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造神》十鬼

6、机缘

　　次日清早，白祈祾趁着晨光刚破晓便早早地上了山，开始了自己这一天的伐竹修习。

　　眼下还剩两个月，她的三年之期便至，按照门规，就可以不用再上山。而她，要尽快的赶在伐竹结束之前，将修为提升至第六层。

　　三年下来，每次伐竹时，白祈祾都会压制自己的灵气，仅仅凭着身体的蛮力与剑术的技巧，去与越来越粗壮、坚硬的黑节竹作一个最简单，但却也是最有效的体术修炼。

　　也是由着她如此刻苦的伐竹之修，不仅剑术有了长足的进步，就连身子，也因高强度的训练，变得十分修长挺拔。

　　白祈祾脚尖轻点，以一种极其诡异且快速的身法穿梭在竹林里，落叶簌簌地被风连带着卷起，又翩然落下，但此时若是有个眼尖的人在一旁观察，便会发现，这些落叶虽多又乱，却始终没有碰到白祈祾哪怕一寸衣袂。

　　她这些年在密林里来去自如，已然练就了一身绝好的身法，衣不沾叶，行不留踪。

　　经过小半刻的疾驰之后，白祈祾的速度开始减缓，最终停在了一片参天密竹之前。此处的竹子十分粗壮，甚至比之一甲子的树都不逞多让，足足有一小儿环抱之粗，而且细看之下，那关节处黝黑得仿佛能滴落下来凝成一滴墨，而那黝黑之中，也隐隐地缠绕着一丝玄金色。

　　这里是白祈祾在竹林里修炼身法时无意中发现的地方，位于寻常竹林的南方，为向阳面，气温有些蒸人，寻常弟子都不会挑着这边来砍竹，大抵因此，这里的竹子才能未遭砍伐，长得如此粗壮。

　　白祈祾毫不在意这里的气温，随意挑了一根极为粗壮的黑节竹之后便敛了神色，从身后抽出那把再寻常不过的铁剑，极其认真地挽了个剑花，单手持之置于身前。随后缓缓阖了眼，似在酝酿什么，接着徒然睁眼，眸里射出一束精光，全身剑意升腾，双目却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眼前这根黑节竹，短暂的一息停顿后眼神一凝，剑意几乎化为实质，残影之下瞬时出剑。

　　白祈祾手中这把剑是最为寻常之品，当年她突破第三层之后师娘便许她下山去寻适合的材料炼制法宝，而她当时也不甚在意，以为凡品够用。所以直到现在，她手中还是拿着那把随手炼制的凡铁。

　　但随着修为的增长，白祈祾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这凡铁的不足，就拿这现下情况来说，这黑节竹显然已不是寻常品质，尤其那黑节竹关节处的玄金色若是越浓，缠绕越盛，那么此竹则是越为坚固。

　　而她眼前这棵黑节竹关节处的玄金之色已然凝聚成气，若是细看，还能瞧见那玄金气息正隐隐地环绕着那关节缓缓流动。

　　她这一剑一招劈砍下去，收效甚微，甚至从剑上传来的反噬之力已经开始影响到她的招式，不仅将剑身震得铮铮抖动，就连她手上的虎口之处也传来了短暂的麻痹感。

　　看来，差不多是时候去寻一把趁手的仙剑了。白祈祾心下叹息，不再多想，御剑之术，最忌的便是心神不宁。

　　以持观剑者，止于技；以术观剑者，怠于术；唯有以心伴剑者，方能通晓至高剑术。

　　白祈祾剑术基础已然十分牢固夯实，虽然她这些年有心去温养这把凡剑，但不知是她心性不够还是此剑尚未开灵智之因，却始终达不到那以心伴剑之境。

　　…

　　从山上下来之后，白祈祾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便往太极洞走，但在经过守静堂时，却像想起什么似的，步伐顿了顿，随即转而朝师傅田不易所在的内堂走了过去。

　　昨天在山上抓捕的到的那个怪异物件，她眼下还无丝毫头绪，与其茫然的胡乱猜测，不如交给师父瞧一瞧，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心思流转间已走到内堂之中，她恭声对着那紧闭的房门低声道：“师父，弟子昨日在山里寻小师姐和小师弟时，捡到了一个极为奇怪的…东西，想请师父察看一二。”

