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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你有没有过无畏的青春 ...


  •   贺开朗跟钱八万在周五时,以短信方式,约定了周日的碰头地点:第一次见面的咖啡厅。

      并且贺开朗要求钱八万,不得再搜刮咖啡厅的糖包、奶包、肉桂粉。

      为了长远的家庭内部和谐,钱八万勉为其难答应可以以后多注意,但他也表示这属于个人生活习惯的范畴,非一朝一夕可改。

      贺开朗说,可以理解,但如果我们结婚,我希望你能改一改。

      钱八万:【你已经在行使我老婆的权利,什么时候把义务履行一下。】

      之后钱八万就没有收到贺开朗的回音,贺开朗在收拾行李,装了一些找医科生朋友咨询的材料,带了两本书,一本活出生命的意义,一本早些年好不容易收到的北城天街。

      他想了想,把还没拆的人类简史也放了进去。

      睡前贺开朗跟小鱼确认了一下时间地点,关手机,看了会床头的散文集子,从来C市以后,他睡前读书的习惯越来越难保持。看了两分钟,他丢下这本集子,从行李里翻出那本即将送人的北城天街,翻到谢晨风离开后,骗林泽自己过得很好的部分读下去,直至林泽去找他,在已知的预料之中,贺开朗又看了一遍谢晨风死去的片段。

      头顶的灯光照着,贺开朗眼眶红了,肩膀颤抖,泪水滴在书上,他连忙拿纸巾擦掉,把书放得远一点,窝在被子里大声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贺开朗起来重新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碰了碰发红肿胀的眼角,他在看自己的脸,这张每一天都会看也许一次也许两次的脸,脑子里空空的。

      生命究竟是什么?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卑微麻木地生活,还是及时行乐?努力就一定会获得自由吗?晚睡晚起就一定会绝症吗?

      不,作恶者游荡世间,行善者沉默死去。

      而更多的人,像贺开朗自己一样,平凡普通地生活,在有限的空间里挣扎着试图保持清醒。

      贺开朗去洗了个澡,把工作和爆炸式信息带来的负能量清洗掉,又刷了几个搞笑视频,才勉强入睡。

      凌晨四点二十,贺开朗起床洗漱,含着漱口水呆了会儿,回过神险些把漱口水吞了下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呆。

      火速收拾完毕,放好猫粮,贺开朗背着他卡其色的大书包,白大Tee,黑短裤,蓝色运动鞋地出门了。

      机场灯火通明,卫生间里有不少人带着牙刷毛巾,正在洗漱,还有解决晨起问题,进去半小时不出来的。贺开朗洗了个手,穿过大厅,打印登机牌,到登机口附近盘桓,这个月严重超支,赛百味吃不起了。

      贺开朗买了个五块钱的面包回来坐在椅子上吃,旁边是一对母女,穿粉红色小裙子的女孩占了两个座位,躺在母亲腿上。

      贺开朗刷了会微博,给首页早起工作的一位摄影老师点赞,昨晚他没上网,首页都是昨夜他关注的人刷上来的。有人爆料媒体圈大佬性侵,之后很多女性纷纷发声,炮轰这位大佬,大佬及他的一些朋友,振振有词声称这些站出来“Me too”的女性都不是什么无缝的鸡蛋。

      十分钟后,贺开朗退出了微博。

      他转过头去看透进晨曦的巨大玻璃,凌晨五点半,C市的黎明到来,天空从晦暗的蒙蒙亮,仿佛一瞬之间,被炽热的太阳照亮。

      大厅中充斥着让人浑身舒服的冷气,贺开朗想象着,现在的室外,该是如何沉闷而灼热。

      晚点一个小时,九点半,贺开朗踏上了另一座城市的土地,走出机场,他错愕地觉得自己没离开C市,这里一样热得要命。

      出机场进地铁通道,贺开朗感觉活了过来,买票时才想起开手机。

      钱八万给他发了短信,跟他确认明天中午想吃什么。

      贺开朗回了一条:【中午不一起吃饭,我下午回,三点在咖啡厅见。】

      【今天干嘛呢,周末起这么早?】钱八万停下跑步机,拿毛巾擦汗,看手机。

      【在W市,有个朋友生病,过来看他。】

      【男的女的?】

      贺开朗把手机装好,他手上都是汗,拿手机很不方便。

      钱八万洗完澡,还没收到贺开朗回的短信,他看了一下航班,订了张票,吃完早饭穿着他的老北景布鞋,一身低调奢华有内涵除了布鞋过于煞风景地要出门。

      钱八万的妈一头乱发地走出来。

      “去哪儿?”

