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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   幸福是什么?
      在二十岁时,觉得幸福是大唐能爱我。三十岁时对幸福的期盼是生活稳定,能有一个孩子。而到了四十岁,对于幸福已经没有过多要求,只要身体健康就好。可如今,我不但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生活也日趋安稳,父母双全,并有了一个看似爱我的人。虽然,经历的个中曲折,都不足以为外人道。
      老天是厚爱我的啊。
      与傅开始时,纯属离婚后的放浪形骸,得过且过,不成想,因缘巧合,我们竟能真正结为夫妻。当初的发心便有些羞于提起,我不提不代表傅不介怀。有时在床上,我稍做放纵,他就会问,你性经验这样丰富,曾有过几个男人?我如果收敛,他又会问我是不是嫌他老了是不是不能得到满足?我被搞得束手束脚,对房事再无兴趣可言,一到周末就头疼。说好的干柴遇烈火的天蝎座相撞呢?看来,我们都需苦练技术。
      常医生约着见面,我只答应了一次。他为老齐的病做了许多,我心存感激,我请他吃了最贵的海鲜大餐。常医生说他吃饭并不在意吃什么,而是和谁吃。全程他又是给我倒水又是拿纸,一个虾也不让我剥,全部剥好挑出虾线整齐放在一个新盘子端给我,体贴入微之极。他又是学霸型人才,无论谈什么话题都有理有据活泼风趣,逗得我时时开怀大笑。
      吃完饭,我拼着老命抢先结了账,常医生期待地问我接下来是什么节目,我却拿出了给他买的一套昂贵西装。他变了脸。他是个聪明人,他有闻弦歌而知雅意的眼风。他默默收了礼物,却再无笑意。
      临分开,他问我:“你是不是和你丈夫又和好了?”
      我点头。
      他苦笑:“我以为今天会有一个美好的夜晚,谁知道......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这么有趣女人,却是别人的老婆。”他仍不甘心地问,“你介意搞个地下情什么的吗?”
      我点头。
      常医生只得摇头离开。
      虽然被我礼貌地拒绝,常医生仍保持风度,和我在朋友圈一直都有互动,留言总是各种神回复和耍宝自黑,常能逗我发笑,连我转发个文章,他也要点个赞以示尊重。
      常医生的长情,倒是让我心有戚戚。我已经四十岁,不会天真地以为感情要有多纯粹多重要,所有世俗的规矩与界限都视作平常,天长地久也不是我们的追求。我和常医生这么投契同频,实是遇到的时间有些不合适。如果不是傅回了头,我和常医生还真能擦出一些激情的火花。我常常幻想,自己皮靴皮裤再挥着皮鞭将小绵羊似的常医生踏在脚下的样子有多威风。但难得傅能回头,虽然我不确定,我们的这种关系能否长久,但我也不能无视他的诚意,要投之以李报之以桃,我能回报他的也只有忠诚了。我并不认为他真能如他所说,只要我开心就好,他不介意头戴绿帽,面带微笑。
      偶尔,高凡约我吃饭,我也推了。上一次,我和高凡喝完酒,我抱着高凡又哭又叫,大喊老三的名字,高凡搞不定我,给傅打了电话,傅来接我全程臭脸,为此半个月没有搭理我。我自知有了他,他无形中已经在我周围划了一个圈圈,在我半公里直径内,不能有公的。
      我顺带对杨杰也变了态度,不再毫无顾忌地玩闹,遇事一概严肃认真,公事公办。
