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符》芳与泽

3、先闻其声

　　不畏天地鬼神为心无一物者，不敬天神下凡，不惧鬼魂相依，但实在是太难了。
　　世间多迷信者，是因为有人信，所以才迷信。
　　就在一盏茶之前，洛云还在思忖着将来仕途该如何发展。但是国师大人的话生生将他的如意算盘摔得稀碎，让他去找一个人，哦不，是鬼。
　　这个鬼想江山易主，另立他人。
　　问题最大的是，这个鬼自己以前还认识。莫非是年少的时候，尿撒别人坟头了？
　　国运之事他自然不懂，江山易主，改朝换代的事他自然知晓。帝位，是让许多人用鲜血不停地浇灌且不断争夺的象征，拿下它，就意味着美人，金银财宝，还有让万人仰仗的资本——权力，通通握在自己手中。
　　在开明之君手里，盛世可期；而在腐朽的君主手里，却加速着一个朝代的覆灭，而代价就是数以万计的性命。
　　若他想用天下百姓做饵，那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个人，是十分清楚他的软肋的。他的软肋在于他的原则，他的志气，为天下展恢弘志气，为百姓安乐而生。
　　洛云的志向少有人知，突然间觉得自己被人从头到脚看穿了，一时间不是个滋味。他手里紧紧攥着灵币，玉清果，看着桌上已经打点好了的包裹和干粮，不由得叹气：洛云，你可真是个没事找事儿的主。
　　给择安吩咐了家中的事，洛云便出门，雇了辆马车，向郴州进发。
　　一路上，车夫少言，洛云也不爱说话，除了窗外的鸟叫越来越凄凉，人烟越来越稀少，树林越来越幽静外，他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改日一定要去郴州转转，喝喝茶，适应一下。
　　马车颠簸了许久，颠得他脑子和胃直恶心，差点连才吃的玉清果也颠出来。天不负有愿人，终于到郴州了。
　　下车之后，车夫的反应如临大敌，嘴里不停地说：“小人有罪，马上就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驾车而去。
　　就两个人，他在跟谁说话？洛云小心背着包裹，捏在手里的灵币不断颤动，他壮了壮胆，拍去衣裳的尘土，望着荒无人烟，偶有飞鸟惊掠的声响的丛林，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该难过。
　　鬼城门在哪？国师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
　　一边走着，一边回味着国师的话。这荒郊野岭的你让我找鬼，不怕我随便带一个回去交差吗。
　　洛云说这话是有依据的，之前他下车，耳边若有若无的呜咽和迎面吹来的彻骨冷风让他不得不相信这有鬼，还很多。
　　小走了一段，还未等他找东南西北何处是鬼城的时候，地底突然窜出个影子。
　　影子不高，个子像六岁的孩子，空洞的眼睛，被线缝起来的血淋淋的嘴，竟让洛云读出了欣喜的意思。
　　小影子跳到他身边，手费尽力气的抬起来指了指前面最暗的地方，说：“洛哥哥，凌主上让我来接你，灵币你就收着吧，下次可以来买好玩的。”
　　洛云觉得自己要背过去了。这下他更确定，他小时候肯定没有乱撒尿的习惯。
　　小影子看着洛云，毫无生气地说：“洛哥哥把眼睛闭上吧，我们要下去了。”说完，便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拽着他的脚，狠狠地往下拉着。
　　下哪去？？？
　　还没等他睁开眼，耳边尽是欢呼声：“夫人到了！！！”
　　“主上夫人长得可真是眉清目秀啊。”一个离他很近的鬼，贪恋地在他身上摸了一把，还不忘在他耳边发出舔舐的声音。
　　“主上真是好福气，等了那么久，夫人终于肯露面了！”
　　“般配，太般配了！”
　　什么东西？？？
　　等他睁开眼，他终于知道择安每天提心吊胆恨不得再长颗心换着跳是什么滋味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没五官的，没头的，四肢被缝上的，听了无数鬼故事的洛云此刻就像被掐住了喉咙，不说话不是，说话也不是。
　　他的眼睛正从一个个鬼上扫视着，身后突然多了个声音，小心之中带着点试探与满足：“阿洛？”
　　他听见这声音，了悟到这人就是每年在他耳边说话的，转过身来看他却觉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熟悉得让他觉得兴许是很多年前，真的见过吧。
　　四肢不缺，五官端正，唯独脖子有着一排密密匝匝的缝线印子。
　　目如朗星，眉似雪峰，鼻若悬胆，天质自然，不加藻饰却愈先其爽朗。头发高束，余了些头发松散的披着，零星碎发随着低头而垂落在额前，添了些柔和的气息。
　　洛云舔了舔泛干的唇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那人亮得发烫的目光，把想说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在下洛云，不知大人可是鬼城城主？”洛云的话使得方才的气氛偃旗息鼓，但瞬间又激起千层浪。
　　“夫人什么都不记得了！主上又要忙活了”底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又？？？
　　洛云揶揄，把开口说话的念头都打消了。
　　看出他的不安，身后的人站了起来，慢慢靠近他，行了跪拜礼，正色道：“在下郴州鬼将凌卧霜，在此拜过大人。”
　　冷不丁受了这么大的礼，让洛云的心又扑通扑通乱跳起来，不由得弯下身扶他起来，挨着他的一瞬，却感受到隔着衣料传来的寒意，冷得他脑袋发疼。
　　“大人言重。”洛云起来后，浑身的寒意还没退尽，不由得僵在原地。
　　“主上你是个大骗子，你明明叫凌苍陆，骗洛哥哥又换名字。”小影子不知又从那蹦出来，无情揭发自家主上。
　　“狗屁！原来的名字谁也不记得好吗！换个名字不也能重新开始吗！。”丝毫不顾及对方还是个小鬼的情况下，凌苍陆转头吼道，小影子没喝着，无辜的鬼倒是被喝住了，倏地噤了声。
　　“凌兄，我今日是有要事前来拜访，不当之处还望海涵。”洛云被他的吼声吓得缩了缩脖子，话都哆嗦了起来，没办法，老狐狸丞相他应付的了，唯独这位大义凛然的鬼让他心虚。
　　凌苍陆转而温和一笑，勾着他向内堂走去。
　　外面的鬼拿出来震天响的嗓子：“恭送夫人！”
　　“恭送个屁啊！人还没走！”走进屋里的凌苍陆拐个弯，朝外面大吼一声。
　　......不想查案了，您让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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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苍陆老哥还是比较暴躁的，但身边是洛云，又不敢明目张胆的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