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人》闲人点墨

8、有戏

　　白沐进阶很顺利，两天前回到山庄，接收傀儡的记忆后也知道了蠢东西被捉进牢里的事，想到小恩人小心试探的告知他蠢东西是林家人的样子，白沐有些无奈，小恩人总与他这样生分，一个奴才而已何至于这般小心，关了也就关了。今日夜里闲来无事，他用神识探了探蠢东西的牢房，没想到竟看到如此有趣的一幕。
　　进阶后他不用时时费力压制疏导灵气，也就有了逗乐的兴趣，他想看看蠢东西知道他父亲的真面目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地牢阴暗，每日就只靠墙壁上的一两盏油灯取亮，连狱卒送饭也懒得再多点几盏，大概能看清些过得去就是了，这日夜里，壁上往日没用的油灯一下子都亮了，整整齐齐的一排，晃眼的很，牢里的人精神一振，都知道来人不一般，众人翘首观望，看看是柳家哪个人物好心来这里“探望”，可惜还未见人，强大的威压砸下来，便压的他们抬不起头，脚步声轻不可闻，但众人就是知道这人从牢门前经过了，因为这人每走近一点，他们身上的压力就会重几分。柳家何时有修为如此高深之人？这人莫不就是聚灵山庄大乱时，仅凭一人之力就帮柳家翻身的那人？这人来地牢做甚？
　　白沐行至林莫离在的牢房前站定，半晌，消了他身上的威压，林莫离立刻如释重负，抬起汗津津的小脸看向来人。
　　“主子！你怎来了？”林莫离起身跑向白沐欣喜道。
　　“怎么，我不能来？”蠢东西脸上的惊喜哪里来的？难道是刚被欺负了，看他像救星？
　　林莫离环顾四周脏乱，这地方不干净与主子格格不入，主子像仙子一般的人，怎也想不到会来牢房。
　　“没，没有，只是……”林莫离敛了笑，惊觉他今日似乎太过大胆了些，主子脾气可不太好。
　　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白沐饶有兴致的等着他语出惊人：“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主子来这里是有什么事么？”不知为何，他竟说不出他想的。
　　还以为他跟人学规矩学得圆滑机灵了点，结果还是这么蠢的无可救药，连句讨喜的话都不会说。
　　“那你先告诉我，我要你在旁伺候你为何在这种地方？”
　　林莫离略心虚，他没有做到主子说的那些，又出不去。
　　“我，是因为父亲――啊！主子，父亲受伤了，你救救他吧。”
　　这白痴竟还为他父亲求情。
　　“你可知是谁伤了你父亲？”
　　林莫离摇头：“我不知。”
　　白沐勾唇一笑，顿时春暖花开，让林莫离迷了眼，说出的话却惊了他的心。
　　“是我。”
　　林鸿身上一抖，他说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原来却是听过的。
　　他，他竟忘了，主子住在山庄，父亲又是被山庄里的人押来的，父亲被主子所伤，主子又怎会救他。这半个多月以来，他已知晓自己还在聚灵山庄，只是山庄已换了姓，不在姓林。
　　瞧瞧蠢东西的傻样，嘴里都能塞下两块灵石了，不过是伤了一个根本就不在乎他这个儿子的失职父亲而已，这么惊讶做什么，那接下来救命恩人和父亲要选哪个呢？
　　林莫离扭头看了看还在受威压压迫的父亲及兄长，又看了看白沐问道：“主子是柳家的人？”
　　“不是！”
　　这蠢东西眼睛该挖了，他哪里像是和柳如生一样的人，这几天柳家那些莺莺燕燕一有空就往他身边凑，虽不敢主动上前交谈，但他与小恩人聊天却时不时被搭腔，总在眼前晃来晃去也惹人心烦，柳家都是些什么东西，也就小恩人他能看得上眼。
　　林莫离听闻此话放心了些，他担心父亲连主子一起记恨上，主子不是柳家人，父亲该不那么记恨了吧。
　　“主子为何要帮柳家？”他倒不是在乎这些，只是父亲很在意聚灵山庄，他就顺便问问。
　　“自是因……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主子能给我医治父亲的丹药么？”除了主子他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
　　这蠢东西到底是怎么想的，竟还向他讨要丹药，他到忘了，蠢东西脑袋不通透，和常人想的不一样也属正常，他若不给点好处，以后的戏怕也不够精彩，不若就先许他点好处？
　　“今日走的匆忙，明日带来。”
　　“真的？谢谢主子。”他就知道主子是个心好的。
　　“主子可要灵石，我那耳房的包裹里还有……”
　　“不用！”
　　他可不觉得蠢东西能有多少身家，他的家当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一清二楚，连个最低级的储物袋都没有，可想而知蠢东西不仅蠢还是个穷鬼，他不介意给他们一两颗丹药，就当看戏给的赏钱。
　　“可是……”
　　“我说不用就不用，安心呆着吧。”
　　目的达到白沐就再懒得跟他废话，说罢身形一晃，地牢里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威压骤然消失，壁上的油灯火势渐弱，最后只留下一两盏如同往常一般，要灭不灭。
　　地牢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林鸿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眼里隐藏着危险，声音冰冷。
