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祖孙三代》就是酱啊

3、新家庭（3）

　　杨杰在坟前用石头划了个大圆圈，把布包中的冥纸放在圆圈里，掏出火镰火石打火，火镰是块二寸长的窄钢片，有铜钱厚，用它擦击拿在左手中的一小块石英石块，便崩出火星，火星落在紧靠石块的高粱穗杆的黑火绒上，这黑绒是上次点燃穗杆有意保存下来备用的，火绒见火星便燃着红火，这红火点燃着筷子样的特制的火媒子纸卷，杨杰用嘴吹动纸媒子，便冒出一寸来高的火苗来，这才把冥纸点燃。杨杰拾根树枝拨火，嘴里哀声念道：“海儿他娘，我看你来了，给你送点钱，你收好。保佑海儿长大成人，重振家业。”杨杰说到这里，与杨杰一起弯腰拨火的女孩子忽然朗声说道：“大嫂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哥和孩子的。”
　　杨杰听了这话，惊得猛地直起腰来，急切问道：“你说什么？小孩子怎么乱说不着边的话！”
　　“我给你做媳妇，你不要？”女孩子反问道。
　　“你这么大了，还做小孩儿过家家的游戏？”杨杰疑惑地问。
　　“我真的嫁给你，要我不？说话！”女孩子以质问的口气说。
　　“你多大了，家住那庄里？叫什么名字？”杨杰以为这女孩儿神经有毛病。
　　“十八了，张庄的，女孩子没名字，有乳名也不说。”女孩子似乎来了气。
　　“你才十八，可你知我多大了，嫁人你自己做得了主？”杨杰觉得女孩儿有点好笑，问她道。
　　“你可没三十吧？儿子都九岁了你也不可能十八，只要人行，大几岁我不嫌。你没救我前我做不了主，你救了我一命，又见了我的女儿身子，我就要嫁你了，这是缘分，我父母也得同意，不同意也不行！”女孩说。
　　“我的好妹妹，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配不上你，我不敢作这妄想。我年纪大，家穷，又有个孩子。你是黄花闺女，你家的人是不会同意你嫁给我的。”杨杰说道。
　　“这你别管，送我回家再说。”女孩说。
　　二人向北面的张庄走去。
　　“妹妹，嫦娥爱少年，你一个闺女家，若因为今天的事要嫁我，你是想报恩也好，是为我看了你的闺女身子的原因也罢，这两个原因都不是从你心里愿意的。也就是说，你这决定是本身忍受着很大委屈的，不是舒心悦意的。是不是这样？”杨杰边走边问。
　　“也是也不是。”女孩说。
　　“怎么叫‘也是’，怎么叫‘也不是’呢？”
　　“若没有今天的事，我现在早见到我娘了，我这会也许正和娘说姥姥的事呢。我姥姥是李庄，想我了，捎信叫我去，我昨天去看她，留我住了一夜，今天回家路上出了这事。幸亏遇上你，要不，我必被这驴脸糟蹋，那样的话我不会活下去的。这一是为报答你救了我的命，二是为你看了我的身子，我不能再嫁别人，这岂不是缘分！这就叫‘也是’”女孩说。
　　“今天的事既是缘分，怎么你又说‘也不是’呢？”杨杰又问。
　　“我要嫁你也不全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女孩子说。没等女孩说完，杨杰便打断了她的话：“这就不对了，咱俩早又不认识，不是因为今天的事要嫁我，莫非还有前世因缘不成？”
　　“有无前世姻缘我可不知道，我又记不得上辈子的事。但你符合我找男人的标准。我十八了，没事也在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了，我可不愿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我要找个符合心意的人。若没今天的事，碰上你这样符合我标准的男人我也愿意嫁的。”
　　“妹妹，你在哄我，你因为今天的事心灰意冷，因我见了你的身子，才这样委屈自己。你可不必这样难为自己，你这心上的创伤很快就会消失，不久就会被时日熨平的，你可不能因一时的伤心误了终生，做出后悔一辈子的事。”
　　“你是不是为今天的事嫌弃我，我可还是个黄花女孩子，你不是亲眼所见吗？我又没被他沾便宜，你怎么能这样疏远我！”女孩子忿忿地说。
　　“妹妹误会了，说出来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想得到你比黑驴脸的心情还急，恨不得马上抱起你。但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相情愿，你父母绝不会同意把你嫁给我的，你对自己这荒唐的决定马上也会反悔的。你嫁我，正是常说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是一步一个脚印的人，认识自己，知道自己扒了几碗干饭，我不作这无谓的枉想，枉想到头来弄个‘鸡飞蛋打，狗咬尿泡’空喜欢一场，是更叫人难受的。我有言在先，咱俩的事若真的成了，你就算掉入了火坑，可要永久后悔的。”
　　“你既然说想得到我，为什么总说这些泄气话？”女孩子问。
　　“你不知千里姻缘一线牵吗，是我的撵不走，不是我的跪着也求不来。我这人直肠子，这种婚嫁大事更不能藏着掖着，去欺骗好心的女孩子。这不对吗？”杨杰说。
　　“你正是我心中要找的实实在在的男人，从今天咱俩接触中可以看出你的人情味，我的眼光没看错！”女孩子认真地说。“我姥姥说要给我找个婆家，是个财主家的儿子，我说姥姥你千万别干这傻事，你外甥女是属鸡的，喜欢两只爪子刨食吃，没这享福的命，有钱人家规矩大，章法多，晚问睡早请安的，我受不了有钱人家的管辖。姥姥说不喜管我了。”
　　二人说着闲话来到村头关帝庙前，杨杰说咱俩一块进你家太唐突，妹妹你先回家，我在村头这关爷庙前等你半个时辰。你说为防黑脸半路阻截你，要我送到你村头的，你家人要见我你就来找我，不要见我我就回家去。女孩子说家人见不见你我定会来找你，现在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家姓张，我父亲叫张欣，我的小名叫“冬”，立冬那天生的。
　　冬走进家门，已是中午时分，母亲正在天井里洗丈夫下地回来的汗渍衣服。见进门的女儿满身土污，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大惊失色。她忽地站起，两手湿手在胸前用力一拍，高声喊道：“俺那娘，这是咋了！”女儿更不答话，急步向前，一把抱住娘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这时节，屋子里的父亲和弟弟也来到院子里，同时高声问道：“这是咋了！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