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糖》沣芝

25、第 25 章

　　和老陈从民政局出来，老陈说：“一起吃个饭吧。”
　　我看看表：“算了，才十一点，为了吃个饭，还要再等一个小时。”
　　“我们找个咖啡馆。”
　　我看他一眼，一向讷言的他能在我拒绝第一次之后，再契而不舍地提出要求已属不易，眯着眼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裹了裹在大衣，指了指马路对面：“看，对面就有，商业社会，什么需求都能满足，可能就是专为失婚人士准备的，当然，还得是象咱们这样和平分手的。”
　　我言含讽刺，嘟嘟囔囔地跟他过马路，一前一后进了咖啡馆，找了个卡座坐下。
　　要了咖啡，两人大眼瞪小眼，一直干坐。
　　“我以为你要向我忏悔。”我喝完一杯又续一杯，我是真渴了。
　　老陈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父亲去世的早，母亲拉扯我们四个孩子吃了太多苦，大姐为了能让我上学，早早缀学做生意养家，我不聪明，全靠苦读，我考上大学的学费全是借的，在学校我没有吃过早饭，没吃过肉。我是在图书馆里认识她的，我们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她的出现，就象我生命里的一线光，象一个天使，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她总是故意把肉挑出来给我说她不爱吃，学习资料我买不起，她借给我说她一不小心买重了，她一直不露声色地对我好......我那时候自尊心强，总怕别人看不起，是个很讨厌的家伙，我不知道她喜欢我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我想躲她又想偷偷靠近她，后来，她告诉我，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她就是喜欢我。其实，她也很可怜，她小时候和我一样出身农村，家里也很穷，后来她父亲包了煤矿才发家，生意越做越大，她父亲因为她母亲没有生儿子，一喝酒就打她母亲......她说，她父母一直忙着挣钱，把她寄养在亲戚家里，她从没有象别的孩子那样得到过父母的关爱，他们只会给她钱，我们在一起她才感到爱是什么滋味......可是，他父亲一直想洗掉农村的身份，想给她找一个城里的丈夫，因为她找了我这个农村来的穷小子而怒不可厄，百般阻挠，甚至以死相逼......我们偷偷苦恋了十几年......十几年啊，我们不只是恋人，我们甚至比亲人更血脉相连......我们分开后，我一点也不恨她，只是没有了她，我不会再爱。”这是这些年来，他对我说话最多的一次了。平时的他，性格冷淡，沉默寡言，拒绝与我做深层次的交流，能说是，不说好的，绝不愿多说一个字。
　　“你们可以演化蝶了。”我脱口而出。我是想讽刺他来着。
　　“后来遇到了你，你很好，我记得你说，两个人做个伴过过下半辈子也挺好，如果不是倩倩回来，我们是可以很好地过完下半辈子的......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宝......”老陈的直男癌一发作，我就烦。他还真以为我没了他就没法活了。
　　“我可以再找个人过下半辈子，不过，我还真侍候男人侍候烦了！乱扔的臭袜子，洗手池里每天都要清理的剃胡水和胡子碴......”老陈的一番深情告白，我竟无话可说了。我只能发泄我的愤怒。
　　“对不起。”老陈被我抢白的脸红脖子粗。
　　“算了，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看着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我竟也有了一丝愧意。别说他不会爱，其实，我又何曾爱过他。他不是个好伴侣，我也没有努力试着去做他温柔体贴的妻。我从未想去探究过他的内心世界，他的喜好，他哀乐。我从不曾在他面前挂过面具，懒得去修饰自己缺点，肆无忌惮，想发脾气就乱骂一通，高兴了就出去疯。我到现在才知道，他一直对我抱以宽容，给我自由，是因为没有爱。他没有，我也没有。我们都是可怜人。既然我用了十年的时间，只当了他生命的配角，我就漂漂亮亮地退场好了。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你工作忙，如果没时间照顾小宝，李倩可以帮忙照顾，她，人真的很善良，这也是她要我给你转达的，她说她对不起你。”
　　“你们别这样，好象我是你们的债主，你们是我的罪人，既然你们那么相爱，牺牲我一个，成全你们大家，也算是个好结局。”
　　“对不......”
　　“打住，你以往可不是这样的，我做得再好你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怎么现在转性了。”
　　“以前是我太自私，我很后悔，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善待你，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会努力对你好的。”
　　“得，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还是离你远点吧。”
　　“再有两个月就过年了，你给爸妈说了没有，今年过年......”
