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人》闲人点墨

7、牢

　　林鸿气过冷静后，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修仙世家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嫡庶之分，他们更在意哪个孩子的资质好易于修炼，将来发扬家族基业，刚才冲动之下说的那些话他到不在乎林莫离怎么想，只是被其他族中小辈听了不免寒心，可现在让他给自己这个没用的儿子道歉，他又拉不下脸来，他身为林家家主和一个父亲的威严是不容亵渎的。
　　林鸿缓过劲来挥开了围着他的小辈，端了端坐姿，好似身下不是坐的干枯稻草而是坐着一把红木太师椅，他抬了抬眼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林莫离。”第一回和父亲说上话，他有些紧张，有些不知该怎么站了。
　　“嗯。”
　　林莫离心里既期待又忐忑，谁知林鸿只是问了他这一句，之后就像是入定了一般，再没其他表示，他一脸失落地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坐在了远离林鸿他们的另一边。
　　林陌离？那女人是取了莫离的意吗？莫离什么？莫离林家，还是莫离了他林鸿？果然是卑贱的妇人会取得名字，难道他以为取了这名字，他就会重视她们母子了吗？妇人之仁。
　　林鸿的下一辈是陌字辈，他自然以为林莫离就是此陌离，殊不知林莫离的娘亲根本就没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连他们林家小辈的辈份都没往自己儿子身上排，为自己儿子取名莫离也是希望他儿子以后做事莫要离了自己的心，自私一点也没关系，莫要像她这样，事事为人着想，最后却没落得好下场。
　　林莫离出生时，林鸿是知道的，灵根都是他亲自测的，正因如此他非常清楚，林莫离于修炼一途没什么天分，灵根测试后就相当于弃了她们母子，连名字都没给起，毕竟只是他意识不清下的产物，与那女人也没什么感情，之后就随意放在一处偏远的小院子里，任他们自生自灭了，他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这孩子还能修炼筑基，他不知道林莫离用的什么方法筑基的，但修行都是越往后越难，一个水、金、火三灵根的修者，没有家族的资源支持，他的修为想也知道再难有寸进。
　　暮城这地方，家中能出个金丹修为的修士就能称霸一方了，林莫离这身修为还勉强看的过去，可他偏偏生在林家，林家老祖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常年闭关，一般族中有大事才出来露一面震慑一下众人，这次柳家来势汹汹，林鸿自然也是通知了老祖的，可不知为何老祖却没有出现，除此之外族中还有三个金丹长老，其中就包括林鸿，林家小辈中也不乏资质好的，林莫离这点修为自然就有些看不过眼了。
　　林莫离在的这间牢房关了五个人，除了林鸿，其它都是族中的小辈，林陌熙和他母家那边的表弟吴宇，还有一个林鸿大哥的孩子林陌衡，比林陌熙大了不少，按说有林陌衡在也轮不上林陌熙说什么，可不知林萧怎么就将这儿子教成了个木纳的性子，除了修炼其它什么都不懂，偏偏他的天赋不好修为也不高，所以在族中也说不上什么话，常常被弟弟妹妹使唤，他也不在意，外人看来到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可他这性子在族中倒也没少背地里被人嘲笑。
　　修士到了元婴修为后就可以不用吃东西，这牢房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元婴修为，自然是免不了俗的，只是有些人常吃辟谷丹，有些人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便不吃那寡淡的丹药，这一天两顿饭是不能少的，大多修士是不吃饭的，只吃辟谷丹，以免在体内留下毒素，堵塞经脉，有碍修行。
　　林家入牢的有男有女，有修士也有普通人，人人都想要辟谷丹，可柳家又怎么会如了他们的意？顿顿剩菜剩饭，有哪一顿不是馊的，就算是好的了。
