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阿九》房澈

10、第 10 章

　　柴房的门被人猛地踹开，来人闯进一看，愣住了。

　　“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同时懵逼。

　　南枫瞧见那个差点做了吊死鬼的丫头像个木头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脚旁还倒着位身形魁梧的汉子，四下打量，倒无其他人影，只屋内有些阴森森的凉气散延。

　　“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没什么好事儿？”

　　南枫瞧着她像是被人定了穴道，却未急着解开，而是装模作样的在屋内来回走了一圈。

　　“哎，刺客呢？”

　　“那刺客会妖法，跑了。”

　　“妖法？”南枫忽的一笑，“什么样的妖法竟如此神奇，居然立下不见人影。”

　　“大人...莫不是又以为我在与人嬉戏吧？”

　　黎九面上飘过一丝无语。

　　“那倒不是，但...这地上的人是？”

　　“膳房的厨子，被那刺客打晕了，我亦被点了穴道，大人可有法子解？”

　　“我若替你解了穴，那便是救了你两次了，你这人情可欠大了！”

　　南枫轻笑，立于她面前，一双明眸透亮的瞧着她，眼底尽是笑意。

　　黎九闻言有点怔，细想他说的还真没错，前一回他是爬墙头，这一回又是闯柴房，也真是...够巧的。

　　“我还你人情便是！”她不以为然。

　　“那...你可有金银财宝？”

　　黎九眸子一瞪，略惊：“大人看着不缺钱财啊？”

　　南枫瞧她这大惊小怪的滑稽模样，甚是忍俊不禁，眉眼都舒展通透，心情十分的好。

　　“戏言罢了，我知你身无分文，那便告知芳名吧，下次若再遇，也好寒暄一番。”

　　身无分文？这话听着怎么怪便扭的，虽然是事实，可切切实实从旁人嘴里说出来，黎九当下觉着，有点丢人。

　　“北堂的奴都是没有姓氏的，我入府时排行第九，便唤作阿九了，你若想知我姓名，我也只能如此相告了。”

　　黎九说的实话，北堂郡的奴才都冠“黎”字，但此字样并非姓氏，倒像是那奴籍烙印，逢人一提，便心知肚明位阶高低。

　　“天地之数，终于九焉，有曰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你这名字可着实妙哉！”

　　南枫瞧见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空洞，忽的伸指将她肩上之穴松开。

　　黎九瞬时松了口气，立马舒展了僵硬的身子，又稍显防备往后退了几步，与他隔开步子。

　　“你说的我听不懂，倒是大人你，不爬墙改到处溜达了？”

　　“何意？”

　　“这里可是未央阁后厨！”

　　黎九这才述了心底的疑，刚刚为了令他替自己解穴就没敢瞎吱声，这会儿松敞了，当然要问个究竟。

　　原是怀疑他身份呢，南枫眼眸一转，忽的咧嘴一笑。

　　“我又未加害你，你倒怀疑起我的身份了，既然说是侍卫你不信，那我只好承认自己是神仙了。”

　　“我-”她忽然顿了一下，乍然改了口：“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南枫闻言脸色微变，霎时觉得眼前这个丫头太过察言观色了，像是一种本能，本能的将自己置于尘埃，以一种伪装般的讨好，尽可能的掩藏自己。

　　“罢了，尽是我多管闲事了，前几日未央阁刚新驻了一批侍卫，卫居就距这后厨百丈远，你若想还我人情，便去那儿寻我。”

　　“那...大人可曾见过世子殿下？”

　　黎九冷不丁一问，既是侍卫，总归瞧见过世子的样貌吧。

　　她这话茬转的够快，南枫微怔，见她一脸寻思模样，似乎对他的身份还是将信将疑。

　　“世子殿下今日入了东厢，你若好奇，自个儿去瞧啊。”

　　“东厢？”

　　黎九一怔，都尉军首帅林域刚因大斋宫护主失职受了鞭刑，后脚世子便去了其女林敏之所在的东厢，这兜转究竟为何？再说，昨日不还宣诏李朝雨觐见么，怎的今日就换人了？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的当下，一直如死猪般躺倒在地的大块头像是有了清醒之势，身子竟扭动起来，只可惜还没睁开眼，南枫抬起一脚，“咚-”，那猪便又晕了过去。

　　黎九惊的抿住嘴，抬眸却瞧见他颇为得意的朝自己单眨一眼。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厨子原本就是她捶晕的，一旦醒来必定露馅儿，可那侍卫却亲自将他拖出了柴房，一手将这冲撞的罪名自己担下了。

　　意外的是，后厨的人过来领猪头时，竟对他毕恭毕敬的。

　　“您官儿很大吧？”黎九忍不住问。

　　他装作勉为其难的模样，抿抿嘴，道：“不过扮猪吃老虎，王庭侍卫千万，随便找个官衔装一装谁识得清，你傻呀！”

　　黎九霎时僵笑。

　　“大人如何称呼？”

　　南枫欲走之时，黎九到底是问他名字了，毕竟救了她两次，好歹知个姓儿，日后若再碰上该还的就还。

　　“南枫，故人夜下南江，枫叶荻花瑟瑟，我这名字其实也挺不错的。”他浅浅笑道。

　　黎九觉得这柴房不是久处之地儿，那妖怪如鬼魅一般在眼前消散着实吓人，遂在南枫走后便也溜出后厨，一个人在婢居一角偷偷张望，当然，为了不露馅儿，她寻了几块破布将十指裹了起来，还特意从厨房偷了点鸡血撒上，像个重伤的模样。

