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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忆 ...

  •   林莫离每次看那根光秃秃的手指都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偏生手上的痛又太鲜明,让他总忍不住想去瞧瞧。
      地牢里没有灵气,休息就显得尤为重要,他也不想这一晚上过得不踏实,便从内衫上撕下一条布条,包住了那断指,让自己不要在意,希望睡梦中能忘却疼痛,希望这一夜快点过去,可他越想睡就越发清醒,闭上眼就能看到他手指掉落的画面,吓得他不得不睁开眼睛,待惊吓过后才再催眠自己闭眼入睡。
      眼睛开开合合间半晚就过去了,地牢的人大都已熟睡,壁上搁着的油灯不知是不是灯芯烧短了,今夜显得格外昏暗,林莫离窝在角落里闭着眼,额上有些细汗,不一会儿紧闭的眼睛开始不安的转动,他又一次被自己吓醒,这一次他似乎累了,眼里不复以往的光彩,深吸几口气,他忽视手上的痛努力让自己放松,手指触到怀里的坚硬之物,他有了一瞬的僵硬,这些灵石本来是要给父亲养伤的,可是他现在还需要好多灵石,父亲有他帮忙吸收灵气应该不打紧的,他以后再多用心些吸收,这几块灵石就让他先存起来,以后……以后再用。
      偷偷看林鸿一眼又心虚的移开,他想自己一点点的存,总有一天能买来那丹药,到时就能复原手指,他想着以后怎么找灵草,怎么存灵石,竟也渐渐忘了那痛,悄然睡去。
      莎莎,一双小手拨开身前挡着的枝叶,小小的身影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去,那外面该是有人等着他的,他知道,带着欢喜小人儿走的不太稳当,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照射进来,留下斑驳的印记,就要到了。
      他突然有些害怕,心里叫喊着不要去不要去,小人儿却依然愉悦的向前行。
      铮,剑起头落,鲜红的血喷洒数丈,腥甜气息瞬间扑面而来,他惊恐的望着远处身首异处的女人,喉咙仿佛被人用手掐住,梗的厉害,腿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冰冷,他看着围着女人的几人飞速离开,半晌才找回力气拨开眼前的杂草枝叶,跑向倒地的女人,用稚嫩的声音喊她。
      “娘亲,娘亲……”
      扑到女人身上小人儿哭的声嘶力竭,不该过去的,不该过去的,林莫离心里焦急又恐慌,无比后悔为什么没有拦住他,为什么要让他一路走过来再看一次当时的情景,他不想看的,真的不想再看。
      突然周围的景色像墨染一般迅速变暗,树叶莎莎作响,小人儿似乎有所察觉,嘴里止了嚎啕之声,改为小声的啜泣,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不安的看向周围,林莫离也跟着紧张,这是怎么了,以前可没有这样过。
      手下的身体动了动,小人儿有些惊喜,带着小心喊她娘亲。叫了好久躺在地上的人都没有回应,正当他泄气时,那人又动了,这次不在是小小的动一下手臂,而是整个人都动了起来,他呆滞的看着她曲腿站立,走向滚落远处的头颅,这一刻林莫离似乎和小人儿重合,他惊恐的看着那躯体伸手曲指,僵硬的之间穿过头发提起地上的头颅,底下鲜红狰狞的缺口不断有粘稠的液体流出,一步一步的向他逼近,每走进一步他就更恐惧几分,最后只能木偶一般张着嘴看她,害怕的忘了要逃走,直到那手里的头颅开口说话。
      “莫离,娘亲好痛啊,莫离,好痛啊,你为什么没有来救娘亲,你帮帮娘亲好不好?”