　　莫离来到这个山庄里就没觉得饿过，该是主子在救他之时给喂了辟谷丹的，也不知道这辟谷丹的效用是多久，牢中给的吃食少的很，刚开始还好，林陌熙他们看到饭菜总忍不住骂几句柳家人的不是，几天后他们却一看见送饭的狱卒，就去牢门口等着，拿到吃食还不忘瞪他一眼，好似他会去抢一般。现在林莫离只期盼主子给吃的辟谷丹品级好一点，这样他就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了，要不然他可就要饿死了，这几天他听到有好几个牢房中的人因为吃食动手了，他可打不过这里的人，也不想打。
　　他已经来这里好些天了，不知道主子没见着他有没有生气，会不会以为他不想报恩逃了？主子救了他的命，他还没有报恩伺候主子呢，带回去几天就光受罚了，也是他从前不懂这些不够机灵，受罚也是应当的，不知主子现在在做什么？
　　白沐现在自然是在魔宫准备进阶之事，在山庄里的傀儡，自然是有事没事陪在柳莹身边，赏花、听曲、游湖一样不落，两人时常讨论一些修炼中的心得要领，虽说两人功法不同，但到底都是以灵气为介的修炼，有很多东西都是一样的，几次交谈下来，让柳莹收获不少，虽不能拜白沐为师，但有了这些心得指导，她也可走不少弯路。
　　至于林莫离，白沐的傀儡不需要它来缓解灵气暴动，他也就可有可无了，不来碍他的眼才正好。
　　牢房里什么都没有，既阴暗又潮湿，如不时常用法术清理，少不了那讨人厌的霉臭味来侵害众人的鼻子，这里灵气也都因为阵法的原因变得很稀薄，稀薄到几乎没有，所以想要在牢中修炼，那是不可能的，闭关修炼往往都是一闭眼再睁开时几年、甚至几十年就过去了，时间都在眨眼之间，可是不能修炼，日子就显得异常难熬，他们再怎么打坐入定也只是运转体内可怜的那么点儿灵气，没有增长不说，还要被消耗掉一些。
　　林鸿受伤没有丹药医治，也不能吸收灵气加快伤口愈合，这么几天下来让他心情有些急躁，不光是他，其他没有受伤的林家人得知不能修炼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比起这些林莫离更担心他的丹田和筋脉的问题，这天他正打坐修补那些伤痕，刚入定没多久，身上突然传来一股大力的撞击，他被迫从入定中醒来，趴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水，还好他的水系功法比较温和，他的修为又不高，要不然这一下对他的损害可不只是吐口血那么简单，可就算这样，他也依旧心疼他伤痕累累的筋脉受到功法的反噬。
　　“你……做什么？”
　　林莫离对刚收回脚的吴宇问道。
　　“做什么？帮你而已。”
　　吴宇面带笑意，却让林莫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怎么也生不出好感来。
　　“你知不知道现在灵气很珍贵？我们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你就这么耗完了，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你的修为会慢慢跌落，一层一层直到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
　　林莫离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他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现在丹田的情况也没有恶化，他等出去了再疗伤可不可以？
　　“再说了，你没看到林叔叔受伤了吗？你再怎么修炼也是浪费，倒不如把你身上的灵气贡献给林叔叔？也好助林叔叔早日康复……”
　　“不能给！”
　　林莫离听了这话脸色一白，慌忙向林鸿看去，却见林鸿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别开眼去，父亲似乎伤的不轻，可他的灵气也不多，不能给父亲的……
