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有觅处》未小燕

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陵国
　　简简收拾完后，夜已经深了，她从房间的木箱里取出两件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男子衣装，还有一支自制的竹笛。她坐在床边轻轻抚上衣服和竹笛——她从来不知道楚哥哥还会吹笛子。而衣装也是他离开师傅时没有带走的，他以为他会再回来，可回来的却是已心死的她。她眼泪滴在抚摸衣服的手背上，心里的疼痛她已习惯，只是眼泪一直流不尽，总要溢出来。

　　六年前，当她醒过来时，伴随她醒来的还有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那疼痛一度让她昏厥过去数次，但师傅救活了她。她对师傅一度也是怨恨的，她不需要被救，她想就这么死去。她的哭声惊醒了整个山林的花鸟虫兽。最后师傅拿出这些东西，她才知道，原来楚哥哥以前除了跟着师傅去游历，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生活在这里，跟着师傅学医，采药，晒药，救人。这是楚哥哥曾经生活的地方，这里还有他的东西，他的气息。她以为这些是对她的安慰，可是这些东西却夜夜折磨着她——泪水夜夜伴她入眠，却又夜夜被疼痛折磨至醒。她现在已经是个大夫了，却从不自治，也不知道如何去治，任由疼痛夜夜腐蚀她的心。她之所以活下来，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着自己……
　　简简站在院内，深夜的风吹得刺骨，她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秀发和发上的丝带随风飘动，手中紧紧握着一块儿玉佩，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父亲，她已经六年没见了，今夜他是否也在看着同一轮残月。她是对不起父亲的，甚至分开她都没有好好离别。这一生都在让父亲为她操劳，担心，即使不能相见，她也应该站在离他更近的地方，也许这也是她此生为父亲所做的唯一的孝道了……

　　第二天师傅醒来，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旁的椅子上还摆放着已被叠好的洗的干净的衣服，他脸上露出欣慰地笑容，便知简简已经离开了。他像往常一样，坐下来吃着饭菜，想着，也许他也该出去走走了，他也已经好久没有出去游历了，简简这才刚刚离开，他就觉得有些冷清了。

　　元国三王爷府
　　“三王兄。”
　　“元阙，你真的要现在去陵国。”
　　“嗯。”
　　“为何不等年关过后呢，父王和皇爷爷都会舍不得你的。而且年关过后，我也会去陵国，你可以——”三王爷元云担心地说道。
　　“三王兄——”元阙喊道，他已等了六年，现在他一刻也不想等下去了。虽然对三王兄很抱歉，但他却不打算改变行程。
　　“我和音音还有阿猛都会陪他去，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你去我才担心。”元云看了一眼正在剥柑橘的申阅，不客气地说道。
　　“唉，这话怎么说的，你该担心的不是我吧。”申阅话里有话地说道。
　　“你说音音？音音我倒不担心，她会照顾好元阙的。”元云放心地说道。
　　林念音喜欢元阙，整个元国人尽皆知。在别人面前，音音是一个说话直爽，没有半点女人味的人，可是在元阙面前却总是言听计从，而且事事都为元阙想在前面。他之前还担心音音没有半点其他女人的柔情似水，如果元阙真的和音音在一起，会受苦。可见她在元阙面前的娇态，他才知道，女人在心爱的人面前到底能变得有多柔，他也相信了女人都是水做的。
　　“就她，就那个疯丫头。”申阅不以为意，他真是想不明白，元云是怎么放心把元阙交给音音的。
　　“申大哥——”申阅话音刚落地，音音的声音就如鬼魅般传来。申阅一听到她的声音，赶紧躲到了元云身后。不为别的，只因那丫头好像找到了治他的方法——动不动就给他施以“幻梦之术”，虽对身体无害，却总是醒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像上次他竟然醒在皇爷爷的寝室里，害他和皇爷爷下了一天的棋。
　　“三王爷，七王爷。”音音在给元云和元阙行过礼后，又去找申阅的麻烦。
　　申阅见音音的手伸向衣袖里，要掏什么东西出来，赶紧扯元云的衣服，向他求救。元云心中暗笑，然后对音音说，“好了，音音，这次出去且不可胡闹，要照顾好元阙。”
　　“是，三王爷，音音知道了。”音音收回拿东西的动作，看向一边的元阙，眼神一下子变得柔情起来，没有了刚才对申阅时的刁蛮。
　　申阅这也放松下来，他和元云看向两个人，一个念情脉脉，一个却是漠不关心。两人互看一眼，看来音音的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元阙心中始终没有放下那个消失不见的女子——钟简简。

