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伤》饭团子转

32、第二十八章

　　“现在？”穆璟文问时，没有看秦阳，只是颇感兴趣的看着若隐，她似乎对这样的旨意并不诧异。
　　秦阳依旧把头垂得很低，回道：“江南的师傅都到了，圣上让穆少主尽快做好喜服。”
　　穆璟文没有应声而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谁知秦阳只是低头站着不再说话，反倒是若隐带着几分逗趣地样子瞧向穆璟文，“穆少主真是艳福不浅，这边有个孟蝶对你死心塌地，那边还有个凤族少主迫不及待等着和你共结连理。”
　　秦阳似乎想抬头，微微动了动就不见动静，穆璟文移开落在秦阳身上的视线，轻轻笑言：“承蒙圣上抬爱，穆某这一生只会有凤姑娘一人。”
　　“你最好祈愿这十年不曾露面的凤姑娘只爱你一人。”
　　若隐说话时嘴角略上翘，脸上的表情几分坏几分邪，却给过分柔弱的脸添上几许耀眼神采，穆璟文喜欢看她这个样子，就如童年记忆中的样子那般鲜活。

　　长长的甬道三个人走得异常安静，穆璟文能感到秦阳有话要说，只不过这话他不能听，秦阳一直在等他离开。
　　朱红色的宫门高大厚重，仿佛将世间分割成两半，跨过去就是另一个天地。秦阳目送穆璟文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才转过身对若隐躬身行礼。
　　若隐摆摆手，朝着与穆璟文相反的方向走去，她步伐坚定毫不迟疑，似乎早已对皇宫熟门熟路。秦阳跟在她身边慢慢走着，两人离主殿越来越近，四周的宫人看到秦统领身边的女子，都会不由自主偷偷看上一眼，这般漂亮的女子就是那些妃子见了也要自愧不如。
　　“圣上一直都在想您，十年了，他想了您十年、等了您十年。”
　　秦阳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把这些话说了出来，他知道这些话不该他说，可他知道若是她责怪，皇上一定不会辩解。
　　若隐继续走着，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可是他看到她轻轻点了头，只这微小的动作就卸下了他心头的大石。
　　眼前的宫殿气势恢宏，抬头仰望时有种被吞噬的压迫感，秦阳自觉地停在宫门外，若隐也不多言，素手落在冰冷的门扉上，略用力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夕阳的光突然射进殿内，殿中人——盛宣皇帝李默微眯着眼，迎着光线看向门外，柔和的桔色光芒中，他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单薄身影。
　　眉目如昔，这个他发誓要穷尽全部去保护的女童，终于再一次站到了他面前。
　　“站着做什么，不认识了？”忍不住微笑，李默放下手中的奏折，招招手。
　　若隐踌躇了一下，故人再见已是物是人非，这种感觉确实让人纠结，难怪双舞死活不愿意看到暗影的脸。
　　“民女水若隐拜见皇上。”细小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宫殿中。
　　李默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这儿除了你我再无他人，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变样了没。”
　　若隐仰起头看着那个坐在九五至尊位子上的人，乌发紫袍，神情俊朗，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那双将曾经的凌厉深深藏起的眼睛。
　　见若隐不动，李默干脆起身快步走下，拉起若隐的手快步而上，拽着她坐到他身边。
　　他依然是那个元宵佳节拉着她穿梭于喧闹街道的青衫少年，若隐回握住那双冰凉的大手，不由松了口气。
　　把头倚靠在李默的肩膀上，若隐能闻到他沐浴后清爽的味道，他从来不熏香因为太过危险，他无法相信任何人，这点和先皇很像。
　　若隐听着李默在她耳边低沉略显沙哑的嗓音，偶尔李默讲到开心事就会开怀大笑，这时若隐就跟着笑起来，华丽而宽大的龙椅中，两个人相互依偎，一如很多年前的两个孩子。

　　“进宫吧，留在我身边。”李默轻柔地问道。
　　若隐摇摇头，手指从左移到右，说道：“这地方太大太冷，我不喜欢。”
　　“还是一样的拗，小丫头就只想着自己。”李默拍拍她的头，虽然无奈也不强求。
　　天色渐暗，殿外公公细声细气地询问是否传膳，李默难得像个孩子般，冲着若隐做出头疼的样子。若隐正要捉弄一下在外面的公公，就听到仿佛被刀刻进骨子里的声音。
　　同一时，李默感到手被狠狠抓紧，随即被松开，唯一的温暖从手中滑走，身旁的人眨眼间已在殿下站好，他从高高的地方望下去，明明是两个人却依旧那么孤单。
　　小心收好所有情绪，他缓步沿阶而下，走过若隐身边不作任何停留，五步后若隐才跟上。