      到年底本来是很忙的,但杨杰做事尽心尽力,不用我多操心,我只需把份内事做好就行。我原本也没做老板的样子,平时做工作都是低声下声地求着那帮小孩子,现在把自己定位成一名员工,任由杨杰驱使,倒也乐得轻松自在,竟然比往年要清闲许多。
      和小孙去拜访完客户,我让他把车驶走,我去旁边的图书大厦闲逛。
      买了几本字帖,几本小说,又坐在卖咖啡的卡座里喝一杯咖啡,才慢慢走着去坐地铁。今天约了程岚和林菊清吃饭,坐地铁更方便。
      北风呼啸,路上的车辆和行人象是被风吹得加速,全是匆匆来去。前方一个老人看样子象是刚从医院出来,手里拎着一袋中药,正试探着要过马路。
      因为不是十字路口,没有红绿灯,全靠眼疾腿快才能避过车辆快速通过,年轻的路人过了一拨又一拨,老人试了几次一直没敢下马路牙子。我有心帮忙,又怕引起误会,正踌躇,一辆公交车呼啸着擦着路边开过去,带起的风浪,卷着正颤颤巍巍准备抬脚的老人,眼看着他身体歪向一边,即将摔倒,一直在默默关注他的我,扔掉手里的沉甸甸的袋子,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住。
      “谢谢,谢谢。”老人不住声地道谢。
      我捡起袋子,一手挡车示意,一手扶着他过马路。过了马路,仍有一段漫坡,我扶着他慢慢走上去。
      老人气质不俗,谈吐也很得体,挺直的腰板颇有军人的气质。
      我问他:“叔叔,您以前是军人吗?”
      “你怎么知道?”
      “能感觉到呢。”
      “做了一辈子军人,现在老了,这具驱壳已不中用了。”
      有些人认识了许多年,都仍是陌生人,有些人只见一面,便会有象做了一辈子朋友似的熟悉之感,令人忍不住想要去亲近他。眼前的老人,便让我有想陪着他一直走下去的冲动。他那双智慧的双眼,象有洞悉一切的深邃与温和,灵魂更深处的坚定象极了一个人。呵,大唐。
      走上坡,又转过一个街心公园,我问他住哪里,他指指不远处的一栋老楼,拍拍我的手:“谢谢你,闺女。”
      我停下脚步,冲他笑笑,挥手再见,去做地铁。
      正是周五下午的下班时分,人格外地多,一个车厢里,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或坐或站,表情冷漠疏离又疲倦。再年轻的生命都会被这一日一日的奔波消耗至尽的啊,努力工作是为了什么,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每个人都会老,老到丧失一切热情与活力,老到连马路也不敢独自走过,老到回想青春时,就象做了一场不真切的梦。不论我们从哪里上车,我们的终点相同。
      程岚给我发信息,她已到饭店。我回她:十分钟。
      我下了地铁,顺着人流走上地面,过了一个路口,眼看着马上要到饭店。一个女孩拦住了我:“姐姐,请帮帮忙。”
      我警觉地问:“帮什么忙?”
      “我,我怀孕了,我,我好象要生了。”
      “那去医院啊,我打120.”我拿出手机。
      “不,姐姐,我没有钱,我没有钱去医院,您能借给我点钱吗?”
      在大街上借钱,是骗子吧。我马上语气冰冷,抬步欲走:“抱歉,我不能帮你。”
      “求你了,姐姐,我不是骗子,我真的是走投无路......”女孩急忙拦住我,唰地拉开棉袄,露出如萝的肚皮,眼含泪光,乞求地看着我。
      我恻隐之心顿起,又忍不住问她:“孩子的父亲呢?”
