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89、第一百八十九章

　　九王爷是皇帝一母同胞的最小一个兄弟，也是这个世界皇帝唯一一母所出的嫡出皇子。
　　这个世界十分太平繁荣，四海之内，国富民安，可谓歌舞升平，今日春风楼的盛况就可见一斑。
　　但对于皇室而言，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皇帝已经年逾花甲，却膝下无子。
　　皇帝没有儿子，却有一个如同儿子般养大的亲弟弟，便是九王爷。
　　九王爷比皇帝小足足二十岁，自幼在皇帝身边长大，一直到大婚开府才搬出皇宫，皇帝却没有像打发其他异母兄弟一般将九王爷送到封地上，而是将人留在京城。
　　这一留，便是十余年。
　　而九王爷在坊间传闻也风评甚嘉。
　　主事妈妈说九王爷从不涉足风月场所，这还真不是一句假话。
　　也是因为如此，管事妈妈对拾七那番告诫中也不乏真心的成分，她既没有想到一向洁身自好的九王爷会被友人拉到春风楼，更没想到从不涉烟花之地的九王爷竟然一眼就相中了海棠。
　　茶盏落下后，她本是上楼查看究竟，却被九王爷的亲随叫到了一边。
　　九王爷开口要下了海棠。
　　今日之前，主事妈妈绝想不到海棠能有此造化，但这一曲舞罢，似乎如此结果也不足出人意料。
　　这样一个美人，世间哪个男子不想珍藏于怀。
　　再一想九王爷自个儿的造化，主事妈妈更觉海棠造化匪浅。
　　可惜，此刻拾七心中却完全体会不到这种“造化”的喜悦。
　　她预想了今夜的各种最大可能的局面，但绝不包括此刻像一个笼中鸟一般，被人从春风楼送到了这座王府当中。
　　九王爷看中了她？
　　拾七重重呼出一口气，眼下想什么都没用，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随着脚步声停在门口，拾七起身看向门口。
　　门扇被推开，一道男子挺拔身形显露门前。
　　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白皙英俊，九王爷显然已经沐浴换过一身常服，立在门前，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拾七身上。
　　见拾七也沐浴更衣了，他的目光似缓柔了几分，看了两眼，迈步而入。
　　门扇在身后无声拉拢。
　　拾七身形微微绷紧，默然看着九王爷走到她身前站定。
　　“下人们伺候可还周到？”
　　语调不高不低，却自带一种淡然威势。
　　拾七点头。
　　九王爷轻轻蹙眉。
　　“还好。”拾七出声。
　　九王爷眉头舒展开，对拾七的知趣似乎满意了几分。
　　“今日之舞从何处学来，可有名？”九王爷问。
　　“是无意中学来，叫做旋舞。”拾七道。
　　“你跳得很美。听闻你字画舞三绝，那字画可也是出自你手？”九王爷又问。
　　拾七只能认下：“是。”
　　“不爱说话？”九王爷看着她，“还是累了？”
　　拾七哪里敢说累了，在九王爷几分幽深的目光下，她只能尽量语声平和。
　　“海棠不会说话，还请王爷莫要怪罪。”拾七垂下眼帘道。
　　九王爷忽地上前一步，抬手抚|摸拾七眼睛，语声低低而沉：“你的眼睛很美——”
　　手指还未触及拾七眼角肌肤，拾七忽地跪了下去，九王爷的手碰了个空。
　　“王爷恕罪，海棠今日不能伺候王爷。”
　　空气一瞬间凝滞。
　　须臾，九王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为何不能伺候？”
　　拾七暗暗沉了口气，语声低低：“海棠……今日身上不洁。”
　　良久，没有声音传出。
　　拾七咬牙说完后，也不敢抬首，更不敢起身。
　　“是么？”
　　九王爷的语声听不出喜怒。
　　拾七轻声应“是”。
　　九王爷又沉默了一会儿。
　　“起来吧。”
　　拾七慢慢起身，同九王爷的距离太近，她无声后退了半步。
　　九王爷眸色深沉，看向拾七的目光几分莫名深邃。
　　“你在害怕？”
　　拾七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目光轻抬地看九王爷一眼，就这么一个动作不知哪里取悦到了对方，九王爷忽然温和下来。
　　“不必害怕。你是本王亲自带回府中的第一人，本王不会委屈于你。”九王爷抬手似乎想抚|摸拾七的脸颊，拾七眸光一缩，九王爷收回了手，非但没生气，竟然还笑了笑，“你的人同你的舞一模一样，本王甚是心悦。”
　　拾七觉得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但对方此刻流露出的情绪，似乎情势并不那么糟糕。
　　“好了，你先歇着。明日本王再来看你。”
　　温言说完，九王爷转身走了。
　　门扇拉开，又阖拢。
　　九王爷脚步声果然远去了。
