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落花无语Z

79、Part 19：再一次相信流浪的人终有归属（3）

　　11.
　　当沈于归在众人的目光中，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她仿佛听到了鸽子飞过头顶的声音。它们扇动着洁白的翅膀，洒下对他们的祝福，圣洁而纯粹。
　　沈于归一直喜欢基督式的婚礼。我愿意，只三个字，便是一对新人一生的承诺。从此，不论贫贱富贵，疾病或是灾难，永远不离不弃。
　　婚礼所有的背景音乐都是张信哲的歌。顾湘雅说觉得听起来太过悲伤。阮经年却表示理解。他知道，张信哲的歌声陪伴了沈于归的整个青春年华，陪着她爱恨情愁了这许多年，早已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不可或缺。
　　敬酒的时候，沈于归换上一袭红色旗袍，完美地包裹着她的身体，显出她优美的轮廓。
　　阮经年对沈于归说，这是苏洲小朋友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把瘦成干儿的你练成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范。就冲这个，再给他多一点学费都值得。
　　沈于归气愤地说，你怎么光知道夸你的弟弟？这里有一半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好不好？况且，你是怎么知道我脱衣有肉的？我又没在你面前脱过衣服。
　　阮经年不怀好意地笑了一笑，在沈于归的耳边说，你不用着急，今天晚上，我不就知道了。
　　沈于归握紧了拳手在阮经年的面前晃了一晃，恶狠狠地说道，阮经年同志，苏洲还教会了我打人的时候要怎么发力。你想不想试试看？让你这么老不正经。
　　沈于归想，她真的应该感谢岁月的宽容。三十几岁依然保持了少女的身材，让她可以自信完美地迎接生命中最最重要的这一天。
　　阮经年忙于应付昔日同窗的围攻。大家都说，咱们学校里这朵站在最高处的鲜花就这样被你摘了，今天不将你灌趴下让我们颜面何存？阮经年微笑着一一应付，同时向我使了个眼色，要沈于归去看看莫蓝。
　　沈于归犹豫再三，还是鼓起了勇气，走了过去。
　　该她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她逃不开。
　　这是她的宿命。
　　早在她第一眼见到这个叫做莫蓝的男人时，就已经注定了的命运。

　　12.
　　莫蓝与欢欢两个人孤独地坐在桌边。本来与他们一桌的同学们都去找阮经年起哄。十人的大桌，莫蓝的身影孤独异常。见沈于归走了起来，他有些局促地起身。
　　沈于归站在莫蓝的对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莫蓝却突然拥她入怀，轻轻拍我的后背，之后放开。
　　沈于归听到他在自己的耳边说，于归，我的好姑娘，你一定要幸福。
　　沈于归无法再面对莫蓝，只好蹲下身去逗欢欢。
　　沈于归说说，小丫头，蛋糕好不好吃
　　好吃。
　　阿姨好不好看？
　　好看。
　　那多吃点，乖。你看你这么瘦，是不是你爸爸不会做饭？
　　突然，欢欢仰起满嘴奶油的小脸，凑到沈于归的耳边，小声问她，阿姨，你是我爸爸的女朋友吧？
　　沈于归一楞，但随即缓过神来，问道，你爸爸告诉你的？
　　才不是呢。我爸爸说你是他妹妹。可是我有一次，在他的一本旧杂志里发现了一张你以前的照片，穿着校服，扎马尾巴。爸爸在照片背面写，于归，今生有你，已经足够。谁会把妹妹的照片夹在杂志里还写这样的话呀？我爸爸总以为我是小孩子，什么也不和我说。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
　　沈于归说，鬼机灵，那你有没有告诉你妈妈呀？
　　欢欢的目光，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她说，阿姨，这是我的小私密，我不会和她讲的。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出国了，我都已经快要想不起来她的样子了。有一次，我的小姑姑对我说，妈妈已经在国外有了新的男朋友。可是，爸爸为了我，一直不肯和妈妈离婚。有的时候，我觉得爸爸要是再找一个女朋友也是好的，总比他一个人辛辛苦苦带着我要好。我本来还以为爸爸会和你在一起呢。没想到，你也结婚了。对了，你嫁的那个叔叔，长得和我爸爸一样帅。
　　沈于归的心，突然无端地疼了起来。一是来心疼着欢欢。小小年纪，母爱的缺失让她过早地成熟，过早地看清了人世冷暖。再有，便是心疼莫蓝。这么多年，莫蓝竟然一直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可是他从未对沈于归提起过他的辛苦。他一次又一次，默默地，独自承受着所有，只为让沈于归心安，让她周全，让她幸福。若是他说了，她会不会放下所有陪在他身边？在莫蓝和阮经年之间，沈于归又会选择谁？如今的她，是真的说不清。生命的可能有许多种，她选择了这一种，便与其它的都失之交臂。于是所有的可能，都不可能再知晓了。莫蓝的这么多年，这样不容易。生命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难。但是在如此坚硬的现实面前，他却仍然怀着自己的初心，内心依然如曾经那般柔软。他一个人的守护，成全了沈于归与阮经年的爱。他的孤独的承受，才让沈于归可以毫无负累地去爱。正是这个男人，这个沈于归曾经发誓要守候一生的男人，这个她第一次爱上的男人，这个教会她如何去爱，去生活的男人，原来一直在她的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她，默默地保护着她。
　　沈于归轻轻地擦去了欢欢嘴角的奶油。她的眉眼像极了莫蓝。沈于归想，如果自己与阮经年有一个女儿，会不会也如欢欢这般漂亮又乖巧懂事？
　　沈于归说，欢欢，替我照顾莫蓝。
　　之后她站起身，望着莫蓝。
　　莫蓝依然只是浅浅微笑着，问沈于归，你们聊些什么？这样私秘？
　　沈于归想，他既然不愿自己知道，那么，就干脆假装不知道。也许这样，对彼此更好。
　　沈于归说，欢欢夸我的裙子特别漂亮。她说，她长大了也要做这样漂亮的新娘，穿这么漂亮的裙子。
　　沈于归冲欢欢挤了挤眼睛。她们之间，有了一个小小的秘密。
　　小姑娘咧开嘴对沈于归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除了因为正在换牙期而缺失的那颗牙齿。
　　或许，所有的美都会有瑕疵。因为，太过完美的东西是注定无法长久的。