　　“你与那人是主仆？”
　　林莫离有些诧异，他被关这么久来父亲是不常同他说话的，现下被林鸿问话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是。”
　　“签了主仆契约？”
　　“啊？……没有。”
　　他不知这契约是什么，但他知他没签任何契约。
　　“你是何时跟了他？”
　　该不会这小子引狼入室，才害林家到了此般境地？
　　“就是父亲与人在山庄里斗法之后的几天。”他老实的回答。
　　林鸿脸色缓和了许多，又问道：“你身为林家人，怎可为人奴仆？”
　　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但父亲好似不太高兴，他揣揣道：“主子他救了我的命，所以……”
　　林鸿点点头，原来如此，这样说出去也是这小子知恩图报，不会损了林家的脸面。仙家常有送儿女给修为高深之人，或为奴为仆，或为婢为妾，就是当个炉鼎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情。是以他也不慎在乎林莫离为何成了那人的仆，他本就不在乎这个儿子，但却不能由着他给林家抹黑，败坏族里的名声，现下如此正好，舍一个可有可无的儿子，说不定还能换来那人的相助，何乐而不为呢，刚刚那人不是还答应给他丹药么，也算这小子敬了点孝，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他心里期盼老祖出来救他们于水火，可也不是十分有把握老祖能赢，那人的威压就不同寻常，在老祖身上他也没见过如此气势，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可知你主子是什么人啊？”
　　“我，我不知道。”
　　林陌熙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是伺候他的人怎会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你也不知？”
　　“我不知。”
　　想了想他又说道：“主子他不与我说这些。”
　　林陌熙很不雅的给了林莫离一个白眼，林鸿突然就生出了几分怒气，真是块朽木，还想从他这里得出几分有用的消息，要能知道那人的把柄就再好不过了，谁成想这小子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果然没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是正确的决定。
　　林鸿虽怒其不争，可也对他之前的说法更信服了几分，念着林莫离还惦记着他，帮他讨了伤药，而伤药又还没有到手，他也就忍了，过了半晌他说道：“刚才做的不错，你也早些休息吧。”
　　父亲刚刚是夸奖了他么？还让他早些休息，林莫离在原来的位置坐下，自己偷偷在心里咀嚼这两句话，有些小开心。
　　白沐收回神识暗笑蠢东西呆傻，这样也好，他在这山庄里无事可做，正好等着看出好戏当个调剂，明天要给的丹药他可得斟酌一番。
　　第二日白沐如约而至，林莫离欣喜不已，这次他不用威压唬人，免得这些黑心的兔子不敢动弹，白沐选了补脉丹给林鸿，补脉丹与活脉丹不同，后者是前者的改良丹药，补脉丹见效慢，药效较温和却需消耗大量灵气，效果也不如活脉丹那般好，伤好后更需长时间温养，如若不然一旦筋脉再次受伤，旧伤极易复发，会更加难以医治，将这丹药给林鸿，白沐可谓用心良苦，当初白沐找到林莫离时，给的是活脉丹，林鸿与林莫离的伤势极像，只是多了几处剑伤，伤的最重最需医治的还是筋脉，丹药不同，品级也不同，效果自然天差地别。
　　暮城没有高级丹药师，每一颗丹药都极其珍贵，白沐又是拿的中品丹药出来，这让林鸿有些意外。
　　林家家大业大，几颗丹药自是不缺的，不过这丹药可不便宜，就算他是家主，每月供应的中品丹药也是限数的，他本以为那小子的主子能随便给他拿个下品的回春丹，回灵丹就不错了，没想到他选了对症的补脉丹，这样说来他这个儿子似乎很被这人看中啊，要不然就是那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林鸿吞下丹药，还算真诚的向白沐道了谢，便径自去打坐炼化丹药去了。
　　白沐要是知道林鸿方才所想恐怕非得笑出声来，他在一众丹药中找了好些时间，才找出了这么一种中品丹药，也实在不易。
　　白沐从小被老魔头娇养着，为了不让他体内留下过多的丹毒，就从没给过高品以下的丹药，让他拿高品、极品丹药他一抓一大把，这要是让他多拿几瓶中品的丹药，怕是他也得犯愁，他拿给林鸿的丹药还是不知何时混进了一瓶，倒是让他得了个轻松，要不然他还得出城去走一趟。
　　“谢谢主子。”
　　“嗯。”白沐看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淡淡的应了一句。
　　“被关了你还这么高兴？”
　　“啊，……我。”主子愿意救他父亲，他是挺高兴。
　　“你忘了我救你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你这么高兴，难不成以为呆在这地方就不用再伺候我？”
　　“没有没有。”他巴不得出去伺候主子，才不想呆在这里。
　　“最好是这样，你可别想偷懒。”
