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男人、钻石、猫 ...
-
两天里贺开朗给眉浅打了无数次电话，第一次接通时，温柔甜美的声音在说：“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忙，等会说可以吗？”
贺开朗信了她的邪，多打几次就打不通了，也没有音讯全无，电话打不通，却有功夫回短信，眉浅会回一条：【在开会，等会给你回电话】。这也是个坑，基本上等会给你回电话就等于再也不会回电话。
周四的时候，贺开朗下午跑了外务，直接上眉浅的公司堵人。
眉浅和女同事说着话，从公司出来，远远看见贺开朗，笑容愣了一下，也没有让同事先离开，反而朝贺开朗招了招手。
贺开朗眉毛皱了起来。
“这是我朋友。”眉浅这么跟同事介绍。
同事调侃她：“男朋友啊。”
眉浅撒娇地撅嘴，没有接话，询问贺开朗：“什么事儿啊，怎么突然过来了？”
贺开朗：“……”他看了一眼眉浅的同事，是个有点胖的女生，在看手机时间。
“你有事先走吧，我带她去吃饭。”
同事嫣然一笑：“行，我不给你们当电灯泡，什么时候结婚记得给我发请柬。”
贺开朗招了一辆出租车，眉浅蹬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侧身坐进后座，贺开朗上车以后，听见她从容地报了一家网红餐馆的名字。
贺开朗不想跟她吃饭，但车上有司机，他也不方便直入主题问眉浅为什么不还钱，只得忍着。
偏偏眉浅在后座问：“贺哥还没买车啊？”
贺开朗从后视镜看到眉浅在补妆，正掏出小镜子对着在画眉毛，接着补口红。
“没有。”
司机：“买车容易养车难，现在C市开车不容易，上下班高峰，咱们不就堵着了吗？”
他不说贺开朗还没意识到，车子被挤在车流中难以前进，正在缓缓随大流蠕动。
“大概多久能到？”
“现在这样子，一个小时吧，要不我走小路，杀过去就是二环高架，导航看那边好点。现在一个红绿灯要十多分钟。”
贺开朗找不出理由反对。
后座的眉浅更是毫不关心的样子，她补完妆，开始玩手机。
贺开朗烦透了。
这是一间坐落在一条充满文艺气息的深巷中的小酒馆，提供特色中餐，目测人均消费两百。
菜单拿上来以后，贺开朗让服务员先不用管，要点餐的时候再叫人。
眉浅伸手把菜单拿过去，她涂着鲜艳的指甲油，应该是在外面做的，自己涂的总会有一些溢出，而她的指甲漂亮、光润，手指细腻洁白，保养很好。
“眉女士，我不是来跟你吃饭的，只是你答应的还款，打算什么时候转到我们公司账号上？”
眉浅歪着头看菜单，随意地问：“你吃香菜和小葱吗？能吃辣？”接着自顾自地说，“上次辣酱你也吃了不少，应该能吃辣吧？”
“你要是再听不见我说话，我就会直接告诉服务员你欠我们公司钱了。”贺开朗微笑着说，他感觉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眉浅上挑的眼尾看上去十分精明，她双手交叉，一只手上戴着玫瑰金的戒指，不是无名指，是食指。
“今天我不会还钱。”眉浅说，“你等几天吧，下周。”她抿唇一笑，拿住了贺开朗不会做出什么让她颜面扫地的事，浮夸地打了个响指叫服务生过来。
“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你这么欠着成天被人追着还钱，自己觉得很快乐吗？”点完餐，贺开朗困惑至极地问眉浅。
眉浅转着手上的戒指说：“有钱花，挺快乐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你说明一下，我也不用一直追着你。”
眉浅愉快地笑了：“我挺喜欢你的，你长得帅，以后可以多见面。”
贺开朗说：“我的收入水平很普通，你一顿饭吃了我半个月房租，这种奢侈生活我过不起。”
“没事，今天我买单，当交个朋友。”
贺开朗烦躁地双手撑在桌子上，想起身走人，被眉浅一句话拉了回来。
“你放心吧，下个月一定能还。”
“真的？”
眉浅朝前倾身，俏皮地从下向上望着贺开朗，她脸上的神情让贺开朗想到家里的猫。眉浅就是一个很像猫的女人。
