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修炼手册》清波池

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拾七如何看不出这两人作怪，心里无奈笑了笑，折身向长孙璟之行去，见两人汇合，角落里等候的怀官眼珠子转了转，也不上前，竟自个儿偷偷地走了。
　　长孙璟之看着拾七款款向自个儿行来，明明只数步之遥，但这一刻，心里却莫名生出一种千山万水之感，期待、畏怯、喜悦、自忏……几息之间，百转千回，交织在一起，却似万般复杂。
　　拾七走到跟前站定，举目四望，方才好似看见怀官了，此刻人却不见。
　　长孙璟之只静静看着她，面容平静，眼眸幽深，拾七原本不觉地有什么，但同长孙璟之深邃眼神一对，却忽地生出些无端尴尬。
　　两人静静对望，一时间，都没说话。
　　不远处身后，娜尔思同慧郡主还未走，拾七没有回头，也知晓这两丫头一定看着这边。
　　她原本不在意这些的，但此刻莫名却生出些不自在。
　　“你——”
　　“你——”
　　须臾，拾七开口，没想到长孙璟之也同时开始，发现对方开口，两人倏地又同时顿住。
　　身后传来娜尔思“噗嗤”笑声，下一刻收住，似用手挡住了口。
　　娜尔思这一笑，倒打破了莫名尴尬，拾七放松下来，朝长孙璟之一笑。
　　“走吧。”
　　长孙璟之也微微一笑：“好。”
　　拾七伸手去推轮椅，长孙璟之却自己握住轮圈：“你站了一天，我自己来。”
　　拾七推动轮椅：“不费多少力气，正好活动活动。”
　　此际，天色已近黄昏。
　　长孙璟之说的一日，确实是整整一日。
　　拾七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是习惯了不露情绪，长孙璟之若自己推车，还不如她推来得快些。
　　见拾七坚持，长孙璟之顿了顿，将手默默收回置膝。
　　殿门外彩霞满天，天际云镶金边，五色斑斓，瑰丽不可方物。
　　这日，是入秋以来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两人联袂而去，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两人一车，满天云霞似画卷，两人迈出殿门，如同步入满天霞光中，在这一刻竟是无比契合，叫人悠然神往，蓦地生出神仙眷侣欲踏云而去之感。
　　娜尔思看着看着，忽偏首一叹，几分纳闷：“你说……无忧到底喜不喜欢大公子？”
　　若说喜欢，她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便是今日在殿上，拾七嘴里不是还冒出一句连名带姓的“长孙璟之”，除了开口称谓了几句“夫君”，后面说顺溜后便再没有了。
　　但若说不喜欢，又如何来的这般信任，还敢以性命相赌？
　　娜尔思真心觉得是糊涂了。
　　慧郡主只摇了摇头。
　　今日之后，她算是心服口服了。
　　娜尔思问的这个问题，恐怕无忧自个儿也不知晓，她又凭何而知呢？
　　不过眼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无忧喜不喜欢长孙璟之，她是不知，可长孙璟之分明却是动了心的模样，反正无忧吃不了亏，她还巴不得无忧多给长孙璟之吃些苦头……她可是在长孙璟之跟前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气，一报还一报。
　　嗯，想想觉得还挺开心的。
　　*
　　拾七推着长孙璟之走出宫门，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却并不觉尴尬，不时有宫人经过，皆忍不住偷偷瞄两人，两人只故作不知。
　　宫中消息传得快，今日之后，两人在宫中声名算是彻底传开，而此时拾七还不知道的是，今日散朝归家后的各家大人，回家见到自家夫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夫人告诫自家后辈，日后莫要再随意传怀山郡主闲话，无事更莫要轻易招惹。
　　两人行出宫门，就见长孙府的两辆马车停在门前，长孙家主已经上了车，长孙琮之还在马车旁翘首以盼，见得两人身影，便咧嘴笑看。
　　拾七看出长孙家主定是在等长孙璟之：“你同家主一道回吧。”
　　长孙璟之颔首。
　　拾七上了车，长孙璟之也长孙琮之一起上了前面一辆车。
　　两辆马车朝长孙府行去。
　　回到固穷院，拾七吃了两碟子点心才去沐浴换衣，平时她是没有这么洁癖的，但今天站了一天，泡了个澡也能轻松轻松。
　　旁人看她今日轻松，但只有她自己才知晓，实在是费了不少精神。