      说话的头颅离他极近,冰冷的气息更盛,他的身体不自觉的发抖。
      眼前的人哪里还有娘亲的模样,头发散乱面若白皮,嘴唇腥红仿若喝了血水,说话间尖锐的牙齿若隐若现,这不是娘亲却又是娘亲,头颅上的血滴落在他身上仿若寒冰,冻住了他的身体和脑袋,要不然他的脑袋里怎会一片空白。
      “莫离,你帮帮娘亲吧,娘亲好痛,你帮娘亲把头安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头颅又凑近一些,说话后露出一个邪恶的笑,林莫离似乎能感受到她即将用餐的愉悦,他连呼吸这么小幅度的动作都不敢在做,惊恐的看着头颅张开异常血腥巨大的嘴笑得扭曲,眼睛却睁的极大,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吓!林莫离从噩梦中惊醒,一下子瘫软在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不绝于耳,眼中恐惧未消,胸腔好似一个拉风箱,随着喘息声起伏不断,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汗水入眼有些刺痛,他眨了眨眼,却没有力气抬手擦一擦。
      他长大了,这里是牢房,没有娘亲,没有尸体,这里什么都没有。
      很久没有想起这一幕了,久到他以为他已经不在乎,可是现在梦境里的场景让他的记忆再一次鲜活,他发现自己还是怕的,不自觉的用另一只手握住断指,他仅断了一指便那般疼痛,娘亲的伤口那么大,是否也比他痛上千百倍?他抬头想看看今晚的月亮圆不圆,却只见墙壁上纹丝不动的烛火。
      怎又忘了这里是牢房,主子喜怒不定,他已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虽说这条命是主子捡来的,主子就是现在想要他的小命,他也不能不给,可是他会怕,他怕极了主子的喜怒无常,也怕极了主子的冷脸和突然发难,他以为主子不难相处,结果却变成了这样,到底是哪里做错惹了主子生气,他知道自己顾着修炼没有伺候主子起床是他不对,可是……主子说过会叫他的,越想心里就越发酸,眼泪又不自觉在眼眶里打转,怕吵醒睡着的其他人,他没敢出声。
      离天亮还早的很,林莫离怕再被噩梦缠身一直睁着眼没敢入睡,他这边一有动静,白沐便立刻知晓,神识外放对他来说有如家常便饭,只要他想,这整个庄子里发生的任何事都能一清二楚,更何况他有心留意,那人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他的眼。
      他没想到这戒指还能找回来,更没想到他随手救的一人便是偷拿戒指的小贼,蠢东西到现在都不知他为何发难,也不知那戒指里有些什么宝贝,看他完全忘了戒指的事,想来断指对他的打击不小,以至于到了夜里还要被梦魔缠身,不过是断了一指,心智如此脆弱,蠢东西实在不适合修行,还好他修为低,就算被心魔所噬也还有一线生机,呵,他轻笑出声,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管闲事,蠢东西的死活与他何干。
      昨日宴会一直到深夜歌舞声才渐渐平息,宾客们走的走散的散,留下那些都是离家甚远,需在做打算的,这些事柳家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身为主家,柳莹与几个柳家小辈也为这次宴会出了份力,陪着那些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听他们的所见所闻,光辉事迹,他们只需时不时应上几句,不让气氛冷下来就好,不失礼,不让人留下把柄这一天便算是宾主尽欢,可就算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一整天下来也让柳莹觉得有些疲累,今日却还要早早被人喊起来,这心情可想而知。
      “柳花造反了你,你主子我的主你都敢做了,我说让你滚出去,你聋了吗?”
      柳莹对唤她起来的柳花喝道,把她丢出去的心都有了。
      柳花哭丧着脸,即使被主子骂了,也依旧固执的将柳莹唤醒:“姑奶奶呦,来的可是白仙人,不把你叫起来,等你醒了,我还有命活吗?姑奶奶你快起吧!”
      柳莹下蒙住头的被子问她:“你说沐哥哥来了?”
      “可不是嘛,人在外头厅上等着呢,这一大早的,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他瞅着柳莹不在闹脾气了,便将事情说得玄乎了些,这位大仙她们可不敢得罪,柳家对他就差点香供奉了,她若不通报道,到时受罪的还是她自己,柳芽儿那死妮子到是会躲懒,一大早就不知跑哪儿去了,害她不得不来承受小姐的坏脾气。
      柳莹一听是白沐来了,再不敢使小性子,被子一揭就下了床,柳花立刻上前去为她更衣梳洗,这几日山庄事多,她也不得不去帮忙一些琐碎小事,虽不愿,但也知父亲不易,更何况还有母亲的那般游说,父亲的子女也不少,她也确实该为自己的未来想想,有个好名声以后也好找个好夫家,如若不然他更愿意陪在白沐身边,就是每天只喝些茶水也能让她受益匪浅,她又何必去受那些苦累。
      这些天忙,没怎么陪白沐,也不知他是不是对此有所不满,所以这一大早就来了,说来她的那些个姐姐妹妹们有不少在打白沐的主意呢,虽然父亲告诫过她们不能去打扰,更不能打他的主意,不过那些自以为是的姐妹好像没有听进去,见着白沐就像那进了粪坑的苍蝇,恨不得整个人都贴上去,一群见了美色就忘了自己是谁的蠢蛋,要是让她们知道白沐是魔修,她们肯定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白沐到也给她争气,在这山庄里对谁都不假辞色,就连昨日见了暮城城主也是如此,却唯独对她几乎百依百顺,让她在她的姐妹那里可是好好的扬眉吐气了一把,再没有人敢拿她的天赋说事,想起她们不甘的样子,能差点把手娟都搅碎了,真是好笑,不过白沐确实长的风神俊朗,可惜了,偏偏是个魔修,怎么就是个魔修呢?
      柳莹在柳花的伺候下很快收拾妥善,吞了个养气丹便匆匆赶往前厅,见白沐面色无异这才扬起笑脸甜甜的唤他沐哥哥。
      “沐哥哥今日来的这般早可是有什么事?”
      “早?莹儿我可比往日来的还晚半个多时辰。”他体谅小恩人昨日劳累特意晚了些。
      “啊?”她还真没太注意时辰,看外面天色确实不早了,顿时羞窘的满脸通红。
      白沐轻笑,女儿家就是脸皮薄,动不动就脸红。
      他拿出一枚白戒放于桌面。
      “这是我曾经留于你的戒指,现在寻回来了。”他用手将戒指推向柳莹。
      “物归原主。”
      刷一下,柳莹仿佛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冻结了一瞬,身体僵硬的不像话。
      柳花见她家小姐半晌没反应遂唤道:“小姐……”
      “啊?”
