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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墙上有镂空的窗孔,两个丫鬟都有些紧张兼羞涩,站定不敢乱动,寺庙幽会是话本里常见的桥段,里面的男女说话声音听起来也是低低轻轻。
      瞥了两人一眼,拾七挪动步子上前,一春紧张极了,却发现郡主脚下很熟练,一丝多余声响都没发出。
      无声息间,拾七贴到了窗洞口。
      里面果然是一对临桌对坐的年轻男女。
      正对拾七坐着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华衣少女,杏面桃腮,柳叶弯眉,眉心一朵金色花钿,面容秀美贵气。
      身上衣饰也格外隆重华丽,比之前在外头看到的那些盛装女眷似乎还要华贵繁复几分。
      拾七心里有了些猜测,这少女的身份恐怕很不一般,视线一扫而过,转向男子,男子背对,看不清脸……
      “……你回来了也不同我传话,若不是听人说你今日会来,眼下只怕还见不到。”
      少女的声音很娇嗔,又带了几分自持的矜贵。
      “公主费心。”
      男子的声音温文尔雅,极是悦耳。
      听清楚“公主”二字,一春猛地睁大眼,下一刻,一巴掌把自个儿嘴给捂上。
      拾七动也没动,听两人继续说。
      公主接连又问了“回来几日了路上辛苦不辛苦”等几个问题,男子皆温言细语回了。
      “……”
      “这次你一去三个多月,可是你姨母身体有不适?”
      “姨母身体无事,是臣腿疾犯了,故而多滞留了些日子。现已大好了。”
      “那就好,我就怕你是为了同鹿山侯府的亲事一直不肯回来,那都是父——”
      墙面传来轻轻“叮”地一声。
      里面声音蓦地停下!
      “走!”
      拾七使了个眼色,主仆三人飞快逃离。
      一直跑出老远,确定后面无人追出,拾七停下步子:“可以了,应该不会追来。”
      两人身边的侍从都没显身,那位置又那么僻静,如果不是她们走的位置刁钻,也不会走到那一处去,那两人应该是不想别人发现他们会面。
      这样的话,也应该不会大张旗鼓追人。
      “郡主,都是奴婢的错。”二夏低声道。
      二夏手上的银镯撞到了墙面,才惊动了里面的人。
      也不怪二夏,里面女子的身份就先惊了她们一跳,更不用说后面的对话!
      同鹿山侯府的亲事?
      谁都知道,鹿山侯府能结亲的人选只有一个——
      两个丫鬟齐齐不安地看向拾七。
      “郡主,里面的男的是谁?”一春忍不住低问。
      一春的语气中难免带出些愤懑。
      知道郡主认得人的可能性很小,但记住特征也能打听出来。
      那位公主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认为那个男子是为了躲同鹿山侯府的婚事才迟迟不归。
      先不论这婚事一事是怎么回事,但这话既然从身份为公主的少女口中传出,说不得就有几分准头。
      这男子先是有嫌弃躲婚嫌疑,而后又和公主私下相会,言语亲近熟稔……足够一春忿然了。
      人就是这样,带了感情之后,立场和看法也会变化。
      如果三个月之前,得知有人可能同怀山郡主成亲,一春说不定也会为那个男子叹一声可怜。
      可是现在,她鸣不平的对象则成了拾七。
      信息量太大,猝不及防,拾七一时之间也有些思维杂乱。
      蹙眉垂眸间听得一春问男子身份,拾七偏首看向两个丫鬟,一春脸上的忿然还没消失,隔得近,隔着帷帽的轻纱也能看清表情,一春被拾七看得不自在。
      “郡主,谁啊?”
      拾七挑眉,古怪轻轻一笑:“一个穿白衣裳坐轮椅的残废。”
      ***
      等拾七同朱氏再度汇合的时候,进入最终花神候选的十盆名花已经陈列在高台上。
      周围人潮更拥挤了,拾七选了一处树下,虽是隔得远了些,但地势好,视线还是比较清楚的。
      两个丫鬟多少有些心神不定,朱氏则问及宋文泽,拾七用之前二夏教的借口搪塞了,听见宋文泽去会同窗,朱氏也就不多想了。
      母女二人远远地看着。
      高台上的名士长者们也纷纷落座。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女眷骚动起来,不少人伸着脖子朝前探,只见高台前人流分开,一道坐着轮椅的身影映入了众人眼帘。
      “玉公子,是玉公子……”
      不少第一次见到长孙璟之的少女惊喜低呼起来。
      高台边上有一道斜坡,长孙璟之的轮椅被推了上去,一上到台上,他的随从就退下,他自己驱动轮椅到了预留的位置上,正是中心稍稍偏右的一个位置。
      说来也奇怪,今日天气并不算太好,一整个早上都阴阴地,偏长孙璟之一上台,云层就倏地散开了,金色和煦的阳光洒下来,正好将他轮椅所在的那一片笼罩其中。
      一坐定,抬首朝台下温和一笑,便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拾七终于见识到了这位玉公子的真容。
      即便是她,也不由地微微一怔。
      一春昨日提及用了好几个“好看”,果然是好看,但也不过是一瞬新奇,在她看来,容貌这种东西的附加值完全是人为赋予的。
      并不具备太多实际意义。
      看了两眼,差不多看清楚了,拾七的视线就挪开了。
      平静如水。
      身后一直偷觑郡主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也不知是该为郡主不为外物所扰的强大心绪而放心,还是更担忧。
      怎么就是长孙大公子呢……
      一春到此刻还不能置信。
      那位公主并没有出现。
      花神会虽热闹,但却是民间自发组织,今上提倡俭朴,不喜扰民,所以这样的场合一般不会让皇室成员参与。