      钱八万莞尔,晃了晃车钥匙:“公司。”

      钱八万他妈显然不信这个邪,她趴在窗台上看着儿子取车开走,给沈敛华打电话:“小沈,我们八万今天是不是要跟你见面啊?”

      “不是啊……啊,没什么,我听见有人关门,不想起来看,不知道他是不是出去了,可能是我听错了,没什么事。不过小沈啊,阿姨跟你说,我们八万从小就不爱主动追人,他脸皮太薄,你要是对我们八万有那个意思,就要主动一点,他以前的男朋友,都是主动找他的啊。”

      “嗯,放心,阿姨是你这边的。周末愉快。”

      ·

      走到病房门口,贺开朗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蹲在病房门外戳手机。

      小鱼:【到了吗?护士台右拐第二间就是,用不用我下去接你?】

      贺开朗走了过去,坐在地上的男生抬头看他,眉毛微微皱起来:“是……”

      “你好,我是贺开朗。”

      香蕉正在睡觉,段余带贺开朗出去,在一家麦当劳外面转了两圈,这是一条地下通道,很凉爽。

      第三次走到麦当劳门口,贺开朗说:“去喝点东西,你吃早饭没?我还没吃早饭,去吃点儿?”

      段余肚子响了好几次,他现在早饭不吃,晚饭不吃,就吃一顿午饭。现在才十点半,不早不晚。

      贺开朗走在前面,推开重重的门,他把书包往段余怀里一塞:“你去找位子,我点餐,你想一下吃什么,发我手机上。”

      贺开朗看到有自助点餐的机器,过去操作,过了一会,段余问他有没有米饭,贺开朗看了下现在只有一款是米饭,他还饱着,飞机上吃过,手指尖透出犹豫,继而跟段余点了一样的鸡排饭,到段余对面去坐下。

      “我待会把饭钱转给你。”段余说。

      “不用,这次我请你,下次你们来C市,我要选一家特别贵的,吃大餐。”

      段余眼尾透着一丝红,他抿了抿唇,轻轻握起冒汗的手。

      “你跟巩清认识特别久了吧?我听他说起过。”

      贺开朗还是第一次听说香蕉的名字,他们都是用网名称呼,只不过贺开朗的微信名就是本名。

      “好几年了,以前他老在微博跟我互动,我还追过他的直播间,我是他的粉丝。”

      段余不太好意思:“他……他很厉害。”

      “你呢,你们是朋友?”贺开朗想了想,又问,“男朋友?”

      段余:“我想跟他结婚。”

      贺开朗笑了起来:“那不挺好?”

      “他不同意,巩清说我养不起他。”段余低下眼睛,他长得不是特别好看,憨厚老实,年纪不大,普通上班族,有点瘦,但手臂肌肉看得出力气不会太小,皮肤有明显晒黑的痕迹。

      贺开朗不好发问,嗯了一声,舀起一口米饭吃。

      段余吃着肉,嘴里很不是滋味,他抬起眼睛看贺开朗。

      贺开朗心里被撞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难以描述的感情,仅仅是因为那一双眼睛很干净,黑白分明。他常常在小说里看到形容一个人的眼神澄澈,自己却从未见过像段余这样,眼仁黑得发亮,眼白一点杂质也没有。

      “我这个月没多少钱了,刚才一直在犹豫带不带你吃饭,实在不好意思……”说着,段余的耳朵和脸都红了。

      “没事啊,我也月光,说了请你。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嘛。”

      段余笑了笑,笑容有点苦涩。

      “巩清生病,他平时就挺嫌弃我,我没敢跟他提钱的事情。”段余沉默下去,一口一口吃饭,他的表情看上去没有那么好吞咽,嗓子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哽着,但仍然使劲地吞了下去,直到吃完米饭和鸡排,把纸盒底上最后一粒米都刮干净。

      十一点,贺开朗带着段余去了附近的咖啡馆,虽然是应该节约点,贺开朗这个月额外开销太多,有点吃不消,但他觉得麦当劳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地方,人越来越多,有一点吵。先是段余带着贺开朗,结果贺开朗发现他根本不熟悉附近吃喝的地方,才拿出手机自己找地方。

