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伤》饭团子转

6、第五章

　　“你喜欢幻海？”赤莲坐在隐莲湖边，旁边是她在天界唯一的朋友，露寒。
　　“嗯，他这个人很有趣，一点都不怕我。”赤莲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露寒看得发呆。烟雾缭绕，两个女子消失在浓雾之中。

　　若隐睁开眼，头疼欲裂，怕是醉酒的原因。想当年自己豪饮数坛不醉，今日才喝了一壶，竟出了那么大的丑，这身体真是不行。
　　勉强爬了起来，若隐坐到镜前，看着眉间莲花渐渐消失，松了一口气，还是含苞待放的样子。晃悠悠走回床边，刚躺下，就发现枕边放着一个青瓷小瓶，打开能闻到一股清香，让若隐的头疼缓解了不少。
　　“醒酒的。”一个清冷的声音自屋中暗处响起，着实吓了若隐一跳。云逸风从角落里走出来，月光落在他身上，银白如辉。
　　若隐揉揉头，低声问道：“你怎么还在？”本以为他把自己送回来就离开了，没想到他一直都在，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云逸风不答话，只是帮若隐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盯着若隐。许久之后，若隐已经昏昏欲睡，云逸风才开口：“那朵莲花是怎么回事？”
　　若隐堪堪睁开双眼，声音软糯地回话：“催命符，花开人亡。”说罢，便沉沉睡去。
　　云逸风盖上瓶盖，久久不动，看着若隐的睡颜陷入沉思。

　　“事情就是这样。”暗影站在殿外，大声描述跟踪得来的情况。屋内烛光昏暗，摇曳的烛焰在人脸上拖出或明或暗的图案。一个黄衣女人歪歪斜斜倚在藤木大椅中，粉腮红润，秀眸惺忪。女人贝齿微露，笑里带着些许狡诈：“果然是‘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好好看着她，看看这个云逸风是不是她的真命天子。绯闻呀，桃色呀！我那许久不曾沸腾的八卦之血又一次开始冒泡了。”
　　暗影嘴角微微抽动，问道：“双舞姐，你随便占卜莲姐的姻缘不太好吧”虽然你的占卜一次都没准过……“而且你不担心？我可是第一次看莲姐哭成那样。”
　　“水若隐，叫她水若隐，不然小心她揍你！”双舞好心纠正暗影的称呼，然后摆摆手说：“有什么好担心的，有个人能让她哭出来不是挺好的。”
　　暗影想想也觉得有道理，谁知双舞紧接着来了一句：“大不了灭了他，能出多大的事。”暗影听完顿觉一阵恶寒，心想当年是谁让柳天傲降得一愣一愣，最后也没看你把柳天傲怎么样，人家不照样娶妻生子了。
　　柳天傲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双舞，万一她迁怒宰了自己就太划不来了，往事俱已成风，就让那些过往在风中零乱了吧……暗影很不负责任的守在殿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双舞听暗影一直在殿外嘟嘟囔囔，不耐烦地问他：“你唐僧呀，没完没了的，睡不睡觉！”说着走到殿门口，就看暗影蹲在地上画圈圈，嘴里还念叨着：“以前姐只让我一个人抱，别人碰都碰不得，今天竟然让那个臭小子占了便宜，明明只有我能抱的……剁了你个小人手……”
　　“暗影……”双舞也蹲下来，手肘杵在膝盖上，脑袋往手掌上一搭。
　　“啊？”暗影茫然应了一声，手里还不忘画他的小圈圈。
　　“其实你是穿来的吧？”双舞两眼放光。
　　“穿来？我是飞来的！”暗影一本正经。
　　“切，没劲！”双舞不屑地蔑视暗影，背靠冰冷墙壁坐到地上。
　　“暗影，外面的月亮大吗？”
　　“还成吧，没见长大，和十年前一样。”
　　“你怪我吗？”
　　……
　　“莲姐自己的主意，你也拦不住她。”
　　“对不起……”
　　“你要是让我把面具摘下来，我就原谅你。”
　　“不行，看到你那张脸，我的内心就很纠结。”
　　“那我不原谅你！”
　　“水若隐还没说什么呢，哪轮得到你原不原谅！反了你了！”
　　“你先道歉的……”
　　“还顶嘴！”
　　双舞坐在殿内烛光昏暗、暗影坐在殿外月光皎洁，两个人隔着厚厚的墙壁背靠背不着边际斗嘴，直到晨光乍现，双舞才渐渐没了声音。暗影起身站在殿外，看着蜷缩成一团睡在地上的双舞，内心五味杂陈。

