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90、第一百九十章

　　天色慢慢翻起了鱼肚白，屋中也渐渐光线亮起，外间终于传来脚步声和丫鬟的对话声。
　　外间值夜的丫鬟进来看了一眼，拾七虽然已经起身，但未有发出声息，纱帐外的锦幔垂下，丫鬟只以为拾七未曾起身，也没有相扰，轻步出去同前来的丫鬟在门廊下说话。
　　两人语声低低。
　　“还没起呢。”
　　两人闲话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忽地一人低声开口：“你说王妃会怎么想？王爷把人安排在这儿，其他人都都在西苑——”
　　“是啊，西苑可都是两人一个院子，王爷身边的人向来都是王妃挑的，这位可是王爷亲自带回来的——咱们被安排给这位……这位还是这么个出身，这些年王妃替王爷挑的人可都是清白出身。”
　　“……我瞧王爷挺看重这位的，要不然也不会嘱咐把人安排在这儿，还单独一个院子，若是一般看重，西苑那儿不是才空出一个院子么？”
　　“你说桂花院，那个院子哪儿住得人？半月前秋夫人可是一尸两命，前头还病死了一个，都说那院子煞气重，府里如今谁还近那儿，走路都绕着走。王爷再不管后院的事儿，这些也该知晓，亲自带回来的人，怎会把人往那头送，多少也得避讳些。”
　　两个丫鬟说到这里，齐齐叹了一口气，未有再说下去。
　　屋中，拾七脸上几分思量之色。
　　两个丫鬟不再谈论，拾七也起身下床，听得动静，两人前来伺候。
　　梳洗梳妆后，一人守着拾七，另一人去取早膳，拾七不慌不忙用了些，察觉两个丫鬟一直打量的视线，她只做不知。
　　不是没想到从两人口中探听些消息，但听过两人之前那番对话后，拾七还是打消了念头。
　　九王爷的王妃听起来是个“贤良端重”的，这两人明显立场不稳，她又不会在这王府呆长久，一时之间收服不了人，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见拾七一直不说话，两人交换了几个视线后，也没有多言。
　　用完早膳，一个丫鬟收拾着碗盘出去了。
　　“这院子早前住了什么人？”拾七开口问剩下那个丫鬟。
　　“没住过什么人，有时客人来分派不过来，用了几回客人，大多时候空着。”丫鬟回道，似顿了下，又有意无意加了句，“这院子离王爷院子近，故而极少用。”
　　离九王爷的居所近？
　　拾七在心底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不多时，院门处传来响动，身侧丫鬟走到门前蓦地低呼一声，下一刻转身：“姑娘，王妃来了。”
　　拾七起身走到门口，只见一个三旬左右的妇人带着一群仆妇丫鬟走了进来，之前送食盒的那个丫鬟也跟在后头。
　　“奴婢参见王妃。”门内丫鬟急急迎出去行礼。
　　拾七顿了下，也跟着福身。
　　“妹妹不必多礼。”王妃快步上前，语气和气地将拾七把臂拉了起来，“没有外人，不用讲这些礼数。妹妹是王爷看中的人，我们便是一家，昨夜太晚不好相扰，今日便来同妹妹说说话。”
　　王妃笑脸盈盈地将拾七拉到座上。
　　拾七抬首打量，只见这位王妃容貌端庄，不能算是美人，但也不难看，让人意外的是，一身衣饰十分朴素大方。
　　“听说妹妹叫海棠？”王妃道。
　　拾七点头。
　　“多大了？”王妃问。
　　拾七低声：“十五。”
　　“真真花一样的年纪，人也长得花一般，难怪王爷喜欢，连我看了也喜欢。”王妃看向周围人笑问，“你们说是不是？”
　　仆妇们呐呐而笑。
　　王妃挥手，让众人退下。
　　屋中只剩两人，还有一个王府心腹嬷嬷模样的年长仆妇。
　　“看妹妹不自在，干脆让她们都下去。”王妃笑道，“咱们好生说话。”
　　拾七也笑了下。
　　两人说了几句话，无关痛痒，皆是王妃在问，拾七在答，问的都是“何方人士可记得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些年过得可好”诸如此类云云。
　　拾七也露出几分拘谨地答了。
　　忽然，王妃话题一转：“……听说昨夜妹妹道不方便，没有伺候王爷？”
　　消息传得还真快。
　　拾七余光扫了眼取早膳的那名丫鬟，面上却依然低头局促状：“王妃恕罪，海棠身上不洁……不能伺候王爷。”
　　王妃闻言后却蓦地看着拾七轻叹了口气。
　　拾七一怔抬首。