　　他没想偷懒，只是被关在这里也实在无法，再一想主子不是柳家人，也不知能不能把他带出去，他不跑，只是想抱主子的恩，伺候他。
　　“我没想偷懒。”林莫离小声道。
　　白沐当然知道他没想偷懒，那想出去的样子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他怎会看不出？呵，蠢东西宁愿伺候他，也不愿和他兄父呆在一起，还算他识趣。
　　“过几天柳家宴会，人手不足，我身边没人伺候，你可知该怎么做？”
　　林莫离惊讶，主子该不会要他自己从这里出去，他可没那个能耐。
　　“主，主子，我，我出不去。”他一紧张就变结巴。
　　白沐见牢里其他几人都悄悄伸长脖子，竖着耳朵，正大光明偷听的样子，轻轻一笑。
　　“无事，到时我自会来找你。”
　　林莫离放松了些，不让他自己出去就好，还能呆在主子身边伺候。突然想到陈嬷嬷还未教完他规矩，他又开始担心自己伺候不好来。
　　蠢东西不知又想起了什么？那一脸担心的表情又现蠢样。
　　“主子我可还要去陈嬷嬷那儿学规矩？”
　　原来是在想这个，学了一天规矩还把这小子学怕了？
　　“怎么？怕挨打啊。放心吧，嬷嬷忙着呢，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来教个木头。”
　　一看蠢东西就不讨嬷嬷喜欢，不然那一身伤怎那么多，再去学两天，他怕蠢东西被人打跑了，届时他到哪里去看戏？他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人交出去，存心让人挨打受罚的。
　　林莫离虽想好好伺候主子，听到不用再学规矩，也不免松了口气，嬷嬷严厉，不比以前住他附近的奴仆，从不理会他。
　　“等着，改日我来接你。”
　　“嗯。”
　　他先把话放这儿，好让那蠢东西的好父亲有谋划的时间，想尽早看好戏，他就得早些来接人，明日似乎就很不错。
　　白沐离去，壁上的灯火也随之暗了去，林莫离望着主子的背影出神，主子似乎也不那么难相处，只要他不犯错，主子就不会发脾气，不会罚他，这两天他跟主子也能好好说话，主子好像很厉害，帮了父亲，也能打伤父亲，他的威压父亲也逃不过，那应该是很厉害了。
　　林陌熙看他一副出神的样子，嗤笑一声，又看看正在打坐疗伤的林鸿，手指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眼珠滴溜溜地乱转，一看就是在打什么注意，吴宇见他这样也不去打扰，望着林陌熙得了好处多少能分他一点，跟着沾沾光。
　　地牢的走廊里早已没了白沐的身影，林莫离回神来想着过几日主子就要带他出去，心里一阵欢喜，以前和他说话最多的就是洗衣裳的张姨，现在他跟着主子，也希望主子能多说说话，不用他回话也行，他听着就好。
　　白沐刚踏出牢房，柳莹正好迎面走来，步履匆匆像是有事的样子，而且是冲着自己来的，白沐失笑道：“莹儿来此处有事？”
　　白沐这一副笑模样，让柳莹一时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他用冰凌镜看到白沐在地牢里与那小仆聊的甚好，担心他被林家人骗了，一时心软放了他们，这想法有些好笑，白沐看着不像是容易被骗的，但她也不敢托大，放下冰凌镜就匆匆赶了来，恰好在地牢口碰上，白沐的询问莫名让她有几分慌神，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从容道：
　　“我想来地牢看看林家人是否安分，沐哥哥你怎会在此，我见你方才从牢里走出来，是进了地牢？沐哥哥去那等污秽之地做甚，岂不脏了沐哥哥的鞋。”
　　“无碍。”
　　白沐如此说道，他已明了小恩人来此处的用意，小恩人似乎太小瞧了他，他既亲手将那林鸿抓起来，又怎会放了他，小恩人未免操错了心，不过既然遇见了，他要接蠢东西出来的事还得提前说一句，省的麻烦。
　　“我见这牢房热闹，便来看一出好戏，今后几日我还得把这戏子拉出来练练，莹儿且放宽心，我定不会让人跑了去。”
　　“这……”柳莹没想到他还要带人出去，他不敢得罪白沐，可又怕人跑了，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我那小仆修为不高，人就在我身边莹儿还怕他跑了不成，就算让他跑了，跑到天边我也能将人抓回来，莹儿还不信我么？”
　　柳莹一听也觉着有道理，以白沐的修为怎么会让人跑了，是她糊涂了，想通后柳莹甜甜一笑说道。
　　“瞧我，怎忘了沐哥哥的能耐，沐哥哥想要这里的人，只管提就是了，就是人跑了也不能扰了沐哥哥看戏的兴致啊？是莹儿糊涂了。”
　　现在说清楚，就免得以后小恩人以后再问，两人话至此也算明了了，又几句温语后便相携离去。
　　这天下还没有谁能得他白沐的这般解释还让他不恼，若是让魔宫里的人见了，可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了，这也就是对他的小恩人他才这般话多，换了他人他才懒得搭理。
　　他还记得小恩人似乎很喜欢说话，他受伤之时小恩人总喜欢在他身边念念有词，明知他听不清回不了话也不停，颇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样子，他突然有些好奇，小恩人当时究竟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