　　“是什么东西？拿出来我瞧瞧。”田不易闻言推开了房门，挺着他微胖的肚子便走了出来，道。

　　“就是此物。”白祈祾心念一动，那赤色的椭圆形蚕丝体便从乾坤袋里跳出，落在了她手里，她双手擒住，递给了田不易。

　　就在田不易接过后沉吟打量间，那东西似有灵智一般，瞧见重见天日了，轻颤间便想溜走。

　　“嗯？还会跑？”田不易见状有些讶异，会逃跑，这东西莫非有灵智？随即哂笑一声，难道还能让你跑掉不成？笑罢右手一抓，瞬间一个极其复杂的灵气网便已悄然成型，紧接着他徒手虚空一握，便将那东西罩住，抓了回来，田不易将其捏住，细细察看。

　　“咦？”就在田不易察看间，那东西像是燃起了灵火一般，忽然亮起了赤金色的光芒。

　　田不易见状若有所思，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随即眉眼间带了一丝不确定，试探着往这东西里注入一丝灵气。

　　就在那丝灵气钻入蚕丝包裹的物体内部时，异变突生。之前那仿佛从内部透出的赤金色光芒陡然之间瞬时光芒万丈，甚至开始有了温度，十分灼人。

　　田不易眯了眯眼，脸色一沉，随即又分出几丝灵气钻了进去，而那光芒也越发刺眼，突然之间发生质变，竟是像要反噬般自燃起来。

　　田不易见状一惊，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脸上的肉都吓得抖了一抖，立马将那物体用灵气包裹起来腾空送到了白祈祾的面前，急忙说道：“快！全力注入灵气！”

　　白祈祾本在旁围观，见田不易忽然将那东西丢过来，不由得一怔，随后没有犹豫，迅速气沉丹田，双手结印一合，将体内现下所有储存的灵力调动了出来，一窝蜂的朝那蚕丝物涌了过去。

　　那蚕丝物在灵力的冲击与浸入下竟有了些许松动，渐渐地露出一丝缝隙。

　　白祈祾心神合一，抱守灵台，不敢分出丝毫心思去想其他，只一股脑地调动着全身的灵力，不断地冲刷着蚕丝物。

　　…

　　就在蚕丝松动到露出了小半指甲盖的缝隙时，田不易立刻在旁沉声喊道：“取精血一滴，用灵力包裹住送入缝隙之中！”

　　白祈祾闻言毫不犹豫地驱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指，用体内灵气将心头精血逼入手指尖，然后食指轻弹，挤出了一滴精血，那精血一出，白祈祾脸色都白了几分。

　　她紧咬了牙关，闭目稳住因发晕而有些摇晃的身子，单手成诀，用灵气包裹着精血，徐徐送入了缝隙之内。

　　那精血一落入缝隙之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粘住，然后便像久干的海绵遇水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了进去。

　　就在最后一丝精血也完全消融后，那物体忽然开始原地高速旋转，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破茧而出……

　　轰——！

　　陡然之间平地炸响一声惊雷，田不易抬头一看，本就凝重的脸色又沉了些许，竟是突然之间晴天落雷！

　　田不易站在远处，眯眼瞧着那高速旋转下迅速剥落的蚕丝，又望了眼那正好劈在‘茧’上的晴天落雷，神色颇为复杂，随后大手一挥，迅速布了一个隔绝神识的结界，将他那位于正中间的得意门生给笼了进去，阻止有心之人的窥探。

　　…

　　九天落雷声势虽然浩大，但全然劈在了眼前的‘茧’上，反观那‘茧’，不仅没有被劈裂，而且表面还隐隐地流窜着几丝雷电之力，看上去暗含天威的雷电之力，已然尽数被其吸收。

　　而就在那第一声惊雷落下之时，白祈祾就已经完全的进入了忘我的顿悟之境，尽管她没有再主动地调出灵力，可不知为何，其体内的灵气还是源源不断地朝着蚕丝涌去。

　　而那从‘茧’上溢出的雷电之力不仅没有伤到白祈祾的身躯，反而尽数被其借来，极快地淬炼着□□。

　　轰——！

　　还未等白祈祾将天雷之力淬炼完毕，第二道雷竟又是极快地劈了下来！

　　轰——！

　　第三道！白祈祾身躯一震，尽管只有一缕天威之雷漏出，但此时她的修为还太过弱小，仅仅只是丝缕，便能给她的身体造成不小的负担！

　　轰——！

　　落雷并未开眼，也不会管白祈祾是否能承受得住，第四道立马紧接着劈下，随后不过几息之间，天雷翻滚中，第五道也是即将落下。瞧那声势，接下来的几道落雷，无论是强度还是速度，都只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快……