　　若那人不是鬼，又能独居一室，衣着华贵还武功高强，手下又个个凶神恶煞的，且还苦苦找寻什么血玉，莫不是在练什么邪功？

　　难道是巫宗的人？

　　放眼整个王室，也就只有巫宗会这般鬼怪的招数了。

　　哎，她干嘛满脑子都是那个妖怪，于是赶紧晃晃脑袋，将思绪打散。

　　南枫离开后厨不久，便在一处隐蔽廊檐被人拦下。

　　“为何救她？”

　　“你又未伤她，何来救之说，不过凑个热闹罢了 。”

　　南枫淡薄一笑，又道：“你不在东厢温存美人，来这后厨柴房吓个小丫头，倒是好兴致。”

　　北堂无珏眼眸微漾，与其厉眸相视，神色仍是沉静。

　　“她于我有用。”

　　“自是有用，不然，你岂会落她一眼。”

　　南枫话峰一转，些许尖锐，连那薄笑都渐渐消散。

　　黎九在墙角花丛里蹲了半天，脚都麻了，眼见着婢居稀稀拉拉有人进出，只能打消了溜进去的心思，裹着一身沾着血气儿的脏衣又挪回了后厨柴房。

　　没有水，也没有饭食，她索性倒在柴堆里盯着屋梁发呆。

　　与此同时，两里之外的未央阁，正一片暗流涌动。

　　林敏之半是跪坐于地上，身子愈见摇曳。

　　雕画坐塌之上，一袭白衣，一双冷眸，淡漠浅尝两口清茶后，终于起身。

　　“有些乏了，回宫吧。”

　　林敏之见此，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见他一副冷峭模样，只能欲言又止，本想借着礼数再与他多说几句话，怎奈还没出房门，便被他那侍卫拦了下来。

　　“小主止步，不必送了。”

　　林敏之瞬时打了个寒颤，这侍卫身着暗青色长衣，身上似散着一股莫名的寒气，先才世子进来时她便不敢细瞧，皆因他面上那半副怪异的面具，虽只露了一只眼，却异常疏离。

　　世子歩撵刚从未央阁离开，各厢小主便开始蠢蠢欲动。

　　有人派奴婢前来东厢打探世子模样，也有人暗下私论世子妃择选，唯北厢令狐沉颐潜心书画，并无旁意。

　　“小姐，这世子殿下大张旗鼓的来东厢，却未有只言片语，到底是何意啊？”

　　黎青不提还好，一提林敏之立刻就炸了，一脚将还在替她按摩膝盖的黎青蹬飞。

　　“你给我闭嘴！”

　　林敏之喊的歇斯底里。

　　谁人能知，世子入东厢，只喝了一盏茶便走了，期间不曾与她讲过一句，独独让她跪了一盏茶的时间。

　　旁人不知，只以为她独受恩顾，要是知了这事实，她岂还有脸。

　　“这事要是传出去半个字儿，我便弄死你！”

　　黎青一把跪伏地面，抖抖索索的应允。

　　而另一头，柴房迷糊昏睡的黎九终究是被肚子给饿醒了，一睁眼，外头天都黑了。

　　不远处的膳房噪噪闹闹的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一股肉香味儿从窗口飘进来，她咽了咽口水，像个死尸一般躺着。

　　直到黎衡闯了进来。

　　“你这贱婢倒是有点能耐，小主唤你去侯茶，跟我走吧！”

　　她颇为不爽的白了黎九一眼，后脚便又出了门。

　　黎九一脸脏灰，眼神发愣，半信半疑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埋着肩跟着黎衡又回到南厢。

　　李朝雨半瞥着眼打量了一下地上跪伏的人，瞧见那十指裹着残布血迹斑斑，有些嫌恶的撇过眼神。

　　“罢了，今日便不同你计较了，回婢居歇着吧。”

　　黎九一怔，杂乱鬓发掩藏下的暗眸闪过一丝疑虑，但转瞬又恢复如常，忙额头触底，感激道：“阿九铭记小姐体恤，从此以往，再不敢妄自造次。”

　　“你无需与我做戏，我还不知你的性子么，呵呵。”

　　李朝雨冷笑，黎九不言。

　　总归要活着，装疯卖傻也好，践踏羞辱也好，只要能活着，要她承受任何艰难万苦都甘之如饴。
　　只是李朝雨撤了她的平奴位阶，这贱奴的身牌一挂，往后的日怕又要跟过往一样难熬了。

　　果不其然，她一回婢居就发现自个儿的东西都被挪到了密不透风的角落里，有人在那儿垫了张破败的草席，东西胡乱丢弃着。

　　婢居几个高位阶的奴婢盯着她窃窃私语，她叹了口气，慢慢挪到草席那儿，也不嫌弃，倒头就是一躺。

　　她心想，过了今日便好了，以李朝雨的性子，若不是有事非她不可，又怎会轻易将她招回来，再思量今日世子入了东厢，怕李朝雨是嘴上说着不要，心思倒又诚恳。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猛灌了几杯水后，便熬着饿肚睡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这下耳根才算是真正清静了。

　　夜色颇凉，整个婢居幽静无声。

　　然临近中夜，忽有黑影从窗外闪进，一把精小匕首寒光一闪，映出一双暗色深瞳。

　　黎九睡梦中手指一颤，霎时皱起眉头，不过片秒，又舒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