“我上个月出差的时候，碰到一个男的，疯狂追求我，直接拿着钻戒约我吃饭。本来我是不考虑他的，长得不好看，当时我还没和男朋友分手，以前的男朋友是个空少，我交过好几个空少，胃口养刁了。这个实在长得不行，有点矮，又不大好看。不过他对我很好，每天会让人给我送营养便当，前几天我生日，他送了我全套的贵妇牌和那个牌子全色系的口红，这就好几万，家里也让他送的咖啡、红茶、红酒堆满了。我打算吊几天，搬过去和他一起住。你帮我想想办法，能拖就拖几天，本息一定没问题，但是现在不行，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欠了一屁股债才能维持这种高品质的生活吧？”
餐厅里的慢摇音乐这时候才进入贺开朗的耳朵，他喝了一口柠檬水，不知道说什么好，女人说的内容太私人了。
“你点了什么菜？”贺开朗问。
眉浅笑了起来。
饭吃到一半，贺开朗稍微放松了点，才开始认真看对面的女人。和第一次见到她有点不同，今天眉浅穿得很职业，性冷淡风格，一身黑白配，长裤，身段收束很好，领子不低，戴了一条钻石项链，看得出价格不菲。
两人聊着，贺开朗得知，眉浅是人资部的，普通白领，年轻漂亮就是最大的资本，至于她怎么拿到的十万块贷款，贺开朗有点疑惑。
“找人担保的。”眉浅眨了眨眼。
“那下个月底能还钱吧？”
“不出意外的话可以。”
“意外是什么？”
眉浅笑了起来：“不可抗力，山洪暴发，地震海啸，或者我出意外了。”
“有个问题，有点失礼……”
“你问啊，没关系。我都跟你交底了，没什么不能聊的。”眉浅喝了一口酒，稍微有点呛，她很快止住咳，用纸巾按了按唇角。
“你一个月能有小一万，买一套好点儿的护肤品，也就是一两千，租好一点的房子三千，生活费两千，还能有余钱买个过得去的包。实在没必要让自己背上债务。”贺开朗也觉得这么说有点多管闲事，但聊开以后，发现眉浅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爽快人，不还钱也真就是现在拿不出钱来还。当然，她还是可以一顿饭吃掉几百块，就是没钱还钱。
眉浅，没钱，挺应景。
“一两千往上还有一两万啊，三千的房子在C市真不能算好一点的，只能算过得去吧。我现在住的地方，一个月租下来，也要五千七。包就更贵了，我背的这个，一万二，让人代购回来的，等了好几个月。加上我两天要买一次花，生活费两千怎么够，吃两顿饭就没了，车费、香水，不买衣服吗？一周怎么也要买一件得体的衣服吧？现在女人火眼金睛，你穿的是什么牌子，仿版还是正品，在我们公司里，分分钟就能被人看穿。不用最好的手机，穿最好的衣服，背最贵的名牌包，那我怎么能像个奢侈品。如果不把自己包装成一件奢侈品，我怎么才能通过结婚改变人生呢？”
“自己挣的钱花着才踏实啊。”贺开朗说。
“这也是我自己挣的钱啊，虽然欠了债，但都是我凭本事让人借给我的，包括即将为我还债的男人，他愿意为我花钱，就是觉得我配得起他花的钱，你情我愿的事情。所以为什么说，女人的投资要往脖子以上，脸和头脑，都是我们女人的资本。”眉浅说话的嗓音轻轻柔柔，很甜美，让人想一直听下去，“这也不是什么轻松钱，以前我家挺穷的，上大学才开始觉得钱重要，为了过上想要的生活，打点自己不需要花时间花钱吗？投资够了，要投放市场，优胜劣汰。有的人想有一份好的事业，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也有我这样的人，以嫁一个能让自己衣食无忧过得舒服的男人为目标的女人……啊不对，现在男人也能和男人结婚了，也有不少这样想的男人。甚至在同性婚姻合法之前，不也是这样算着能够从一段关系里得到多少好处吗？”
“有的人不是，也有人是为了爱情。”
眉浅笑了，她吃了两口菜，因为喝酒，白得半透明的颧骨皮肤透出微红，那是和腮红完全不同的天然的血色，这让她看上去像个熟透了的苹果，甜美而芬芳。
不得不承认把一个富有魅力、说话温柔，懂得生活的女人放在家里，是很多男人的梦想。
回家能看到这样的一个女人，一天工作的疲惫大概都会消散。
“爱情都是有保质期的。”眉浅说，“时间久一点，美好的记忆都得靠自己创造，既然迟早会消散，何不过得识趣一点。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短短数十年，既然世上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为什么不去享受呢？你看看人类历史，有多少人能留下姓名，普通阶层的历史就等于没有历史，那能收获的只有体验而已，上天没有给我好的出身，但给了我好的容貌和头脑，这要感谢我爸妈，我拿这些换我出生就该有的东西，不过分吧？”
吃饭的时候，贺开朗请示了公司，和眉浅说定，让她多借一个月，利息也要提高，他给她算了一下本息。