　　田不易显然没有想到这天雷竟是如此霸道，皱眉感受了番这落雷之威，脸色也难看起来。

　　他握紧双拳，收敛了一身的灵气，死死地盯着他最疼爱的小弟子在雷电之中摇摇欲坠的身影，脚下灵气流动，随时蓄势待发，竟是准备但有不妙，便从雷电的威压之下强行抢人的意思！

　　…

　　轰——！第九道！

　　天雷九落！

　　那天威之雷竟是足足落下九道！

　　因着那落雷激起的烟尘，田不易早就在第六道落雷时便丢失了白祈祾的身影，情急之下只能放出神识，探查着正中之人的气息。

　　而其中有好几道天雷中暗含的威势就连田不易看了都要抖上一抖，要不是探查里，白祈祾的气息虽逐渐变弱，可也还尚且顽强，并且隐隐中透露出一股生机，他早就忍不住冲上前去，强行抗下天雷，救出他最为得意的小弟子了。

　　在九天落雷徐徐隐去后，那烟尘终于慢慢地开始消散，而被落雷轰出的深坑也逐渐显露出来，透过层层烟尘，田不易隐隐瞧见就在那深坑的正中央，遭落雷轰击的地方，有一道修长而又挺拔的身影一点一点清晰起来……

　　一阵微风吹过，烟尘散去。

　　…

　　白祈祾睁眼，一阵精光闪过，至纯无比的灵力从其体内散发而出，她终于在顿悟中突破了第五层的瓶颈，水到渠成地踏入了太极玄清道的第六层！

　　眼前的一切在她面前清晰起来，这是白祈祾第一次遁入无我之境，而在无我之境中，白祈祾对周遭环境的掌控与探知几乎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不仅远超她平时全神探查的程度，还体会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风有形状，灵力有轮廓，气味有颜色，世间万物，皆能被“看见”。

　　而在那种近乎透明的感知中，她也清楚地看见了“茧”在落雷中蜕变的全过程。

　　思及此处，白祈祾低头，脸色颇为复杂地望了一眼手中的，剑。

　　没错，就在第九道天雷落下时，残存的最后一丝蚕丝也悄然剥落，一把通体黝黑的剑在光芒里悄然呈现！而那些蚕丝末屑也被一股力量聚拢在一起，融入雷电之力，凝成了一柄通体玄白，却极为轻薄的剑鞘。

　　至于她最原先的那把凡铁，也早在天雷的轰击下荡然无存，连一丝铁渣都不剩了。

　　白祈祾抿抿唇，抬手轻柔地轻抚着剑身。

　　这是一把极为轻薄的剑，长约三尺三寸三分，通体黑色，浑然无迹。

　　白祈祾弯曲手指，轻敲剑身，剑身轻颤一声传出铮铮剑鸣，仿佛在回应她。白祈祾见状展颜一笑，将剑竖于身前，细细注视、端详着它，因为尽管这柄剑的剑刃看上去十分锋利，但非常奇怪的是，白祈祾看到它的第一眼，竟觉得宽厚与慈祥。

　　就像上苍的一只黑色之眼，目光深邃，明察秋毫，注视着凡间的一举一动。带着怜悯苍生的仁。

　　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白祈祾心下一颤，有一股玄妙的感觉流淌在心间，好似这剑开了口，说话了——仁者无敌。

　　这是一把无坚不摧，却不带丝毫杀气的仁道之剑。

　　白祈祾心下恍然，凑近了屏息端详，在剑身侧面靠近剑柄之处瞧见了一行极为晦涩的古字，上书‘渊瑯’。

　　渊瑯。

　　白祈祾嘴唇微动，轻声念出了这两个字，而剑有灵，闻言竟自行浮空而起，随即似十分欢喜依恋她般绕着她转了几圈，最后蹭了蹭她的手，自行入了剑鞘。

　　白祈祾瞧见这一幕，眼里冰雪悄然融化，也染上了一层喜意，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剑鞘，将其系于右胯与腰身之间，飒然而立。

　　远处的田不易见自己的小弟子不仅无恙，还因此得了了不得的大机缘，这才松了口气。

　　白祈祾翩然从空中落下，低眉躬身对着田不易行礼道：“弟子无恙，让师父担忧了。”