　　“那已经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他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瞎操什么心。”
　　“他们对我很好，我尊重他们，对不起他们。”
　　“又来了，你不烦我都烦了。”
　　提起老爸老妈，我还真是头大。老爸心脏不好，老妈血压高，我这段时间焦头烂额，已经一个多月没去看他们。也幸亏有姐姐帮忙照应，不然，我还真应付不过来。
　　我不敢想，如果他们知道我离婚，会是个什么反应。我从小没有姐姐乖，没有姐姐能干，没有姐姐会规划自己，总是把生活过得一团糟。把自己搞得快成剩女才嫁出去，让他们操碎了心，这才消停了几年，又成了孤家寡人，唉。
　　食不知味地和老陈吃了午饭，我掏钱付账。他一脸习以为常地看了掏钱，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老陈人不坏，但小气，即使和女人吃饭，他也没有结账的习惯。以后，他更不用为此烦恼了。当初选他的时候就是看中他的老实，以为老实人总是省心的，可以安安生生把下半辈子过完。事与愿违的事情太多了。出了咖啡馆的门，我连再见都没跟老陈说，转身就走。
　　站路口等红灯，路上一个发小广告的姑娘冷不丁塞给我一张宣传页：“阿姨，买房子吗阿姨，海南的精装公寓，代托管，有温泉......”
　　“谁是你阿姨？！”我气哼哼地扔掉宣传页，怒气冲冲地过马路。
　　走到马路中间，我突然灵光乍现，匆匆走到路边给叶子打电话：“你公婆今年还去海南过冬不？”
　　“去啊，本来上个月就要走，有事耽误了，订过票了，下个星期就走。”
　　“你给我租套房子，我想让我爸妈也去。”
　　“不用租，我们有两套公寓，公婆住一套，另一套是等我们过年去住的，但是今年我家乐乐有课，不能去了，你让你爸妈去住就行，他们老人也有个伴，还能凑桌麻将。我一会儿把给他们订的航班发给你，你问问，如果还有机票，可以让他们一起走，我去送，你什么都不用管。”
　　“好，你发吧，我看完回复你。”
　　等叶子把航班发过来，我上网一查，竟然还有票，马上打电话给老爸老妈，问他们要了身份证号，订了机票。
　　等老爸老妈知道我问他们要身份证号是为了给他们订机票去海南，埋怨了半天，说是乱花钱，没经他们同意，刚买了几棵过冬的白菜。但过了一会，又打电话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问我，要不要戴帽子，要不要穿秋裤，凉鞋都旧了该去哪里买新的。我让他俩把需要的东西列个清单发给我，我在网上给他们买。
　　为了过年不被他们问东问西，把他们一竿支到海南去省得听聒噪，真是神来之笔。我为自己的英明决策又开心了。父母双全，小宝也在身边，我要学会知足。
　　回到公司，老三和小张小孙在开会。几个人撸着袖子，满面油光，头发乱如稻草，一屋子烟味。
　　“哎呀，你终于回来了，快来，你和小张他们把这最后的几点再商量打磨下，小明发烧，我要急着去医院。”看到我，老三把我往电脑前一按，抄起车钥匙就跑。
　　小孙磨磨蹭蹭地来找我：“谈总，我想和你谈谈。”
　　“谈呗，啥事。”
　　“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行啊，我正好渴了，泡壶茶，边喝边聊。”
　　进了会客室，小孙烧水给我泡茶。办公室的人都知道我的习惯，喝茶要普洱，而且是生普，更重要一点，我不动手，只喝。这毛病是老三给惯的。
　　“我想辞职。”小孙把茶杯放到我面前。
　　“为什么？”我心一沉。
　　“加班加得想吐，我已经连续加班三天了。”
　　“咱们年底就是这么忙，你跟唐总说了吗？”
　　“没，怕他骂我。”
　　“怕骂还辞，你辞了这里，到别的公司一样加班，而且，马上年底，你现在走是没有年终奖的。”
　　“我女朋友给我最后通牒，如果今天晚上再不回去，就分手，今天她生日，但是唐总说了，今天不搞完谁也别走。”
　　“为什么不能有事说事，为什么一张嘴就是辞职？今天你可以早走，剩下的活儿我来帮你做，明天你也可以休息一天。”
　　“真的？”小孙的苦瓜脸终于笑成了菊花。
　　我抚额：“真的，你们这帮孩子，怎么这么任性，以后不要随随便便说辞职，我心脏不好，受不了这种打击。”
　　“那怎么好意思。”
　　“你好意思辞职，我就好意思帮你干活。你敢辞职我就找个帅哥把你女朋友拐跑，不要得罪我哦。”我瞪他。
　　“姐姐，我斗不过你，你太狠了。”小孙挠头傻笑，挠出纷纷的头皮屑，我连忙把我的茶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