　　“怎么不在里面伺候？”柳云寒看向守在殿外的值殿，态度温和不失威严。
　　值殿的公公也不敢抬头，他怕他一抬头就被柳云寒看出他的心思，那么一个漂亮姑娘进去好一会儿，到底怎么回事谁说得清楚。“圣上和人有要事，只让小的在外面守着。”
　　“哦……”柳云寒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不追问皇上见的是谁，见了多久，又是为何事在这大殿之中相见。
　　“传膳吧，再大的事也得吃饭，你们也别再这熬着了。”柳云寒轻声吩咐，一群宫女太监有序地做起分内事。
　　站在紧闭的门扉前片刻，柳云寒转身准备离开，门却突然开了。
　　“把晚膳送到皇后那去，朕今儿在那儿用膳。”李默扫了一眼早已跪倒的公公，转而对面前躬身垂首的柳云寒说道：“云寒也一起吧，你我好久没聚聚了。”
　　柳云寒带着笑意抬起头，看到李默身后那个望天伫立的少女，一时间变了脸色。若隐感受到凝滞的气氛，转过头盯着柳云寒，许久露出纯真笑容，“我很想你，你呢？”
　　无数次，她想象两人再相见的场景，是刀刃相向、或是擦身而过？只是真到相见，所有的演练都如此无用，她看着他，只想微笑。
　　柳云寒震惊地无法言语，在听到若隐的话后，渐渐笑容清朗。
　　“比你想的想！”

　　“留下吃饭？”李默小声问若隐。
　　若隐想了想摇摇头，脸上是他未曾见过的祥和宁静，“不了，云逸风还在等我。”
　　李默一怔，这么多年，他从未听她用这样的口气提起一个人，仿佛他的身边是唯一可以让她放松休息的地方，他所在的地方就是可以称为家的地方，即使是柳云寒也从未让她露出如此神情。
　　“小丫头长大了。”李默忽然感觉终于可以放下心，又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华灯初上，深深的夜色被点缀上五彩光芒，灯光烛火层层叠叠晕染出迷离光景，如同置身幻境。望着那消失于远处灯火中的白色身影，沉默良久的柳云寒低喃：“云家人吗？”
　　极轻的声音，转瞬消失在晚风之中。

　　若隐屏住呼吸，静静看着一盏昏暗烛火随风跳动，繁华瑰丽的宫灯被抛到脑后，注视着微弱烛火，她感到心沉到身体的最深处，平静而温暖。
　　“怎么不进来？”清冷简单的话语，却让若隐笑弯了眉眼。
　　破窗而入，眨眼数招已过。若隐喜欢和云逸风过招，云逸风是百年难遇的习武奇才，与他真刀真枪过上几招，能让若隐觉得自己还有活下去的能力，故此即使输她也乐此不疲。
　　云逸风把气息稍乱的若隐揽进怀里，说道：“菜还温着，现在吃？”
　　若隐瞧着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仰头用额头顶着云逸风的下巴，娇嗔道：“我要吃山珍海味。”
　　云逸风挑挑眉头指着桌上色泽清亮的菜说道：“蟹肉竹荪扒芦笋，一道菜就能满足你山珍海味的要求，真是没见识。”
　　若隐瘪瘪嘴，哼道：“吃不得亏，小气。”
　　云逸风也不辩解，直接端盘子撤桌，若隐连忙拦住他，可怜巴巴瞧着他，直把他瞧的无可奈何，再自己原封不动端回来。
　　摆好桌，两个人并肩坐下，若隐知道她不回来，他也不会吃饭。席间，云逸风细心帮若隐挑干净菜里的葱丝。当初若隐随口说她以前极讨厌吃葱，只要有葱味就吐，自此每次吃饭云逸风都会挑出菜里的葱丝，即使她再也吃不出味道。
　　若隐也笑着说不如不放，云逸风却露出稍显尴尬的神情，别扭地解释若不放味道就不对了。若隐才恍然大悟，云逸风做饭真是一板一眼到无趣的地步。

　　一顿饭，若隐吃得很少，饭后她趴在桌子上看云逸风忙忙碌碌收拾，等到他终于忙完了，她才说：“我今天进宫了。”
　　云逸风点头表示知道。
　　“不想问我什么事？”
　　“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
　　云逸风的回答颇为不在意，若隐扫兴地把书翻得哗哗作响。
　　“要是我永远都不想说呢？”
　　“那我就永远都不问。”
　　若隐忽然使起性子，仰起脸鼓着两颊气鼓鼓地说：“皇上让我进宫陪他！”
　　云逸风眉角稍抬，斜眼打量一番若隐，叹气道：“宫里缺人到这份上，连你这样的都请？”
　　“云逸风！”
　　若隐抓起书扔向云逸风，云逸风不紧不慢躲过迎面而来的书，手一伸，把若隐拉近怀中。
　　若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好久之后才低声说：“还好我回来了。”与柳云寒再相见时，心似乎微微跳动着，那一刻的悸动现在回想起来仍带着揪心的疼。
　　云逸风搂住若隐，与其说他不在意，不如说他笃定，对自己对若隐的笃定，让他选择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