      对那位公主的身份,主仆三人心里也有了几分数。
      年纪十五六岁的公主,皇室中如今只有一位符合,那便是梅贵妃所出的三公主,也是如今皇室中出身最高的公主——玉清公主。
      也由此说明,那位公主殿下确实是特意私下来见长孙璟之的。
      “这孩子,长得还是那么好……就是可惜了。”朱氏也注意到了台上的长孙璟之。
      称赞之余,微微惋叹。
      拾七这才想起,朱氏同长孙璟之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近距离接触的。
      听朱氏这口气,对长孙璟之的观感,似乎很是不错。
      台上开始投票了。
      挤挤攘攘,络绎不绝有人走到台前,看不出名堂也没多大兴致,拾七看出,这应该是最后的环节了,选出最后的花神,大概就可以散场了。
      如果没有偷听到的那一截对话,拾七觉得,这一次的出行还是挺享受的。
      但此刻,她确实没有多少心绪再关注。
      面纱下,拾七垂目慢慢思考。
      直到一道女声传来。
      “有什么好争的,不是还有鹿山侯府的花票还没投么——”
      少女的声音清脆响亮,却带了几分慢悠悠,说不出来的意味。
      拾七蓦地抬起头。
      台前红衣少女说话的时候还特意指了下方向,此际拾七抬首,正好碰上四面八方汇集过来的目光。
      整座园子以红衣少女为中心辐射过来,一直到拾七她们伫立的这棵树下的一大片范围,竟然难得的安静了一瞬。
      视线齐聚。
      落在朱氏身上,更落到朱氏身边轻纱覆面的拾七身上。
      各种疑惑,各种了然。
      然后,各种意味。
      朱氏显然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自觉地将捉紧了拾七的手,似乎想将她护在身后,但多年侯夫人的经历,哪怕再不经事,也知她不能把女儿当在身后。
      朱氏认得说话的红衣少女。
      慧郡主,永亲王的女儿。
      永亲王是宗室唯二的亲王之一,也是今上硕果仅存的叔父,先帝继位,永亲王出了大力气,慧郡主是永亲王唯一的嫡出,十分骄纵胆大。
      五年前,得知今上赐封钟无忧郡主封号,还有八百封邑,这位郡主当年才十一岁,就直接哭到了太后跟前。
      后来怎么回事,鹿山侯并未同她说,但从那次后,原本偶尔还能接到几家夫人让她携女赴宴的帖子也消失了,两年后,她带女儿赴宫宴,就出了长孙府次子长孙琮之落水一事。
      朱氏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天,女儿躲在湖边树后脸色苍白瑟瑟发抖,整个人都缩在地上,好像在躲避洪水猛兽,而这位慧郡主就站在围观人群中昂着下巴在笑。
      一身红衣,趾高气昂,得意之极。
      朱氏心都要碎了。
      可是,法不责众,没有证据,她更不能如何。
      她一直是个没本事的娘。
      迎着慧郡主挑衅的目光,回想往事,朱氏脸色白了又白,握在拾七腕上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再收紧,拾七有些莫名,看看遥遥相对的红衣少女,红衣少女身边还簇拥着几位贵女,明显的一个小团体,其中两人正是之前曾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那两位。
      拾七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看打扮能看出身份不低,但对方脸上的恶意却是再明显不过。
      显然是认得原身的。
      朱氏没动,拾七也就没动。
      对方却不肯放过,慧郡主向右侧踏上一步,用手中团扇指了指身侧装花票的篮子,众人的视线跟着她移动。
      慧郡主朝这边扬起笑脸:“现在头名平票,就差你们鹿山侯府一张花票,大家争得这般热闹,侯夫人打算选哪一盆做花神,早些选了,也省得大家伙儿在这里干等着,你们说是不是?”
      笑容可掬,说得有理有据。
      不少人似是真心实意的点头附和,也有人交头接耳后恍然大悟,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初选和复选都有专人组成的评审选出进入下一轮的名花,而到了最后这一轮,评审则不参与,而由邀请来的宾客作为最后的评审,每一张请柬都附有一张花票,最后哪一盆花得到的花票最多,便成为这一年的花神。
      作为最后最珍贵的供品,直接被供奉到青鸾娘娘正殿。
      朱氏露出僵硬的笑容,僵了片刻,在李嬷嬷的目光示意下,让珊瑚取出请柬中的花票欲上台前。
      “慢着。”慧郡主又笑了,“侯夫人什么话都没发就让丫头来送票,万一丫头会错意了,岂不是不好?大家伙儿来这儿都是诚心诚意,要选出真正的花神供奉给娘娘,方才连王夫人孙夫人都是亲自送的花票,我家母妃虽没来,但也是我代我母妃送的花票,侯夫人此举——不够诚心吧?”
      慧郡主笑靥如花,见朱氏脸色愈发僵白,笑得愈发明丽,最后用团扇遮住口,又添了几句:“侯夫人是长辈,我是小辈,原本不该这么说话才是。不过我知晓侯夫人乃是真正诚心敬圣之人,一月前,侯夫人才捐了万两香资,这般大手笔,整个京城也寻不出几家比夫人更诚心的了。夫人既然心有所求,何不更诚心些?晚辈乃是好意,夫人可千万莫怪。夫人可会怪晚辈?”
      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让朱氏犹如针扎。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么么哒,半小时后掉落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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