　　“妹妹这话——”王妃一脸欲言又止，摇了摇头有些失笑，“妹妹这话连我都哄不过去，还同王爷说，真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拾七露出懵然不知，知道王妃身畔那名嬷嬷说了几句，拾七才猛然间明白过来。
　　昨夜是春风楼斗花魁之夜，三人的月事在春风楼早有记录，选这个日子当然是会避开三人的这个特殊时间——这是青|楼惯例。
　　也就是说，昨夜她那个“月事”的藉口，根本就没瞒过九王爷。
　　九王爷知道她不愿侍寝！
　　拾七心中一跳，看着王妃不说话。
　　王妃看她一眼，挥手让那嬷嬷退下，屋中只剩她们而入。
　　“妹妹可是有何苦衷？”王妃语声温和。
　　拾七不吭声，低头不语。
　　“妹妹莫怕，我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这些年王爷只振儿一个血脉，王爷虽不曾怪我，我也想替王爷多分些忧，巴不得有人能帮帮我，替王爷开枝散叶。西苑里的人都是我替王爷挑的，可没想到都是些没福分的，这些年竟是无一人能生下一儿半女。”王妃怅然叹息，“如今王爷带了妹妹入府，我心里只有高兴的。只是听说妹妹昨夜拒了王爷，我才坐不住，今日赶早过来看看。心里想着，妹妹若有什么不好同王爷说的，说不定能同我说说。”
　　拾七看着这个女人，心里有些挣扎。
　　王妃说的这些话，她大半都是不信的。
　　不拈酸吃醋这一句，她就大大不信。
　　就算是朱氏那样的女人都做不到，又何况其他人，除非王妃不喜欢九王爷——但这一点，她觉得可能性不大。
　　但同时拾七也有些挣扎，如果这位王妃是朱氏那样的心性，或许，她可以借力一二。
　　王妃已经把话说穿了，也知道她哄骗了九王爷，她此刻的态度也许就会导致不同事情走向。
　　按任务的尿性，是一定有生存危机的。
　　她此刻完全看不清事情会如何变化走向，说明危机就藏在每一步的发展中，必须谨慎对待，如果能拉拢这位王妃，兴许能留下一步后手。
　　总归，她不想上那位九王爷的床，她相信，这位王妃应该不会反感这一点。
　　“我……”
　　拾七做出一副低头不语的模样。
　　思量过后，她决定还是先保留明确意思，但也没把话堵死，只让这位王妃去猜量。
　　这样既不留把柄，又在一定程度上留有退路。
　　“妹妹，”王妃似乎怔愣了下，看着拾七忽然问，“妹妹对王爷以言相距莫非是妹妹心中另——”
　　还没说完。
　　“王妃，王爷来了。”
　　门前相候的嬷嬷忽地走到门前传话。
　　王妃话顿住，看拾七一眼，起身相迎。
　　拾七也跟着站了起来。
　　九王爷大概是没想到王妃会在院中，目光淡淡从两人脸上扫过，看见拾七脸上并无多余表情后，将视线投向王妃。
　　“王妃也在。”
　　九王爷的话道了一句，听不出情绪。
　　王妃笑脸相迎，含笑看拾七一眼：“妾身无事便过来看看。”
　　九王爷若有若无点了个头。
　　拾七只低头做鹌鹑状。
　　一时间，三人都没说话，也都立在廊下没动。
　　看王爷没说话，王妃脸上渐渐变了，蓦地一笑，语声温柔道：“对了，妾身已经嘱咐人收拾了西苑的屋子，乔氏是西边人，同海棠妹妹也说得上话，不如让徐氏将屋子挪出来，让海棠同乔氏一道，平素她二人也好说说话。”
　　“住得好好地不必折腾，安置此处便可。”九王爷道。
　　王妃脸色倏地僵硬一息，赔笑又道：“若王爷觉得不合适，桂花院眼下也空着无人，不如安置去桂花院？”
　　“不必。”
　　这一回，九王爷只有两字。
　　王妃脸上笑意完全消失，脊背挺直，看着九王爷不说话。
　　虽是不说话，但脸上表情显然是有话。
　　九王爷提步下了台阶，走到院中，王妃也跟着过去了，廊下的仆妇丫鬟们头不敢抬，离拾七站得近的，悄悄将脚步挪开。
　　院中场景瞬间划分成了三快区域。
　　拾七一人立在门前，周遭人都清空，丫鬟下人们站在门廊下远离拾七的位置，而九王爷同王妃两人在院中。
　　王妃的声音不高，但依然可以段段续续听见一些。
　　“……内院的事向来都是妾身在操持，素来都是有规矩的，王爷此番如此，可是觉得妾身素日做得不好？”
　　“……都安排在西苑，若是此刻开了例，日后再进人却是让妾身为难……王爷便是心疼也该公允，若不然……”
　　后面的话便低了下去。
　　九王爷背对门廊，似乎一直没说话，但王妃的脸上却渐渐由为难变成了难过，最后眼圈好似都红了，拿出绢帕来拭泪。
　　“世子爷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