　　吴宇看了看林陌熙，林陌熙见林鸿没什么表示便朝吴宇轻轻摇了摇头，吴宇了然，对林莫离大声道：“怎么说林叔叔也是你的父亲，你也该尽尽孝道，该怎么做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吧？”
　　林莫离低着头不说话，吴宇的目的达到也不再理他，回了林陌熙身边，林陌衡看着这边的两人微微皱了皱眉头。
　　若是平时林莫离也不会在乎这么点灵气，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父亲，可现在牢中没有灵气不说，他受损的丹田、筋脉也需要灵气温养，所以这灵气他是怎么也不能给的，要是主子在这里就好了，他又想起了他的主子，若是主子在这里，他说不定可以求求主子带父亲出去治一下伤，他一直以为能救互不相识的他一命，主子定是个心好的，只是脾气坏了点，求他帮帮父亲想必主子也是肯的。
　　听了吴宇的话，林莫离不敢再动身上的灵气，最多不过打坐冥想，他十几年来在小院里冷清惯了，除了不能每月十五去看望母亲，不能在宽敞的院子里锻炼，现在也就是身边多了几个人的区别，他还能冥想，还能仔细琢磨以前记下的前辈的心得，到也耐得住性子，不觉得有什么。
　　林家其他人就不那么好了，从前锦衣玉食，现在恶衣薄食，从前众人拥护，一呼百应，现在活得连条狗都不如，巨大的落差让很多人难以接受，不过十几日光景便有人开始怨天尤人，甚至萌生了投靠柳家人的想法，好在他们不是一人一间牢房，彼此之间还有所牵制顾虑，如若不然不知道牢房里还能留下几人。
　　“喂！”
　　林莫离睁眼看了看踹了他一脚的林陌熙，向角落挪了挪，最近这人总是这样，时不时就要打他一下，或者踢一脚，他都习惯了。
　　林陌熙见他这幅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憋闷的很紧。他从小娇生惯养，在这脏兮兮的牢房里怎么住的惯，所以每日他都会施一两个小法术将他和林鸿在的一方住地打理干净，法术再小也得消耗灵气啊，这半个多月过去了，他就想什么时候能捉住林莫离的错处，用他身上的灵气来填补他自己的损耗，没成想这小子这么沉得住气，被打被骂都不吭一声，做得太过他又怕惹林鸿不喜，就算林鸿不在乎这个儿子，他也不能给林鸿留下损人利己，坑害兄弟的印象，不然以后他怕寒了父亲的心，再无出头之日。可现在真的没法再忍了，这小子不吃不喝也不争不抢，偶尔骂一句打一下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再这么下去，他的灵气用完也等不到这小子犯错。
　　林莫离感觉身边的人没走，遂抬头疑惑的望着他。
　　林陌熙弯腰凑近他说道：“你刚刚骂我什么？”
　　林莫离瞪大了眼，慌忙解释：
　　“没有，我没有骂人，你听错了。”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林陌熙煞有其事的说：“胡说，你明明就骂了，怎么说我也是你兄长，你不唤我一声兄长就算了，还敢骂我。”
　　“我没有！”林莫离不知他为何要说这种话，怕父亲不喜，也怕惹麻烦他只能苍白的解释。
　　“你明明就骂了，还敢狡辩。”
　　林陌熙说的义正言辞，让林莫离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有人骂了他？而他错听成了自己的声音，可他分明没听到任何响动。
　　“我没有说话，你是不是听错了？”林莫离小心的问。
　　“听错了？怎么可能！你骂了兄长还想抵赖，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我没有。”
　　林陌熙越逼越近，林莫离动了动身子想避开一些，没想到林陌熙却突然跳开叫道：“你怎么？想打我！你还想动手？没大没小的东西，今日我就替父亲教训教训你，教教你怎么为人子，怎么为人弟，吴宇过来给我摁住他。”
　　林莫离一头雾水，不知这是怎么了？可他也听出来这人是想打他的，他看向林鸿，见林鸿一副入定了的样子，双目紧闭好似并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他缩了缩肩膀，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吴宇将他按到在地，他才知道他们是想要了他体内的灵气，这怎么可以！