      贺开朗找了一个评论里说环境很好的小店,看过图,觉得挺安静,有相对独立的空间,带着段余去了。

      找到地方,店面巴掌那么大点儿,外面看上去破破旧旧,还做了茅屋的装饰。

      半新泛黄的门帘后面,竹风铃的响声很是特别。

      贺开朗问了段余的喜好,他说都行,贺开朗就点了一壶混合的花草茶,又问段余要不要吃东西,段余没好意思,贺开朗点了巧克力华夫饼和两个大福。

      “巩清爱吃甜的。”段余说。

      贺开朗跟服务员加了一份打包,说走的时候带招牌的甜点,段余这时候才说巩清挺喜欢草莓。

      麦当劳出来以后,段余明显放松不少,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贺开朗言谈间的尊重和不打探,反而让段余很想倾诉。

      一簇小蜡烛的火苗舔舐着壶底,贺开朗问段余吃不吃甜,然后给他的杯里加了糖,倒出两杯茶来。

      “我是做后台产品设计的。”段余喝了一口茶,说,“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贺开朗:“要债的。”

      段余啊了一声,很意外,眼睛都瞪大了。

      “不像?”

      “不太像,你没有花臂啊,也没戴墨镜,这么瘦,看着很好说话,怎么要债?会有人听你的乖乖还钱吗?”段余补充道,“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要债的。”

      贺开朗微微一笑:“多接触新鲜人,不是很好吗?”

      “怪不得你和香蕉能做好朋友。”

      贺开朗不太明白。

      “他很敏感,很能联想,也挺小心眼儿。比如说无意间听到别人用‘基佬’这个词,他会跟人家声讨,觉得别人看不起gay。上次有人说他娘,他差点拿啤酒瓶把人头爆了,还好……”段余眼神按了下去,“还好跟他一起的朋友帮忙,不然要进局子。”

      “他没跟我说,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不久吧。”

      贺开朗想了想,他大概猜到这个“朋友”那会是香蕉的床伴,之前让香蕉想健身那个。

      “对了,你说想结婚,你跟香蕉……我还是叫他香蕉吧,习惯了。你跟他求婚了吗?”

      “昨天提了,被骂醒了。”段余挠头,露出苦笑。

      “他不喜欢你?”

      段余表情茫然,似乎想到什么,回答道:“喜欢吧,住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他很喜欢我。”他脸迅速变得通红,“他经常夸我很棒,说我很温柔,很会照顾人。他也很依赖我。”顿了顿,段余又说,“我感觉得出来,他应该挺喜欢我。可能不想拖累我。”

      贺开朗想起香蕉的病,安慰段余说:“艾滋没那么可怕,可以药物控制,能一直活下去。现在国家免费治疗,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段余点头,嗯了一声。

      “我知道,我就是想对他再好点儿,但是他最近心情很不好,控制不住情绪,可能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贺开朗想起那晚香蕉摔手机,说:“刚开始会有点,谁遇到这种事都会,他会好的。”

      段余喝了一杯茶。

      “你在C市一个月能赚多少?”

      “四千五,我托关系的,说是试用三个月,还不知道试用期多少。现在吃老本,花之前存的一点小钱。”

      “我一个月满打满算一万多点,都不够给巩清买一套护肤品,他的设备更不要说了,上次过生日,有个粉丝送了他一个两万多的麦。”段余说,“我就想快点攒够钱,能在这座城市买套房,这样他也许就会愿意和我结婚了。”

      “租房也能结婚,爱的话怎么都可以,不然你和他商量商量。”

      段余:“结婚以后呢,不代孕吗?代孕也要存钱吧。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毕业两年,每个月都入不敷出,还欠信用卡。这个月才刚还清给巩清买新年礼物,我们春节假出去玩的钱。”

      “必须生孩子?”

      “我家就我一个儿子,我爸妈没要二胎。”

      “他呢?”

      “他家也他一个,而且,他生病没敢跟家里说,他爸很凶,大学来过一次学校,拿棍子打他,把棍子都打断了。”

      “……”贺开朗无语了,“是亲生的吗?没报警?”

      “都不敢,当时我们以为放假他不会回家,结果那个假期还是回去了。他爸把他锁在家里不让出门,我在楼下接他。”段余沉浸在回忆里,神色留恋,“他翻窗户出来的,十二楼,把我吓坏了,结果他踩着别人家生活阳台,攀着管道下来的。”

      “下来以后我还觉得心跳得厉害,他说摔死算了,就怕半死不活,然后他抱着我的脖子,亲、亲了我很久。”段余满脸通红,脖子也红,眼睛闪烁着光,“我们去了西北,坐火车,偷偷摸摸在火车卧铺上做了一次,特别怕有人看见,他……特别会。”

      段余舔了舔嘴皮,说:“他第一次,都给了我,我要照顾他一辈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你有没有过无畏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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