      女孩咬着嘴唇摇头,泪如泉涌。一看这情形,我大略明白了她的遭遇。这么冷的天,她不知在街上站了多久,被多少个人拒绝过。我实在不忍一走了之,给程岚打电话,让她赶紧出来,林菊清的车嘎一声停在我们面前:“我去前面停车。”
      “先别去停车。”我扑到她车窗前,指指女孩 ,向她简单叙述,她想也没想,甩头示意,“那还等什么,赶紧送医院啊,上车。”
      已经赶到的程岚手脚麻利地扶着女孩坐进了后座,我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驶,林菊清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女孩抱着肚子开始痛苦地吟呻。
      妇产科的医生见惯了这种场面,只对女孩略作检查:“离生还早着呢。”说着,开出一堆的单子,让我们去做一系列的化验。
      我们三个人被指派得象陀螺,跑前跑后忙上忙下。抱孩子的小被子没有,小衣服没有,红糖没有,奶粉没有,奶瓶没有,什么都要买。好在医院旁边的商店里什么都能买到,我们买了满满一购物车。当护士抱着孩子出来,问谁是黄金果的家属时,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懵逼。
      护士也被搞得不敢将孩子交到我们手里,迟疑地问了几遍:“你们果真不认识产妇?你们真的只是在马路上碰到的?费用交了吗?”
      三人一起点头如捣蒜。
      程岚抱过孩子,我和林菊清围上去,一起品头论足:“女孩耶......眼睛不小,鼻子也挺高......头发这么好,又黑又亮......”
      怀里的小婴儿睁开眼睛看了几眼,打了个哈欠,又沉沉地睡了。
      推着黄金果回到病房,几个人把她抬到床上,将孩子放到她身边,她又哭了。
      林菊清慌忙说:“别哭,别哭,刚生完孩子不要哭,伤眼。”
      “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
      “不用报答,好好把孩子养大就好,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楼下的月子中心送上来一碗小米粥,我放上红糖端给她:“吃吧,给你订的有月子餐,这几天安心将养。”
      黄金果看了眼怀里的婴儿,一直恍惚的眼神瞬间有了光泽:“我以为我恨她,没生她之前,一直想着一生下她就把她送人......”
      “现在呢?”三人一起问。
      “我会把她养大,好好爱她。”
      我们三个人一起长舒了一口气。
      我不敢想,如果今天黄金果不碰到我们三个,她一个人怎么在寒冷的街头流落,那个小小婴儿能不能顺利降生。
      程岚和林菊清平时都是独挡一面的人物,考虑事情要比我周到得多,今天没她俩,我还真搞不定。最主要,她俩的心肠比我还热,荷包比我还鼓。
      护工进来,手脚麻利地去清洗奶瓶,给孩子喂水,冲泡奶粉,整理杂物。有钱好办事,有钱再晚都能买来一切所需,并请来护工服务。
      我们三人得以脱身。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三个人又冷又饿。
      这一天过得很充实,如果有人问我这一天都做了什么,我会说,我今天在路边劝过架,帮过一个老人过马路,又把一个产妇送到医院,完全是雷峰么。中年妇女可能都有这毛病:爱听八卦,爱管闲事。
      林菊清提议去吃海底捞。这个时间点,营业的饭店不多。
      一人一杯啤酒下肚,终于心神归位。
      对面的两个人仍在激烈讨论。
      “听这个姑娘说,她是和那男的在KTV里认识的,喝醉了酒发生的关系,她当时没有意识,连人家长什么样,叫什么都不知道呢。”
      “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不是随便,是□□!女孩喝多了酒,没有防御能力,不是□□是什么。”
      “那她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真可怜。”
      “孩子的父亲是这样的人,怪不得姑娘说她恨这个孩子。”
      “她为什么不早做打算?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要这个孩子,怀胎十月,多煎熬。”
      “她没钱,她连打胎的钱都没有,你没看孩子恁小,才不到六斤。”
      “即使到了这个年代,女人仍是吃亏,男人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女人却要承担这诸多后果。”
      “所以,女孩仍要自重,不然,有了孩子,碰上不负责任的男人,打掉吧,是条人命,生下他,又会一辈子背上沉重包袱,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利。”
      “希望金果能吸取教训,她生的又是女孩,希望她好好教育,不要走她的老路。”
      我只抚着手腕上的伤疤,一杯一杯地喝酒。
      今天遇到的马金果勾起了我深埋心底不为人知的伤痛了。从程岚和林菊清嘴里出说来的“□□”字眼,声声撞到我的心上,那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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