　　13.
　　阮经年一脸通红地走到沈于归的身边。他的酒量不好，沈于归清楚。
　　但是，阮经年仍然举起酒杯，对莫蓝说，我敬你一杯。
　　莫蓝一饮而尽。
　　两个男人放下酒杯，拥抱在一起。
　　这是多么奇异的一幕。两个西装革履，长相相似的男人的拥抱。
　　莫蓝左手腕上严重褪色的红绳，生生晃着沈于归的眼。
　　沈于归听到阮经年对莫蓝说，谢谢你，让我遇见如此完美的她。
　　莫蓝对阮经年说，谢谢你，替我照顾她。
　　背景音乐，切换到张信哲的那一首《做你的男人》。 而沈于归，再也控制不住。整场婚礼，她第一次，泪流满面。

　　14.
　　在沈于归婚礼一个月之后，某一天上午，她正在整理电脑里的资料，想将以前那些拍照的小鼠肿瘤的血腥照片全部删除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的，她右上方的第三颗槽牙掉下了一小块。
　　沈于归将自己的这一小块牙，连同血迹斑斑的肿瘤照片一起拍照发给阮经年。沈于归说，经年，我听别人说牙齿突然掉下来是不祥的预兆。
　　阮经年回复她说，别多想。你就是可乐喝太多了。早就告诉你喝可乐对牙齿不好。没关系，我不嫌弃你。周末我带你去补牙。还有，你竟然敢给动物保护组织成员发这样血淋淋的照片，当心我带人端了你曾经的老窝。
　　沈于归说，第一，当年，我们做实验可是严格遵守动物伦理学的。处理之前都是给小老鼠们鞠过躬的。证件齐全，合理全法。第二，你要是真能给老窝端了，我可是求之不得。反正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损失都是吴霞的，我只有欢呼的份。
　　之后没多久，沈于归就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是一份快递。
　　当沈于归看到快递单上的字迹时，她便知晓了这份快递来自何处。单子上字迹清秀熟悉。沈于归。中间的于字的一竖很长。纤细而孤独。
　　沈于归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了一枚戒指。
　　一枚格桑花的铂金戒指。
　　信纸依然是作文纸。一页三百字的那一种。纸张的右下角是沈于归所熟悉的杂志社的名字。看样子是多年前的存货。纸张微黄。依然是蓝黑色的钢笔水。
　　于归：
　　见字如面。
　　当你收到我的信时，我大概已经在准备动身去美国了。6月20日凌晨的航班。我想让欢欢在国外生活。国内生活太艰难了。小孩子的教育也远不如在美国。我想或许和她的妈妈在一起对她会更好。她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与母亲的疼爱，也会有更多的机遇。这些，在国内的我都给不了她。
　　那一日，你的婚礼完美无缺。这是我一直想要给你却无能为力的。这许多年，我总是在想，成为新娘的你，会是什么样子的。那一天看见你，发现与我想像中是别无二致。十几年后，你终于长成了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我想到，曾经有那么一些时候，我以为你会是我的小新娘。
　　恍若隔世。
　　于归，我为你高兴。从心里高兴。经年是一个好男人。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人。他十分爱你，甚至比我给你的爱还要多。你是我珍视的明珠，交予他，我很是放心。我相信他可以给你幸福。而这幸福，是我给不起的。
　　许多时候，我会想，你都将如何回忆我？你是否记得我的手指，记得我为你写过的诗，记得我怀抱的温度
　　随信寄回那一枚戒指。于归，当年为了这枚戒指，我几乎跑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才最终选择了它。这是一朵格桑花。格桑花的花语是，幸福。它属于你，并且只属于你。这么多年，我一直替你保管着它。今日，我将要离去，也是该把它还给你了。自我将它戴在你的手指上的那一刻，它便与你的灵魂融为了一体。它无法再从属于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我亲爱的好姑娘，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记得我在讲座上说的吗？那个在我三十岁时爱过的姑娘，我永远不会和她在一起，可是我会永远爱她。
　　就如同多年前我写给你的诗句。
　　一如今夜，千年之后，我们依然给彼此安慰。
　　愿你幸福。
　　莫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