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网红小哥跟他的男朋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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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或者不结婚，这是一个问题。
从长远发展的角度看，结婚是大势所趋，是老有所养的必经之路。这个老有所养，在贺开朗来看，并非是说将来让代孕生的娃给自己养老，而是有个老伴儿，相携相依。
贺开朗抱着他年初在某网站换的一条大丁丁——说是大丁丁，全名叫，飞天大丁丁。
贺开朗上大学时，有点时间，那会看不进太深层的书，爱泡在网站上看，对这网站感情也深，追着那么几位作者的文。那些作者有的还在写，有的已经江湖不见，年初时，贺开朗本命的一位作者开新文，他砸了几千块钱票，拿积分换了这个表情猥琐吊诡的布偶。
此时此刻，贺开朗抱着飞天大丁丁在床上滚了两圈。
贺开朗的心里很烦，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吃串串时小米椒放多了，肚子隐隐作痛。
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空调制冷的细微机械和气流声。
“啊——”贺开朗叫了一声，打开微信，手指快速滑动，在通讯录里瞄了一圈，打开了香蕉的对话框。
【干嘛？】
香蕉：【发呆】
贺开朗抱着丁丁坐起来，发了句：【今天不在别人床上？】
【给鸡儿放个假】
【问你个事】
【说】
贺开朗把钱八万要跟自己结婚的事情捡中心思想给香蕉汇报了一下。
病床上的香蕉芭啦啦旁边有人和他说话：“吃苹果吗？”
“不吃。”
“医生叫你早点睡，给你买的粥，你也没吃完，我待会出去扔东西，你想吃什么？”
“不吃。”香蕉头也没抬，这是一个头发过长了的男人，平时在网络平台做主播赚外快，这几天他直播也没开，头发盖住眉眼，低垂着头，枯瘦的手指在屏幕上戳，打了字，又退回删掉，删了打，好几遍都没能发出去。
“我问你。”香蕉说。
毕业两年都在给旅游公司做后台产品设计的段余坐在旁边病床上，他手搭在膝盖上，因为手掌都是果汁，只得摊着，尽量不碰到裤子。
“你说。”
香蕉想了想，用那张没什么血色的病容，问段余：“你想过跟我结婚吗？”
窗外哗啦啦的一阵暴雨突然砸在窗玻璃上，段余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这一眼大概有半分钟。
他再回过头，正要回答香蕉的问题，发现瘦得挂不住病号服的男人，已经重新低下头回消息。
病房门关上的响声传进香蕉耳朵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房门，唇角挂上了自嘲的笑。
贺开朗洗完澡出来，才看见香蕉回的消息。
【结个屁】
贺开朗：【刚洗澡去了，在不在还，方便语聊吗？】
发过去以后，消息就不动了，到晚上十二点多，贺开朗打算睡了，正在看私信，手机突然响起最大音量的视频提示，吓了他一跳。
“喂，能听见吗？”
镜头里贺开朗捂着鼻子，他皱着眉头，起初是因为鼻梁被砸得太痛，后来眉头再也没松开，因为他看见了镜头里那边的香蕉穿一身病服，坐在床上，旁边不知道谁在一勺一勺喂他吃粥。
“能听见，你生病了？”贺开朗问。
香蕉突然朝旁边吼了一声：“烫！”
那一声吼得很响，贺开朗耳朵都快聋了，镜头激烈晃动，香蕉拿一个枕头砸了过去，贺开朗听见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但那边没人说话，香蕉胸口急剧起伏，他锁骨分明，很瘦，瘦得让贺开朗有点难受。
直至病房安静下来。
贺开朗看见香蕉随手把耳塞重新戴好，长长出了口气，说：“那傻逼出去了。”
“谁啊，你朋友？”贺开朗不知道香蕉听见他之前的问题没有，而且他犹豫要不要再问一次。
“男朋友。”
“嫌你体力不行那个？”
“那个没戏了，听说我得病以后，就消失了。”香蕉随手从床头拿了个杯子，勺子里的是西瓜，他往嘴里喂了一口，“你就跟那人睡了一晚，他就要和你结婚？这人没病吧？我跟你说，这种老古董，将来你要是憋不住骚，跟别人有一腿，他立马把你扫地出门，而且你以为豪门好嫁的啊，都要签婚前协议的，离婚了半毛钱拿不到，要是你出轨，搞不好倾家荡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听姐妹的，结婚还是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生在世数十载，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有钱人都不好伺候。”
贺开朗：“我让他做婚前财产公证，他不干。”
香蕉嘴巴停了一下，过了会，咽下那口西瓜，说：“让你签协议吗？”
