飞起伏,和少年笔直的身影一同交映在雪白的琴键上,凄美而落寞。
      梁轻荷只觉得一刹那间有些恍惚,时间像倒流了一般,眼前那个清俊的少年也仿佛不是别人,而正是她想念了很久的盛安夏。
      直到一曲作罢,男生见她一直站在门口不说话,有些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梁轻荷似乎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只得同样回了一笑。
      “你要用这架钢琴吗?”男生挠挠头,神情有些羞涩。
      梁轻荷朝四周环顾一番,偌大的琴房里大大小小的乐器很多,钢琴也有三架,她自然没有理由必须要男生面前的那架钢琴。
      梁轻荷轻轻摇了摇头,径直朝钢琴旁边的一架古筝走去。
      这架古筝本是与钢琴合奏用的,七色琴弦恍若长虹交织,细长的岳山上纹着烟雨图案,只见一个白衣少女撑着一把碧色的油纸伞,在雨中缓缓踱步,似是眼看细雨将歇,那莲花般的步子也悠闲了些。
      梁轻荷小心翼翼地拾起裙角在古筝前坐了下来,指尖在触到琴弦的那一刻却像触电似的突然被弹了回来。
      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弹古筝了,自从得知盛安夏再度病重的事情,她便向学院申请辞去了院学生会副主席的职位。
      她还记得他陪着自己参加市里的古筝大赛,知道自己取得第三名时他高兴得把她背起来绕着操场跑了两圈。
      可是现在他不在身边,古筝弹得好不好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她终究是她,终究是不能离开他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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