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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第 一百三十二章 ...

  •   转瞬到了十八日。
      恩科在际,还有四日。
      “郡主,表,表少爷来了。”
      一春快步进门,一旁的四冬三秋都是一怔,露出讶色。
      见两人如此神色,一春再转头看向二夏,二夏却一脸平静,低头做着手里的活计,半点惊色都无。
      拾七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二夏:“你去带表少爷进来。”
      二夏领命而去。
      “郡主,表少爷回来了?”一春忍不住,“几时回的?”
      “嗯。”拾七淡定应了声。
      却明显没有详说的意思。
      一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三秋四冬只露出惊异一瞬,很快就镇定下来,也没跟着追问的意思。
      一春提步行到书房,四冬将一春拉了出去。
      “你不奇怪么?”一春压低声量问四冬,“表少爷回来这么大件事,郡主也不说。一定同出去那日有关。”
      “改改你这毛病。”四冬道了句,“郡主不提自然是不想提,到想说到时候自然回说。”
      一春蹙眉,看了西厢房方向一眼,破天荒的没回嘴。
      郡主同大公子之间的怪异,定是同表少爷有关!
      一春心底暗道。
      屋内拾七唤四冬进去,让四冬同长孙璟之那边支会一声。
      四冬行到西厢书房门口,怀官笑嘻嘻迎出来,屋中长孙璟之抬首望来。
      四冬立在门口行了一礼:“表少爷来了,郡主让奴婢问一声大公子,可方便让表少爷过来院子?”
      长孙璟之顿了下:“无妨。”
      只有两字。
      四冬再行一礼,转身回去禀报。
      怀官看看四冬背影,快步回去,小声道:“二夏出去原来是接人的啊,可郡主也真是的,都让人出去接人了,才让四冬来同公子说,这不是先斩后奏么。”
      长孙璟之目光不抬,抬手翻页。
      “公子,不对啊。”怀官又道,“上回瞧着这表少爷哪哪儿都是伤,手包得跟个粽子似的,这才几日啊,就能上门了?伤这般快就好了?”
      “一百个大字。”
      这一回,长孙璟之抬头了,说的话却让怀官头疼。
      “小的干嘛了?”怀官不知道哪儿触犯了规矩。
      长孙璟之已经几个月没罚过他写字儿了,他几乎都快忘了这回事,这一个猝不及防地,怀官有些懵。
      “话多。”长孙璟之瞥他,淡淡又加了两字,“太闲。”
      怀官无语哑然,一脸委屈瞅着长孙璟之,还想开口求情。
      “求一次加一百。”长孙璟之又重新埋首下去,“好几个月没练,也该好好练练。荣官你去盯着他写,不写完今日不许做别的。”
      荣官方拉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怀官下去了。
      待两人离去,长孙璟之眸光抬起,正看见二夏带着宋文泽从庭中走过。
      长孙璟之望着两人背影,宋文泽比二夏高一个头,一身平平常常的靛蓝长衫,分明衣饰无华,行走间却自有一种平静从容,风华内敛的气度。
      虽然只匆匆一眼,比之前相见,似乎更有不同。
      长孙璟之眸光微微暗色。
      钟宝山落到子鼠手中后,自然将事情吐得干干净净。
      钟宝山自从知晓自家打算后,就生了歪心。
      七叔公一家本是打算借用秋英胁迫鹿山候,就算不答应过继,至少也能让鹿山候吐出一笔封口银。但在钟宝山眼里,过继的人选不可能是他,而且即便得了银子,也落不到他手中。
      故而,他将主意打到了宋文泽身上。
      钟宝山想让宋文泽写下文书,抢在家中前头先从鹿山候处弄一笔银子,而后远走高飞。
      先是以多一份人证到籍口哄骗钟慧娴引诱宋文泽,宋文泽未有理会,而后见婚事举行,钟宝山便急了,当日便用书信引宋文泽出城。
      据钟宝山交待,怕万一书信落在鹿山候手中,他在信中只隐隐透露正月这几个字眼,没敢多言,原本也做好了宋文泽不理会的准备,没想到的是,宋文泽竟然还真按他信中所言,独身赴了约。
      将人囚禁后,钟宝山软硬兼施,各种胁迫,宋文泽都置之不理,据不相从。后来气怒之下,他才用断指相威胁。谁知宋文泽依然不肯写下文书,恼羞成怒,他先是弄断了宋文泽左手手指,后来又是右手。十指俱断之后,钟宝山知晓自个儿已经回不了头,于是歹从心底起,打算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先按着宋文泽头撞墙,将人撞晕之后,便捂住口鼻将人闷死,正巧遇着钟慧娴找上门,钟宝山匆匆将人装进麻袋……
      长孙璟之眸光垂落,望着自个儿放在案上的一双手,几日前的掌侧伤痕早已恢复如初……
      十指连心。
      宋文泽——
      修长的手指慢慢蜷起,收拢掌心,长孙璟之再度抬首朝门前望去,他的书案斜斜正对上房门口,可也只看到门廊前一截门槛。
      那四个丫鬟,一春二夏三秋三人庭院中立着,四冬稍微近一些,守在台阶下。
      ……屋中只有他们两人。
      良久,长孙璟之方才垂下眸光,顿了顿,驱动轮椅出了屋子。
      …………
      西次间书房中,四冬早已经将茶水备好。
      宋文泽却未有落座,立在屋中,眸光定定望着起身相迎的拾七。
      拾七微微笑了笑,避开他的视线,语气温和问:“表哥不坐?”