“他说我们先结婚一年试试，如果一年以后我还不喜欢他，就当补偿我。”贺开朗说，“我不会要的，真的不行我可以单方面赠与给他。”
“你他妈是不是脑子坏的啊？”香蕉陡然拔高声音，“好不容易撞上个傻的，那就结啊，还考虑什么？少奋斗二十年！”
镜头里香蕉的眼睛通红，但他脸色不好，精神看上去有些颓废。
贺开朗安静了一会。
香蕉说：“所以说什么都赶不上运气好，既然你有这个运气，就抓住他，一年以后要是真不行，还能离婚。稳赚不赔，钱你也别还给他了，他就花钱图个心安，你还还给他，平白添膈应。真不是我说你，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你这套五讲四美，怎么平平安安长到现在的，我就闹不明白了。你在H市待不下去，怎么也找找自己的原因吧，搁哪儿都干一阵就被别人顶了编制。这年头就是人善被人欺，你最大的缺点就是道德感太强，什么都想图个公平，这世界从来他妈的就没公平过。”
贺开朗：“我知道人人生下来就是有穷有富，我们的长相，有帅有丑，即使是同样的家庭条件，有的父母攒足劲砸锅卖铁送儿女上好的学校，有的父母想让孩子早点工作分担家庭压力，觉得念大学没用。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人善被人欺，是，但是普遍存在的东西不见得就是对的吧。大屠杀时期还一整个国家都去杀自以为的□□，整个社会对杀人习以为常，那杀人还是错的，他不会因为所有人都干就正确了，标准总在那里。我还是觉得，只要是正常人，本心之中，都有善恶是非的判断，他表达不表达出来，用什么行为标准去表现，甚至不表现，这都不改变真理，真理他始终存在，公平正义这些东西，也是我们人会追求的，只是环境不那么美好的时候，有些人凑合一点。但是起码，我们做人要问心无愧，结婚本来就是平等的契约，双方意愿的自由表达，光想着从里头占便宜，我成什么人了？”
“你就是觉得我虚荣、我势利、我滥交、我活该生这个病呗！”香蕉一声大吼，镜头猛然一晃。
贺开朗听见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镜头黑了。
“喵——”
世界去猫砂拉了泡屎，踱着猫步沿墙边往前走，高高竖起的尾巴优雅弯曲着，它侧头看了一眼贺开朗，又转过头去，拿爪子刨了两下沙发脚，玩了会猫抓板，跳上一米二的吧台旁的凳子，走到贺开朗放在吧台上的杯子旁边，把鼻子凑到杯口，继而不感兴趣地走开，在桌边弓起身，四条腿蓄力。
猫总是落地无声，世界落在贺开朗床上的姿态轻松而惬意，继而它趴到贺开朗枕头上，拿爪子刨丁丁布偶。
贺开朗看了会猫，狂跳的心脏不知不觉平复下来。
他太激动了。
贺开朗有点后悔，他和香蕉很熟，两人经常会为一些莫名其妙与生活无关的话题争论起来，但始终求同存异，香蕉也从来不会跟他较真，搁在平时，香蕉一定是开着玩笑就过去了。
贺开朗回拨视频，听完了提示音，镜头始终没亮起来。
挂了视频请求，贺开朗看见朋友圈有提示，点开看到香蕉最新发的朋友圈：【去他妈的好姐妹】
配图是一张什么也没有的黑暗。
贺开朗心底里揪了一下。
他想发点什么，对着空白的文本输入区想了半天，直接按了关机，顺手啪的关上了房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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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已经熄了灯。
门把手被很轻地拧开，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点亮，发现屏幕已经碎了。
段余把手机放到电视下面，走过去给床上光着腿，被子只在腰上缠着的恋人拿了另一床薄被搭上去。
香蕉睡得很浅，这么稍微一动，他就翻了个身。
段余被吓了一跳，直接蹲下地去。
过了一会，没动静，段余起来，没敢在床边多看会，拿起手机走出病房。
走廊上亮着灯，隔壁一个黄皮寡瘦的短发护工路过，招呼段余。
段余起身，跟那人打招呼。
“手机坏啦？”女人看上去只有四十五岁，今年满六十，干护工很多年，专照看上了年纪的老人，手脚勤快，爱说爱笑。
“摔了一下，明天拿去修。”
女人嗯了声，朝他笑笑，去走廊尽头的洗漱间倒尿盆。
段余重新坐回去，拿自己手机给朋友发消息，问修手机，把型号发过去，问原装的屏幕多少钱。
对方说三千。
段余犹豫了一下，算了算医药费，他抬头看了一眼没有灯光的病房门上那块玻璃，抬头看一眼头顶走廊上的白炽灯，不觉叹了口气，手指没闲着，回：【成，明天给你拿过去】
病房里，香蕉蹑手蹑脚回到床上，地面很凉，他坐到床边，拿手拍拍干净脚底的灰，缩起身体，侧身紧皱着眉，闭上双眼。
“妈的。”
这一声咒骂，除了香蕉自己，没人听见。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网红小哥跟他的男朋友（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