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符》芳与泽

7、悔棋

　　凌苍陆挑眉，俯身问道：“他看我丝毫不惧，为何看见方禾哆嗦成这个鬼样子？”
　　洛云飞了一记白眼，淡淡地说：“一般没有人会一直盯着你的脖子看，且你遮的很好便没有多出这些麻烦。”
　　择安加快脚上的步子，一边嘴硬着念叨着阿弥陀佛。这般模样，看得洛云心底发笑，只是在面子上仍端着。
　　凌苍陆看着身旁默不作声的洛云，好生提醒：“刑部主事，户部随侍，此类都是朝堂上的大臣，你这案子查下去，要想脱身，可就难上加难了。”
　　洛云点点头，一边站的离他稍远了些，而后不紧不慢地接话：“我知道，只求无愧于心。”
　　看到他的举动，凌苍陆眼间闪过落寞的神色，似一潭水，蓦地没了生气。
　　择安拉拽着白方禾，脸上写着千万个不愿意，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些什么古怪。
　　唯独白方禾见了自家主子，躬身一拜：“公子。”
　　凌苍陆点点头，一边屏退了择安，手一转拉住了洛云：“你跟我来。”
　　任由他拉着，眼神却飘到他骨骼分明的手，苍劲有力，指尖覆着薄茧。
　　像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
　　“公子，刑部主事谭旭已在天沄楼订了雅阁，洛大人官位小，若直接与谭主事会面，定是会出问题的。”白方禾抬起脸，像是硬生生装进眼眶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着，光是看着都瘆得心肝发疼。
　　凌苍陆轻笑一声，目光却是冷冷的，唯有轻蔑的语气才配得上那副神色:“真是异想天开，谭旭那老滑头以为是在选小妾么，还要直接见着才作数？”
　　立在原地，洛云不知想了些什么，忽而说道：“你方才说私下会面，如今又改了？”
　　看向他的眼神温柔下来，凌苍陆勾了勾嘴角，狡黠地拍了拍他的肩：“我又不是君子，一言既出对我自然无用，会不会见得着，那自然得看那老滑头的本事了。”
　　说了缘由，洛云才知自己对为官之事一概不知，不知何时进退。
　　虽担着知府随侍的名号，泡在大大小小的案子里日复一日，如今京官来地方取乐，理应由他请座，眼下却没了法子。听了凌兄一言，方觉自己道行太浅。
　　谭旭是刑部主事，达官显贵平日里见得不少，早长了个八面玲珑心，溜须拍马的事也是信手拈来。此次既是查案，过程自得小心谨慎，李思延是朝廷命官的儿子，赵轻荣是户部随侍，两人死得不明不白，案子没了后话，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刑部的人。现在一个成了孤魂野鬼，一个连魂魄也没了踪迹。
　　此案若冒然提起，谭旭定说他别有用心。
　　这案子，是被压下来了。
　　究竟是谁一手遮天？
　　由此可见，凌兄所说，未必不是个好法子。
　　现今行得通的，便是给足谭旭好处，若刑部有缺，谭旭也必定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让洛云顶上。到那时，查案就方便许多。
　　可洛云总觉得别扭，以礼求职绝非自己所愿，难道为了查案，一定要奉承讨好么？
　　两个鬼看着洛云陷入了沉思，白方禾还正在奇怪，凌苍陆却摸出了洛云心下几分意思。
　　气氛忽而微妙起来，凌苍陆盯着洛云，洛云眼神凝滞，放空了好些时候，白方禾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家主子，是跟着洛大人转的。
　　他慢慢开口，语调平平：“洛大人既觉得为难，那雅阁会面一事撤了就是。谭旭今晚在天沄楼本就是寻个消遣。”
　　洛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凌苍陆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心里觉得之前做的着实过分了些，没考虑到他的心情就胡乱帮人决定。
　　似是有什么东西梗住，开口说话都划着喉咙，不断地发疼发酸：“洛云，是我没考虑周全。”
　　洛云望向他，心底不知明地抽了抽，继而平静下来，咧了下嘴角，牵强得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无用。总端着这幅样子，连查案都瞻前顾后的。”
　　两人之间又僵着，连白方禾都觉得周遭变冷了些，小声的告了退，转身去找择安了。
　　院里的树叶顺着风打起了旋，卷着些许尘灰，悠悠地远了。石桌上的茶杯孤零零地立着，唯有杯里的茶水携着茶叶飘转着，倒更衬的没了言语的两人冷清了。
　　过了些时候，凌苍陆慢慢开口，安慰的话里多出警醒的意味：“我知你所求，但身在官场，位子越高，越不由人。你拘束越多，失去越多。为官清廉是一；求富祈贵是一，选择全在于你。从你踏入官场那一刻，你就该知道很多事情，并非你一人之力就能扭转。”
　　听的人低下头，皱起好看的眉，平日里温润的脸现今看来却有些无措，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眼里都是慌乱。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总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一大堆疑惑排山倒海般涌进脑海，他慌了起来，有一种被人从头到脚看完的羞愤，那感觉像一根针密密匝匝地刺向心头。
　　何尝看不出他激烈的心思，凌苍陆讨好地站在他身后，低身将头搁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咬：“好了，别想那么多。有些事总是要先了解才能下手嘛。”
　　呼出的热气化作洛云耳尖的红霞，余光瞥见凌苍陆若寒星闪烁的双目，那耳尖的一抹红色又落在脸上，这番景象落在另一个人眼里，却胜过万紫千红。
　　洛云不太好意思，脸上红晕未退，结结巴巴道：“你跟别人说话都喜欢这样么？”
　　看他这样，凌苍陆直起身，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轻笑着：“没有，我只对你这样。”
　　“你！...”想再争论几句，发现自己远不是对手。
　　这人油嘴滑舌，罢了，不与他一般见识。
　　站得离他远了一些，睨了一眼，便去找择安了。
　　凌苍陆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眼底尽是柔情。
　　洛云抬脚踏入堂内，便看见面无表情的白方禾张着嘴，像嗷嗷待哺的幼鸟，而择安端着一碗白粥，勺子正离了碗没一寸。
　　择安看见自家大人，仿若劫后余生，搁下碗向他大跨步走来：“大人！！！你可算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洛云看了刚刚那副情景，觉得自己眼睛辣的快流泪了。
　　白方禾慢悠悠的起身，作了个揖，而后再徐徐开口：“洛大人，方才择安小哥想看小的能否吃东西，便强喂我让我喝粥。”
　　择安脸上神色倏地一变，嘴角也跟着抽搐：“血口喷人！小心一会儿我告你黑状！”
　　白方禾转头看向他，眉毛一挑：“看看主子是信你的还是信洛大人的？”
　　择安像是瘪了的球，倒在椅子里，嘴巴片刻不饶人，啐道：“欺人太甚！”
　　看到眼前这状似斗嘴实则逗趣的画面，洛云忍住笑意，走出了堂屋。
　　出了屋，便见凌苍陆站在府门口，在望着什么。
　　想起方才他做的事，心里有点气，便断了问他的心思，转身去了书房里。
　　凌苍陆站在门口，掌间是金色的冥传令，足见消息内容有多重要。
　　上面现着：李、赵在城。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好，那就会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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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