　　“父亲！父亲！救救我父亲。”林莫离惊恐的声音充满整个牢房，林鸿却依旧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对这呼救声充耳不闻。
　　林陌熙掐着他的下颚，让他出不了完整的话语。
　　“不让你舍点灵气，你怎么能长记性，记住今日的教训！”
　　林陌熙、吴宇两人比他年长许多，修为又比他高，要制住他简直轻而易举，他很想说他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可他喉咙里嚯嚯几声，就是说不清楚，灵气源源不断的被强行抽离，那感觉一点都不好，林莫离生出几丝绝望，灵气没了，他的丹田怎么办，泪水肆意，林莫离惊恐的睁着眼，拼命想挣脱钳制，却撼动不了一分，感受到体内灵气流失越来越多，绝望在心中扩大。
　　“行了，一点小错，该罚也罚了，就此住手吧！”
　　林鸿的声音让林陌熙身体一僵，刚才林鸿没管，他以为是他放任了，结果这时候来插一手，这老头子现在什么东西不是他打点的，这时候竟然帮着这下贱的东西。
　　林陌熙愤愤地松了手，他现在还不敢拿林鸿怎么样，只得就此罢手，却不想又听老头子说：“你是兄长，该关爱弟弟些，怎可罚的这般重。”
　　“我不过――”
　　“闭嘴！你过来。”
　　老祖没出来，林家还有一线生机在，他也只得忍着怒气，不敢忤逆林鸿的意思。
　　林陌熙不甘不愿的走过去，不想林鸿趁他不备，一把扣住他的命门，被扣住命门他不敢乱动，只能任由刚到手的灵气丝丝缕缕的度到林鸿身上去，他说这老头怎么刚开始不阻止他们，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度气很快结束，林鸿松开林陌熙的手说道：“你兄弟二人都有不对，现在都受了罚，各自反省去吧，以后可莫要这般不懂事，这般冲动了。”
　　林莫离看着林鸿摄人的眼神，心下一跳，刚刚升起的感激之情，也被吓去了不少。
　　另一边林陌熙有些疑惑，这未免也太快了吧？而且他也没有大量消耗灵气后的无力感，查探一番过后，他发现自己的灵气并没有比原来少，反而多了一些，他还以为老头子会连他的灵气一并抽去一些，原来父亲只是抽走了他从小贱种身上夺来的一部分，也就是说……父亲同意他这么干！
　　林陌熙想了想也能理解，老头子身上有伤，当然是越早治疗越好，可他不能直接对林莫离下手，旁边还有不少家族的人，要是看到他对小辈下手，而且这小辈还是他的亲儿子，老头子肯定会为此失了人心，出了这牢房，说不定林家家主就得换人，若是有他在其中调和到是让他变得名正言顺了，最多老头子也就是罚了他们兄弟不睦，别人也不能说什么，老头子打的好算盘。至于他身上多出来的灵气，算是奖励？也是要告诉他，以后可继续这么干，毕竟他是林鸿的儿子，他的母亲可不是什么没名没份的东西，他还要帮林鸿打点生活琐碎，天赋也比那贱种强，自然是亲儿子比那贱种重要。
　　想明白了林陌熙也就释怀了，刚才被林鸿扣住命门的时候，他可是吓得不轻，还好只不过是障眼法，他的灵气还在，不理会一旁担心安抚他的吴宇，他佯装生气，转过身去不理任何人。
　　林鸿也有自己的思量，他是不能直接对林莫离出手，但林莫离现在身上的灵气还算充裕，林陌熙本身灵气也还有近一半，一次也吞不下那么多，不如就先打断他们，下次再寻个错处就是了。
　　这牢房里的人心思各异，对这事都有几分私心，也就林莫离傻傻的以为父亲也是在乎他的，还为他罚了那叫陌熙的他的兄长。殊不知林鸿的心思更为歹毒，林陌熙打算一次解决，还能给他留点灵气“续命”，林鸿却要他当个灵气储存器，要他有多少吐多少，一丝不剩。
　　远在别院的白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一点不意外那蠢东西被人算计了还一脸感激的模样，脑子不通透，连自家兄父都要算计他，不过，他倒是意外这蠢东西是林鸿的儿子，林鸿是柳如生的仇家，又打伤了他的小恩人，这蠢东西不就是仇人的儿子？看他那副不受待见的样子就知道，蠢东西肯定是被苛待了，这倒是和他有一丝相像，都有一个为老不尊的老不死碍眼。不过蠢东西是生父，而他是养父，蠢东西受尽欺辱，而他则是待养肥的羔羊，得好生伺候，呵……有意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