　　元阙在六年前被带到元国——来之前他还是楚云阳。在来元国的路上，三王爷向他解释了整个事情的始末。他一直知道母亲是元国的公主，为与父亲长相厮守而离开元国。他以为这次必死无疑，抱着对父母的遗憾和对简简的牵挂。然而他却活了下来，以元阙——元国七王爷的身份。这六年来他不断磨练着自己，不敢有丝毫的倦怠，只想有一天，可以回去替父母报仇，找回简简。
　　他刚醒过来时，甚至想过向皇爷爷要一支军队，直接打回陵国，让那些人为父母陪葬。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怨，而让那么多人一起陪葬。哪个又不是家有老父慈母，贤妻爱儿呢？六年间，他从一个青春飞扬、洒脱爽朗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深沉内敛、心思缜密的人。

　　“已经和父王还有皇爷爷说过了吗？”元云见是劝不过了，只好问道。
　　“已经辞行了，我明日一早就离开。”
　　“这次出行，一定要小心行事，有什么事随时传书信回来。”
　　“元阙知道了。”元阙平静地说道，心中对三王兄的感动、感激之情只能放在心里。
　　自他来到元国后，皇爷爷、陛下把对女儿、妹妹的疼惜之情都转嫁到他的身上，对他疼爱之极。而三王兄不仅是救他出陵国的人，这六年来更是一直陪在他身边，时刻关心着他，他还把父母的尸骨运回元国，得以安葬，也减去了他为子的一些遗憾。他来元国后享受着所有人的关爱，如果不是父母的血海深仇，以及对简简的牵挂，他现在应该还是原来那个洒脱爽朗的少年……
　　“申阅，我可把元阙交给你了，他有任何闪失，我饶不了你。”元云对申阅说。
　　“元阙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见元云瞪了他一眼，赶紧改口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三王爷，你放心吧，我也会好好照顾七王爷的。”音音也说道。
　　元云点点头，又看向元阙，希望这次报得父母之仇后，他能放下心中的桎梏，为自己而活。

　　陵国城门外
　　“元阙，你在看什么？”申阅见元阙在城门前已徘徊半晌了，却一直没有进去的打算。
　　“申大哥，当年我们就是从这里离开去的元国吗？”元阙看着城门问道。
　　“是啊，当时你还没清醒过来，怕再生出什么变数，我们就连夜离开了。你是出了陵国边镜才醒过来的。”申阅说道。
　　“七王爷，怎么了吗？”林念音问道。
　　“没事，我们走吧。”元阙说完，勒紧马缰向前奔去跨过那道城门，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来到驿站后，元阙说道：“今天大家都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再打探下沈家的情况。”
　　“好，我可累了，我要先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申阅边伸着懒腰边说道。
　　“七王爷，你不休息吗？”音音问道。
　　“音音，我们已经到陵国了，你也不用叫我七王爷了，叫我元阙就可以了。”元阙说。
　　“那就叫你元大哥吧。”音音笑着说道。
　　“好，随你。”
　　“那元大哥你不休息吗？”音音见元阙没有进屋的打算。
　　“我还有点事，你先去休息吧。”
　　“那我陪你——”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元阙不容置疑地说道。
　　“那好吧，我先去休息了。”
　　“嗯。”见音音回房后，侧身对阿猛说，“你也去休息吧。”
　　“公子，属下决不会妨碍你的，但是属下一定得在你身边保护你。”阿猛坚决地说道。
　　元阙见他这般，也没有再说什么，知道不管说什么，阿猛也不会离开他的。这也是他刚到元国时，皇爷爷和陛下给他下的第一个命令，也是唯一的命令。

　　趁着夜色，元阙先是去了他原来的家。这里已经被荒废了，大门紧闭，院内的杂草长得都超过墙高了。他和阿猛翻墙上到屋顶上，俯瞰着这个曾经温馨、熟悉的院落，如今却满是荒凉、幽闷。元阙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眼中透露着凌厉痛苦之色，即使在这昏暗的夜晚，仍可感到他眼中的冷光。
　　元阙在楚家老宅，并没有过多的逗留，离开后便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钟府。
　　元阙和阿猛来到钟府，府内大部分地方都黑暗幽静，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处还亮着烛光——那里是钟大人的书房。
　　元阙翻身轻轻落入院内，阿猛紧随其后。他走到书房前，只听里面传来一个老妇人略显沙哑的声音：“老爷，早些休息吧，天色已很晚了。”
　　“奶娘，你先休息吧，我再看会儿。”一个低沉无力的男人声音说道。
　　后来就只听老妇人的叹息声越来越近，元阙和阿猛赶紧躲了起来，此时房门正好打开，而这时从另一处又有人过来，轻唤道：“奶娘。”
　　“小碧啊，管家怎么样了？”被唤作奶娘的问道。
　　“管家喝了药已经睡下了，让我过来看下老爷。老爷还不休息吗？”
　　“唉——”奶娘又叹了一口气。
　　“那我去给老爷准备点糕点吧，一会儿也许该饿了。”小碧说道。
　　“嗯，去吧。”
　　小碧走后，奶娘又转身看向亮灯的书房，欲转身之际，好像看到一个人影，问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