　　若隐第二天起来时，只看到枕边的青瓷小瓶，隐约记得是云逸风留给自己解酒用的，可是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大概是很久不喝酒的缘故，猛地喝了这么多烈酒，多少有些失态，若隐只希望自己没有撒酒疯，不然可就太丢人了。
　　接下来的数日，不相干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若隐每天忙着帮姜岚置办嫁妆、挑选喜服，催妆、送妆、铺房，一项不落，忙了个昏天黑地。

　　这一日，若隐陪着姜岚出门上香，午后二人留在寺里用斋，姜岚夹起一口菜放入若隐碗中，“永福寺的豆腐虾仁堪称一绝，完全吃不出这粉嫩的虾仁竟是用豆腐做的。”
　　若隐将虾仁放入口，细细咀嚼几下，笑道：“还是不如真虾来得筋道有韧性。”
　　闻言，姜岚仔细品味起来，始终觉得和真虾仁并无二样，感叹道：“想不到你嘴还挺刁，我是吃不出有什么不同。”
　　“至少你还能吃出它的味道……”
　　“你说什么？”姜岚听若隐小声说了一句，可又听不清楚，疑惑地问若隐。
　　若隐端着碗，睁大了眼睛，一幅“我什么都没说”的无辜表情，弄得姜岚以为自己幻听，只得摇头作罢。
　　“要我说，这佛家人也是六根不净，好好的素斋非要做成荤菜的样子，这样吃就不是杀生了？说到底心里还是念着肉的味道，忘不了凡尘欲念，不过换个方式自欺欺人。”若隐放下碗，戳着面前的“红烧肉”凉凉说道。
　　“这菜都是给上香的香客吃的，人家和尚吃素食，哪里会做得这么麻烦。”
　　“我倒忘了，你也在庵里住了三年，这些事自然比我明白。不过吃荤是为杀生，吃素就不是杀生？花草树木就不是生命，不说不动就活该被吃？都说佛家慈悲心肠、普度众生，怎的对这世间最常见的生命没了怜悯，反而吃得如此坦然？”
　　姜岚被若隐这一通歪理搅得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嗔骂道：“佛门圣地，别乱说话，小心遭报应。”
　　若隐呵呵一乐：“报应？我进了这门就要遭报应的，玷污了佛门呀。”姜岚听得糊涂，若隐虽然笑得无忧，姜岚总觉得她的语气里有丝丝悲伤。
　　“只要你虔心祈求，佛祖会保你平安的。”姜岚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有些不信，如果真有佛祖，那为何那时没人救自己？
　　若隐看向窗外明媚阳光，目光忽然变得很遥远，“没有用的……求佛求神，都不如求自己。这世上，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一句话，让两人都陷入沉默。
　　天色渐暗，古寺钟声震耳，若隐和姜岚两个人才从斋堂出来，等在门外的轿夫、侍卫都快打起瞌睡。若隐才扶姜岚上了轿，忽觉背后一道劲风袭来，来不及多想，足尖点地，一运气已飘出丈余远。
　　刚回头，银光一闪，一柄长剑贴着若隐的面颊擦过，若隐甚至都能感到剑身的凉意，双手暗自快速结印，已有些沉重的身子，立刻变得轻盈。若隐迎着来人欺身而上，看到对方略带惊讶的黑眸，只是戏谑一笑，与来人擦身而过时低声道：“穆璟文，还没输够。”
　　穆璟文抽身回剑，意欲回刺，若隐却是一晃身，沿着剑锋转至其身后。穆璟文一低头，躲过若隐劈下的凌厉手刀，回身长剑一荡，划出一个圆，将若隐逼至剑气外。若隐也不计较，只是随风向后飞去，拉开两人距离。穆璟文双脚依树借力，手腕翻转，眨眼间剑尖直抵若隐喉间。这样的速度就是高手也难以保全，一丝莫名情绪闪过穆璟文眼底。
　　一声轻轻叹息响起，穆璟文眼前哪里还有若隐的影子，片刻愣神，猛然醒悟，正要转身，背后却已挨上重重一掌，直打得穆璟文气血不畅，险些栽落到地。略调整气息，穆璟文飞身再上，空中一白一青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速度快得分不出彼此。