　　虽然门外丫鬟还在，拾七也忍不住出了口长气，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关！
　　月事真是个好东西。
　　托那些话本的福，让她能在情急间想到这个藉口。
　　这么一来，至少这几日都不必担心了。
　　拾七在桌边坐了一会儿，丫鬟在门外叩门。
　　“进来。”
　　“姑娘可要用些宵夜？”丫鬟问。
　　“不用了。”
　　“那姑娘可要安歇？”
　　另一个丫鬟又问。
　　拾七看着两个丫鬟，两人的态度都很恭敬，比九王爷来之前，要恭敬得多。
　　拾七点了头，起身去睡觉。
　　两个丫鬟一看就训练有素，不消拾七吩咐，就动作麻利的将一应寝具都准备周全了。
　　拾七上|床安置好，两人才灭了烛火，轻手轻脚出去，一人在隔间榻上睡下守夜，另一人出去在其他屋子安歇。
　　门窗紧闭，灯火全无，屋中熏香袅绕。
　　每一样都不符合拾七的睡觉习惯，但此刻她也不想提出异议。
　　万籁俱寂中，外间丫鬟呼吸没多久就平缓悠长。
　　拾七半分睡意都没。
　　屋顶有绵密的“沙沙”声，雪似乎落大了。
　　之前九王爷进屋的时候，拾七扫了一眼，地面已经浅浅一层雪白，而九王爷站在门前，也有丫鬟将他肩头衣袖的残雪拂去。
　　天寒地冻，再加上下雪……莫说眼下没机会逃，就是有机会，这样的天气条件下，也需要斟酌再三。
　　活过三天——
　　一日即将过去，直到此刻，拾七也没寻出半分危机存在的方向。
　　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位九王爷，但从拾七目前初次接触的情况看，对方似乎也不像普通的好|色之徒，更没有透露出任何的凶恶之相。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算得上好说话了。
　　当然，拾七也看得出来，对方之所以好说话，那是已经将她视为囊中之物，再加上对方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多少有些贵气培养出来的涵养，不屑于表现得急色。
　　九王爷动作如此之迅疾，似乎不想让人知晓她被送进王府，好在小兰看到了她上轿，“李长风”应该会问询小兰，就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出贵人是九王爷……还是该问下名字，称呼起来一点不方便。
　　拾七心里想着。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睡意渐渐来袭，拾七按捺下心中对未知的不安，睡了过去。
　　不管危机潜伏在何时，再无法针对性准备的时候，养精蓄锐是没错的。
　　*
　　再度醒来，天光还未大亮，院中一片静谧。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枕。
　　拾七努力回想梦中具体内容，却只觉零碎纷乱，似乎有前世，也似乎有今生，甚至还梦到了上次任务中的场景。
　　满山大火中，她怎么也抽不出那把卡在庙门上的宝剑，烧红的剑柄烙得她皮肉生疼，庙中“王芳言”的呼吸心跳声却如重鼓一般响在耳畔，一声一声渐缓，一声一声渐轻，最后直至声息消失，她忍不住大声呼唤，可将“王芳言”、“秦业”、“贺明轩”几个名字叫了个遍，也无人应答……绝望中，场景忽地又变幻为前世，拾八冲着她笑得无可奈何——
　　“……一条十身鱼而已，你也要和我分得这样清楚，半点便宜也不肯占。拾七，你这样真的让我很不男人啊。”
　　分明在梦中，但意识却似乎清醒，拾七不仅知晓自己在做梦，甚至意识还连通了两个世界。
　　她记得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那一次，她同拾八合作捕猎十身鱼，十身鱼也是一种高级猎物，可以提炼出一种物质做成药物，对内伤和外伤都具有神效，价值不低。
　　那一次，她受了伤，拾八也受了伤。但因为拾八出力更多，她便分给了拾八更多的份额，拾八不肯，提议平分，她执意不肯。
　　最后，拾八说了这段话。
　　在梦中，她清晰地看到了拾八脸上的笑容，也看到了他眼中当时她未曾发觉的复杂。那似乎并不是一种喜悦，这是她从前没看到的，而在梦中却那样的真实清晰。
　　她头一次发现，原来，拾八当时也许并不像他脸上笑容表现得那样高兴。
　　而在梦中，她似乎也有两个意识，一个意识在还原当时的情景，而另一个意识，如同旁观者一般冷眼在看，甚至在看到那条巨大的十身鱼时，她还在心中默念出一段话——“又北四百里，曰谯明之山。谯水出焉，西流注于河。其中多何罗之鱼，一首而十身……”
　　十身鱼，在《山海经》中，又名何罗鱼。
　　这是她在两个文明中，唯一找到的连接点。
　　……所以，她背下了整本《山海经》。
　　……
　　拾七在床上坐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