      “这戒指可要奴婢收起来?”
      “不、不用。”
      柳莹回神见白沐没有怀疑便想先将戒指收回来,可她的手抖的厉害,根本就不敢拿出来,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脑袋里却没有话题。
      刚刚还红扑扑的脸蛋,现在却有些苍白,白沐担心小恩人昨日是否累坏,或许今日他不该来打扰,晚些来也不是不行,怎么就上午来了,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莹儿,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点事,所以有些失神,不打紧的。”
      “可是想起了当年救我之事?”
      “不不不。”柳莹摇头,脸色又白了几分。
      “是……是昨日我好似…给客人…送错了东西,不知会不会影响到父亲,也不是什么大事。”
      “送错了拿回来便是,莹儿不必担心,你父亲不会怪你的。”
      有你在父亲当然不会怪我,柳莹心中嘀咕,这三言两语下来也让她缓过神来,白沐到现在还能与她心平气和的聊天,想来也是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妥,那她又何必做贼心虚,好在她来之前吞了一颗养气丹调养气色,要不然这一关怕是过不去了。
      想通其中关键柳莹便不再那么僵硬,脸上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还挂上了丝丝笑意,不过戒指却没忙着拿,她知那必定是好东西,不过拿了她也的有命用不是。
      “沐哥哥说的是,这么点小事,父亲应当不会跟我计较的。”
      说完她才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白玉戒指,这可是空间戒指啊!又一个空间戒指,而且据白沐说里面有不少丹药法器,这可比灵石有用多了,可是……柳莹按了按还在发抖的手,现在还不行。
      “这戒指真漂亮,果然如沐哥哥所说那般华美,可我已收了另一个做补偿,又怎能再收了这个,沐哥哥还是自己留着吧。”
      “莹儿说的哪里话?这本来就是给了你的东西,我要是再收回来,这成何体统,哪有人送了东西又收回来的道理,这要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被别人把你沐哥哥当成笑料。”
      “谁敢取笑沐哥哥!沐哥哥你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人笑话你?这戒指我真的不能要你就收回去吧。”
      白沐不是能言善辩之人,又不想小恩人与他这般客气,三两句话下来他便不想这般用言语拉扯,他沉着脸想怎么才能让小恩人收下戒指,柳莹却以为自己这般推辞惹了他不耐,心里砰砰直跳。好东西她能不想要吗,一来她只是说的客气话,假意推辞,不想白沐发现她的异样,没承想现在却好像适得其反了。二来她其实也担心收了白沐太多东西让他觉得他们累赘,憋清他们的关系,到时他们柳家可找不到第二个大能修士护着他们。
      小恩人揣揣的样子让白沐知道,他这副模样可能吓着她了,无奈的将戒指又推过去几分。
      “你拿着吧,我不会收回来的。”
      这一次柳莹没敢再多说什么,听话的将戒指套在了右手中指上,刚戴上戒指就自动收缩成她手指的大小,契合的仿佛量身定做,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一银一白两枚戒指,颜色却一,却不显得突兀,白沐满意的点点头,即使柳莹动作有些许僵硬,他也只当刚才吓着了她和收了戒指后的无措。
      柳莹一直暗中观察白沐的神色,到现在他都没有异样,看来是真的没有发现什么,柳莹放松了些,试探着打问戒指的来源。
      白沐微微皱眉:“这……”
      “不瞒莹儿,这戒指其实是我那劣仆拿的,你也知道这奴才是我来暮城后收的,没想到这小东西看上去像个无害的白兔,实则是个裹着贼心手脚不干净的黄鼠狼,偷得还是莹儿的东西……”
      柳莹越听越心惊胆战,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救了白沐的人竟然就是他收的奴仆,与他如此接近,倘若以后事情败露,白沐知道自己收的奴,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从不拿正眼相待的人是他的救命恩人,那……先不说白沐的怒气如何处理,就是他们骗他这事白沐也不会放过他们,那个奴才绝对不能留!
      “那,那奴才竟是这样的人……沐哥哥可不能在留他,应该重罚然后逐出山庄。”
      “莹儿不必担心,那人我已罚过了,想来他也不敢再犯。”
      白沐的意思竟是还要将那人留下?她不许!
      “沐哥哥,你看他现在这么小就会偷鸡摸狗了,长大了肯定也不是个好的,不能留啊,要不然岂不是养虎为患。”
      虎?蠢东西最多算个老鼠,还是家养的,说话大声一点都能让他抖一抖,说蠢东西是虎也太小看了老虎。
      “莹儿不必担忧,不过一个小小的奴才,不值得你如此挂心,我自有分寸。”
      “这……这……”这可怎么办,白沐毕竟不是她的什么人,她不敢反驳的太过,怕像刚才一样适得其反,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放弃了游说,此事事关重大,她还得与父亲商议一番。
      这般想着她便不再多说,只告诫白沐要看好自己的东西,莫要大意了,免得被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占了便宜,白沐面上应着,心里却不以为意,蠢东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占的了他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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