“没关系，那就下个月的今天再见。”
眉浅下了车，贺开朗以为她要走了，她突然弯下身，脸贴到贺开朗的面前：“你是个弯的吧？”
女人身上的酒味和香水味渗透过来，贺开朗下意识往后抽开一些。
“你喝醉了，快上去吧。”
眉浅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光泽的白牙，她踩着高跟的背影摇摇晃晃，娇俏动人，登上台阶之后，有保安过来接她。
·
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睡前贺开朗接了个电话，是钱总打来的。
鬼使神差的，贺开朗接了起来。
钱八万：“你才回家？”
贺开朗酒醒了一大半，环视了一圈屋子，确定没有摄像头。
“我看到你朋友圈了。”
十分钟前，贺开朗朋友圈发了一条小区院子里的大树，当时觉得地面灯光照得很好看。
“哦。不是说好这周不联系吗？”贺开朗把拌好的猫粮放到吧台上，世界过去吃，尾巴弯曲地竖着，缓慢摆动，它看了他一眼，伸出舌头很秀气地开始吃宵夜，吃两口，警惕地看一眼贺开朗。
贺开朗走到窗边，天气闷热，他把窗户关上，打开空调，定时两小时，不然澡就白洗了。
“想你了。”钱八万难得认真。
贺开朗愣了一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你想我了吗？”钱八万问。
根本没发生喜欢的感情怎么想你啊！
贺开朗：“有一点。”
钱八万：“今天晚上有月亮，月亮很大很圆。”
贺开朗向窗外看了一眼，天空中挂着一轮圆圆的月亮，在C市能看见月亮已经难得，这么大更加少见。
“你也在看？”
“嗯。我在阳台上，刚做完一组平板，在想你，想得身体不太舒服。”
贺开朗：“……”他贴着手机的那只耳朵发烫，把手机拿开了一点。
“我问你个事情。”贺开朗说。
“说啊。”
“如果我们结婚了，你会要求我待在家里吗？”
“不会，但是你那个工作，得换一个。”
“如果我不想换工作呢？”
“你答应和我结婚了？”
“不是在谈吗？”
“如果换工作是必要条件，那我可以尊重你，但是我也会让你看到，你那个工作没有什么上升空间，社会评价也低，换一个工作，培养一些学习兴趣和爱好，对你以后的发展会更有利。如果你只是想听我的看法，我的建议是，换一份工作。”
贺开朗听见自己的猫喵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到猫已经上床，在用爪子试睡在哪里舒服。
“这份工作挺有意义的，会接触到很多不同的人，而且欠债的原因各种各样，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能从中了解到，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们不应该给人贴标签、类型化，这些是我上学的时候完全体会不到的，后来我做的工作，都需要到处去表演，没有太多接触和了解人群的机会。其实我能学到很多东西，至于晋升空间和自我提升，这份工作可能确实不能带给我太多东西。”
“你对人感兴趣？”
“嗯，人很有意思，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故事，有的人疲于奔命，有的人一生下来什么都有，有的人拼搏的终点不过是有吃有穿有房住。我经常会想知道，在城市最高点的旋转餐厅里用饭的人，跟走在大街上忙着看手机的上班族，有什么不一样。他们在想什么，他们都会有什么烦恼，又会为什么事情而高兴。”
钱八万换了个姿势，坐在躺椅上，干净赤|裸的脚|交叉跷了起来。
“那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你和我签结婚契约书。”
“……”
“你真的很好。”
“钱总，我要挂电话了。”
月光流淌在钱八万结实的背肌上，贺开朗说完真的就挂电话了，钱八万盯着手机看了一会，笑了起来，冰冷的酒液进了嘴，滑进喉咙，他已经有点微醺。
花园里的美景朝夕不变，今夜却仿佛每一朵花都挂着露水，喷泉池里的塑像也有了生命，在拿丘比特箭射他。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男人、钻石、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