　　而上殿那一刻，心中更是半分把握都无。
　　而皇帝又明显态度暧|昧，一个不慎，说不得真扳不过来，若丽妃没有上殿，结果说不定还未可知。
　　当然，这是在不知道长孙璟之会出现的情况下。
　　但在当时，情势确实如此。
　　长孙璟之还在家主院中，经历此番，两父子想必也有不少话说，拾七靠在浴桶上，将思绪放空，让自己休息了一下。
　　待沐浴更衣出来，才发现长孙璟之已经归来，大概知晓她在沐浴，人没进內间，却也没出去，而是去了拾七的书房，也就是长孙璟之让出的西次间。
　　听一春说了后，拾七微微怔了下，自让出西次间后，长孙璟之从未踏足过，这一回虽是主动避开她沐浴，但也显得有些奇怪。
　　拾七进了西次间，长孙璟之正看着书案上插花弦纹胆瓶，雨过天青色，瓶中此刻插了一支菊花。
　　“菊花当配竹瓶更合适。”
　　语声平缓自然，长孙璟之未回头。
　　拾七看一眼花瓶，微愣了下，“哦”了一声。
　　她完全不懂这些，书房平素都是一春同四冬在打理，也没放多少注意力在上头，只知道每日一春或是三秋都会去园子折花回来插瓶。
　　“已经有些谢了。”长孙璟之转头过来，眉目温润，“下回同她们说，将断枝处烧焦，再融蜡封之，再以水浸，花可数日不萎。不过牡丹芍药菊花可用此法，若是蜀葵荷花，则法不同。”
　　一春同四冬站在外间，一春听得目瞪口呆，转头朝四冬望去，口型问：“你知道不？”
　　四冬摇头。
　　今日的花便是她插的，她若知道，此刻菊花便不会是这半谢不谢模样了。
　　四冬心里暗暗记下，将一春拉了出去。
　　拾七听了半天，又看了长孙璟之一眼，迈步走到案前：“你们整日待在书房，就是研究这些？”
　　你们？
　　“你是说我，还有其他人？”长孙璟之问。
　　“你和你爹。”拾七瞥他道。
　　长孙璟之一愣，倏尔笑开，遂点头：“算是一桩。不过这些法子都是前人留下，我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一笑间，如玉容颜，眉目如画疏朗。
　　“你的腿伤好了？”拾七看着下方迟疑问。
　　今日在殿上语焉不详，只听说有效，也不好问。
　　长孙璟之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外观好转，仍用不得力。不过，也算好了不少。”
　　拾七没大听明白，但既然长孙璟之没细说，她也就不问了。
　　有所好转，但本质问题依然没解决。
　　这个意思懂了就是。
　　“今日殿上之事，我都知晓了。”长孙璟之看向拾七，眸色几分复杂，缓缓一顿，“这次，我带累你了。”
　　“没什么带累不带累的，我也是知晓你不会出事。”拾七道。
　　“之前你说欠我一份救命之恩，此番，我欠你一份。”长孙璟之眼中有笑意，语声轻和，“那就算扯平？”
　　拾七眼神奇怪看他，摇头认真道：“帐不是这么算的。你救我是实实在在，但今日其实没我，你自己也能脱身。还是我欠你。”
　　长孙璟之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似乎无可奈何。
　　“你肯拿性命替我相保——”长孙璟之轻声道，“这便足矣相抵。只是下回莫这样了，你无证据在手，稍有不慎，或许便会真正拖累于你。”
　　“我又不傻。我担保的并非全部指控，而是保证秋山湖上的不是你。”拾七挑了挑眉，“笛子什么地，我分辨不出来，可认人我却是认得来的。你留下的‘武大’是锦字堂的哪一个？”
　　长孙璟之一怔。
　　下一刻，几分清朗笑开，云开雾散，容颜生光。
　　“你见过的，是寅虎。他习练缩骨功，自负易容之术天下无双，若是知晓早被你识破，不知是何表情。”
　　竟然是寅虎？
　　拾七还真没想到。
　　寅虎那般高大的个头，虽说武大个头也不低，但少说也要矮两三寸。
　　拾七闻言一笑，颇有几分不可思议。
　　居然有这样奇异的体术。
　　“这回的事，你当真没同你爹说？”拾七忽地想起，问了一句。
　　“确实没说，当日丽姬约我相见，见了哈坎后，我改了主意，打算先顺她的意思。不过走之前，我给父亲带了两封信。一封同他说了我要离开一段时日的事，另一封让他传到南蛮给査都。”长孙璟之道，“我手上虽有锦字堂地字十二人，但地字堂并不掌管通信，若想早日将信送到，只能交给父亲去办。他手中另有通道，信五日便可到南蛮。”
　　说得也太详细了些。
　　拾七心中微愣，但听得这一点，反而有所疑惑：“那你后来同査都是如何通信的？”
　　长孙璟之这么一说，她倒想明白几分，难怪看长孙家主也不露急色，原本以为是故意不露声色，现在想来，既然长孙家主知晓他传信联络南蛮国舅，自然也同她一样，知道长孙璟之已经早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