　　田不易大手一挥表示无碍，刚想出口问些什么时突然一顿，随即细细用神魂感知了番后，脸上涌上一丝喜意，盯着白祈祾道：“徒儿，你进阶到第六层了？”

　　“是，刚才由着顿悟，现下已迈入第六层。”白祈祾看着田不易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轻轻点头承认道。

　　“好！好！好！”田不易面露喜色，连道了三声“好”，足以瞧出他此时心里的欣喜，不愧是他最为得意的小弟子！

　　田不易笑完之后转眼打量着那把差点害死他小弟子的剑，待他瞧清那把剑之时，身躯不由得一怔，似乎是印证了之前的猜测般，脸上涌上了比之前更盛的狂喜，连带着声音也带了一丝颤抖，道：“你，可知，这剑的来历？”

　　“这…徒儿不知。”白祈祾闻言一惊，师父连这剑的剑身都未曾细瞧过，仅凭着隔空一望便能瞧出这剑的来历？

　　莫非这剑是甚么极为有名的神兵？若是声名远扬，为何自己不知情？

　　白祈祾皱着眉头，认真地回想起前世今生所知的古籍，但不论何处，都未曾见过有一言半语提及“渊瑯”二字。

　　田不易似是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敛起神色，但眉间仍有兴奋残留，过了好半晌，才负手，十分笃定地说道：“这是渊瑯。”

　　“是。”白祈祾见田不易一语道破剑名，惊讶应道。

　　“这剑……你不知道很正常，毕竟这世间，也没几个人知道这剑了。”田不易谈及此剑的来历时极为严肃，说到最后，竟化为一丝喟叹，眼神直直地望向远处的天地，似在回忆什么极为遥远的事。

　　“这把剑当初与天琊齐名，都是曾经久负盛名的剑。”半晌，田不易才继续开口，谈起了世人皆知的一段故事：“据《异宝十篇》记载，天琊最早出现是在一个散仙枯心上人手中，传说这法宝乃九天异铁落入凡间，枯心上人在北极冰原偶得，修炼而成。”

　　“天琊？”白祈祾听见这个的名字，一怔，神情复杂地抿了抿唇。

　　随后低眉瞧了眼腰间的渊瑯，敛神，认真地侧耳继续听着。

　　“……只有这天琊神剑可以克制魔教至凶之物噬血珠，传说枯心上人以天琊神剑，与魔教炼血堂堂主黑心老人激斗了三日三夜，最后重创黑心老人。从此，‘天琊’之名响彻世间，成了修真人士心中梦寐以求的神物法宝。而这天琊，现下正在我们青云门小竹峰的水月手里，”田不易谈到水月，脸色有些古怪，冷哼一声，还是接道，“前些天，应该已经赐予了她门下的宝贝弟子，陆雪琪所有。”

　　陆雪琪。

　　白祈祾听到这个名字，莫名有些悸动，她于白祈祾的意义是十分复杂的。

　　来青云门几年了，就算再深居简出，她也曾或多或少地听过陆雪琪的名讳。

　　美貌、强大以及——性格古怪。

　　许是上一世，对于陆雪琪始终保持着好奇；亦或这一世，有着对强者的向往。

　　无论是哪种，她都极其隐秘地渴望与其见上一面。

　　她想亲眼看看，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之娇女，到底有何种摄人心魄的风华，足以举世无双，令世人疯狂。

　　但不是现在——

　　白祈祾阖了眸，紧紧抿起了唇。

　　还不够强大，总有一天，要强大到足以能站在她的面前，也毫无怯色。

　　心思翻滚间，白祈祾突然感到肺腑传来一阵无法抑制的钝痛，立马轻咳起来，脸上也开始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红润。

　　田不易见她咳出声，立马料到应是天雷劈下后形成的暗伤所致，当即脸色一变，暗骂自己糊涂，一时的兴奋也冷却下来：“天雷之威不可小觑，就算现下瞧起来没有外伤也不可大意，这里是一瓶药，你今日且先回去安心养伤。渊瑯之事不急于一时，更何况此事距今已久，不少细节都已有些模糊。这样，你明日再来寻我，我也正好再翻翻古籍，确认一些细节之事。”

　　白祈祾当下心思纷杂，也察觉到身体传来的不适感，虽是对渊瑯极为好奇，却也知师父说的在理，不宜勉强，于是便轻声应下，接过药瓶，转身祭出渊瑯，回到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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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7.8，昨天没有码字，玩儿了一天。
（反省。
修文：2019/11/28。
修文：2022/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