      “我问二夏,二夏不肯说。”宋文泽没有动,一霎不霎直直相望,“那日/你也去了,是不是?”
      宋文泽原本肤色白皙,如今似更细腻几分,俊秀儒雅更胜从前,此刻一双眼定定相望,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执拗。
      “嗯,我去了。”
      一片沉默中,拾七轻轻开口。
      “那——”宋文泽低头,微微抬起手,十指完好无损,手掌肌肤纹理细腻,宋文泽眸光轻轻颤动,按捺下心中万千思绪,最后低低轻问,“是表妹?”
      “是表妹”什么,宋文泽没有说完整。
      拾七也未有说话。
      宋文泽没有抬首,却自顾自地似平静般地轻轻说下去:“原先看过一些书,描绘人之将死种种,可真到那一刻,方知有真有假。”
      拾七依然沉默。
      她知晓宋文泽想问什么,在做出选择那一刻,她就知道有些东西必然解释不通。
      她不能解释。
      无论是面对长孙璟之,还是宋文泽。
      唯一能做的,只有缄默。
      不过看到这样的宋文泽,心中最后一分不安也落地。
      至少从眼下看,那半份基因优化剂所起的作用,应该都是趋好的一面。
      “原先,只觉男儿在世当建功立业方不负此生。”宋文泽抬首起来,“可到了那一刻,方知——”
      触及到拾七那双平静清澈乌眸那一刻,宋文泽停下了口。
      方知什么?
      宋文泽没办法说下去。
      即便知晓她并不情愿这桩婚事,即便知晓自己情意,此时此地,他又能说什么?
      君子非言。
      他改变不了她的境遇,也改变不了目前这种处境,此刻的他,一切都无力为之。
      宋文泽蓦地垂下眸光,袖中手握紧。
      “表哥此番受难本是因我而起,我所做的并不算什么。”见宋文泽停下,拾七心中松了口气,一面斟酌措辞,一面开口,“如今表哥安好,便是再好不过。倘若表哥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安枕——”
      “同你无关。”宋文泽倏地出声,停了须臾,再度语声轻轻,“那件事同你无关。”
      拾七眸光一顿,垂帘复抬起。
      宋文泽的意思她明白。
      正月发生的事是原身还在的时候,确实同她无关。
      可如今她享受了原身的身份,那么一切也该她一并承担下来。
      可这是第一次,宋文泽将话挑明。
      拾七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以对。
      清晨阳光透过合/欢树浓密的枝叶斜斜洒入几缕,屋中光尘微微浮动,拾七的面容却不在阳光中,她眉眼微垂,却依然有一种肌肤如玉生光的感觉。
      宋文泽深深凝视。
      在这一刻,就连对方脸颊那一片红色印记,似乎都成了那一片玉色上的点缀,让玉质更加晶莹剔透。
      对方避开了视线,没有看他,低垂的睫毛纤长,一双凤眸眼角微挑,微微挑起的眼角弧度美好,好似拨动琴弦一般,只一下就挑进人心底——
      宋文泽蓦地闭眼。
      自醒来后,脑中从未有过的清明,却也是从未有过的……
      是懊悔么?
      不是懊悔。
      因为他可以选择的时候,那个人并不是她。
      也许曾有一丝机会。
      可还没等他明白,那一丝机会已经再也不见。
      有许多话,他想说。
      他想说,其实魂魄飘飘那一刻,他其实感觉到了她。
      他想说,哪怕十指俱断,他也没后悔过,哪怕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也很高兴。
      因为死前最后一刻,她来了。
      可这一刻,他什么都不能说,也说不出来。
      书中所言情爱种种,直到那几日,才真正体会个中滋味。
      原先以为可以放下,可以克制的,那一刻方知自以为是。
      那一刻知晓她到来的欢喜,比看着花轿离去那一刻的失落,更加明晰入心。
      屋中纤尘不染,只光影中浮尘微动。
      两人相对而立,心绪各自,皆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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