　　地上的众人被这一幕惊得措手不及，看若隐身形飘忽灵动，踏空旋转似在平地，衣袂翻飞化蝶一般。倒是使剑之人略占下风，像是被若隐逗着玩。
　　只有若隐心里清楚，穆璟文现在是招招狠决，侥是自己够轻盈、躲得够快，要是换作旁人，怕是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凤舞九天’！你的功夫是越来越了得了。”穆璟文奋力跟上悠然穿行于剑光中的若隐，语调里已有一丝不稳之气。
　　侧身避过逼心而来的宝剑，若隐娇笑道：“我说过，我不会武功，你怎么就不信呢。再说，‘凤舞九天’那种不实用的花招，是双舞的看家本领，对你还犯不着用。”
　　“我倒是让你小看了呢。”穆璟文长剑荡开，左手一抖，数十根极细银针铺天盖地飞向若隐面门。若隐心中暗啐一声，这就是世人所说淡雅之人，阴招贱招用得比谁都坦然。无奈，若隐只好再次运气，双手翻腾，结出一个盾印，轻喝一声“化”，和若隐死穴只差一寸的银针应声消失。
　　穆璟文见状大惊，一个“你”憋在嘴里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你什么你，你抖把破剑耍来耍去，我可是拿命在和你玩，你就一个人死了不怕，我可是拖家带口，不来点狠的行吗！若隐一通腹诽，不期然，撇到一屡寒光向站在轿前的姜岚射去，不及细想，若隐翻身跃至姜岚身旁，衣袖一卷将无数银针挥落。
　　还没等若隐舒口气，穆璟文已经紧跟至她身后，若隐一阵烦闷，正要运气忽感喉头一腥，脚下顿时没了动作。穆璟文抓住这个空当，直逼若隐，若隐连连后退，直到重重撞在墙上，一阵头晕袭来，险些站不稳。
　　“这次可让我抓住你了吧，”穆璟文用身体将若隐困于墙壁，带着点得意地笑道，“莲儿……”穆璟文正在若隐耳边暧昧低语，忽然心口一凉，截下了他接下来的话。
　　一把幽蓝匕首已经刺穿穆璟文的青衫，戳到了心口肌肤。下意识望过去，若隐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如面具般冰冷的脸，让穆璟文不自觉直了直身体。
　　“你这是……”穆璟文试图缓解气氛，话刚出口，心口一阵钝痛，有温热的液体自胸前滑下，只怕再深几许，衣服就要红成一片了。
　　穆璟文连忙后退数步，摆出一幅无害的表情，说道：“不闹了，今日是我不对。”
　　“水若隐。”若隐一转手，匕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穆璟文一头雾水，看着清冷的若隐，若隐瞥一眼他，丢下一句“叫我水若隐”，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两个人打得热闹，在旁人眼里却不过半盏茶的工夫。傻了半天的侍卫这才抓到机会，剑指穆璟文，摆开架势。
　　“穆哥哥！”
　　姜府两个侍卫还来不及盘问，就听一个脆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转头一看，孟蝶已从远处急奔而来。“你们干什么，都让开！”一把推开一个骠悍侍卫，孟蝶挤到穆璟文身边，对着姜府侍卫喝骂。姜府侍卫自然认得孟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穆璟文对着姜府侍卫一抱拳，礼数周全地解释：“我和若隐姑娘自幼熟识，平日见面总是要切磋一番，不想今日偶遇，一时手痒惊了贵府小姐真是大大罪过，改日定当登门赔罪。”
　　两个侍卫见这穆璟文文雅非凡，说话也是颇有礼数，更何况这人还是孟府小姐的朋友，应该不是歹人，便回头看向自家小姐。
　　早已坐回轿中的姜岚探出头问若隐：“你认得他？我看那孟蝶听说你二人自小熟识，都快冲上来把你吃了。”
　　若隐低着头嘟哝了一句：“个天下无敌！”就不再说话，姜岚不便再问，向自己的侍卫挥挥手，示意无碍，丢下穆璟文、孟蝶，起轿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