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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一大早,黎九硬是死皮赖脸的多啃了俩馒头,见了底的粥锅都被她用木勺反复铲刮了几遍,一粒米星儿都不肯剩。

      李朝雨一早就遣人来传她,她顶着晕眩的脑袋就去了,结果啥事儿也没让她干,就一直跪着。

      黎衡是个拍马屁的主儿,一整个上午都围着李朝雨点头哈腰,事无巨细,通通亲自上手,那奉承模样倒跟个太监似的。

      黎九跪的久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开始左右乱颠,李朝雨瞥见了,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忽道:

      “哎,这世道倒成了不怕死的世道了!”

      “小主何故这番感慨?”

      黎衡弯着身子立在一旁,一脸谄媚像。

      “近日这未央阁躁闹的很,不过百虑攒心,一点忧愁罢了。”

      李朝雨话里有话,在场的谁都不傻,只是旁人心里想的或许与地上跪着的黎九相去甚远。

      她娘的到底要跪到什么时候?

      黎九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膝盖的尖锐胀痛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揣测李朝雨的心有所想,她只知道当身体的所有重量都压在这双枯瘦的腿肢上时,她很想现在就剁了这双腿。

      “小...小姐,出事儿了!!”

      就在屋内众人各怀鬼胎的当下,外头侯场的仆婢忽然心急火燎的冲了进来,礼数全无,一脸惊悚的朝李朝雨唤道。

      在场一众均被其扰,黎衡正要出口训斥,李朝雨柔指一挥,将其制止。

      “说!”

      那仆婢涨红了脸,本能咽了口干痰,这才抖抖索索的启口。

      “东...东厢出事儿了,那婢女黎青...殁了!”

      众人闻言皆惊,神色顿变,尤其黎九,身子一下板的笔直。

      “怎会如此?”

      “奴婢也不知,只听说是淹死的,就在后院的池塘,人已经胀的不像样子了,估摸着应该上半夜就没了。”

      “你说...哪个池塘?”

      李朝雨骤然揪起眉头,眸光惊骇。

      还未等未央阁全员惊动,内务司便遣人过来将尸首带走了。众仆婢围在那池塘边窃窃私语,胡乱猜度。

      “太吓人了,昨儿个还见她在膳房吆喝呢,说主子要吃藕心膏,今儿个居然都...”

      “别提了,这未央阁不知是不是风水不好,那东里郡主死时与她一般狰狞,连池都是那个池,一个主子一个奴,都说同人不同命,这下竟反了!”

      “可真够邪门的,这池子不知遭了什么邪魔,尽吃人了。”

      众人喁喁私语,表面都是些不着调的瞎揣度,实际暗地里各有臆测,但无人敢轻易释出。

      李朝雨又遣人沏了一壶茶,将屋内众人支走,独留跪坐于地的黎九。

      黎九瞥了眼她身前的花梨茶桌,此刻茶香袅袅,轻烟如雾缭绕砂壶四周,独望此景倒是心生恬静,只是有个阴晴不定的李朝雨在茶前守着,反而尽剩惶恐了。

      “行了,起来吧。”

      李朝雨终于松了口,可黎九已经爬不起来了,伤手还要做戏,只能用手肘撑着地面,以极其便扭的姿势从地上扭着立起来。

      娘哎,脚掌着地立刻酸麻得眼睛都发颤,像打了节的麻花,皮肉全抽筋一样,难受的面目扭曲。

      李朝雨瞥在眼里,表情嫌恶,只道:

      “不过一阵酸麻而已,十指都烂了也没见你吭声,怎的这会儿倒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黎九闻言,咬牙立直了身子,忍着脚颤,开口。

      “回小姐,奴婢这会子已无碍。”

      李朝雨冷眼相视,“那就好。”

      “只是...小姐遣走众人,可是有话要与奴婢交代?”

      “你可晓得,我顶讨厌你多嘴!”

      黎九瞧见李朝雨白眼朝她翻过来,瞬间嘴巴一闭,憋住不再言语了。

      “罢了,狗也改不了吃屎。”

      李朝雨收回眸光,自顾拈起茶桌上的白玉茶盏微抿一口,这才又声色不动的启口。

      “黎衡先才说的,你都听见了,世子殿下遣人将林敏之接去东宫安抚的事儿,你可懂...此举何意?”

      “自是殿下~体恤。”黎九脑子都没动,脱口而出。

      “少与我耍些花腔,说实在的。”

      实在的?你要我说我便说,那我还真是狗了!

      黎九面上无恙,只装模作样的垂头思量片刻,这才又抬头。

      “奴婢不敢妄自揣度!”

      “怎么,先头不过一番小小惩戒,倒借此与我置气了?”

      “奴婢惶恐,小姐何出此言,奴婢万不敢以下犯上。”

      黎九作势就要跪下,李朝雨却意外的呵斥住了她。

      “我未令你跪伏,你若跪了便真是以下犯上。”

      黎九霎时僵住腿脚,晃悠悠的又立直身子,后脑勺一阵冷汗直冒,完全不解她今日又是发的什么疯。

      “勿要与我做戏,身在李府做奴才,若没有一丝利用价值,日子怕是不好过,你自小便跟着我,应该知道此话何意吧?”

      黎九并无痴呆,怎会听不出她话里胁迫的意思,虽然用意低劣了些,倒也符合她的性子,只好装作惊惧的模样,摆出顺从的架势。

      “小姐...可否恢复我平奴的位阶?”

      李朝雨一怔,这话算是黎九顺杆而爬么?此婢倒是有几分眼力界,胆子也不小,果然父亲煞费苦心将她安排在自己身边另有旁意。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黎九忙垂下脑袋,如扇睫毛微眨,面色无改,轻声应道:

      “小姐折煞奴婢了,奴婢自知身份低贱,给万个胆子也不敢僭越规矩,只是念在王庭等级森严,限制颇多,若奴婢顶着贱奴的身份跟着小姐,不说出这未央阁,怕是连后~庭都入不了,奴婢一心想着好好服侍小姐,只怕这身份..实在...多有不便。”

      李朝雨听罢,扯起嘴角冷笑,盯着她的眸光霎时犀利了不少。

      “你,可曾怨过?”

      黎九闻言一懵,李朝雨这话又扯去何处了?

      “奴婢不明。”

      李朝雨淡漠的瞥了她一眼,似无意,实有意,道:

      “自是怨天,怨地,怨命不公,明明脑袋灵光,却只能是个奴才,难道私下里不该怨么?”

      寻常听闻此话,黎九定是立刻跪伏求罪的,只是先才李朝雨莫名斥责并不许她轻易下跪,这会子也只能换种虔诚的模样来降低她的戒心了,黎九自认不蠢,但也绝非顶聪明之人,李朝雨这阴晴不定的架势,就算再有眼力界,应付起来也够呛。

      “奴婢的命是李府给的,李府便是奴婢的天地,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天下子女皆顺父母,这便是天地规矩,奴婢理当遵守,何来怨言。”

      呦,这话倒是动听,要换作旁人说出,李朝雨此刻怕已喜上眉梢了,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谁信?

      懒得与她磨嘴皮子,李朝雨唤了外头候场的黎衡,漫不经心的交代两句,黎衡有些怔,转头朝一旁立着的人影嫌恶的瞥了几眼,随后极不情愿的出了门。

      李朝雨终究给她恢复了位阶,不过一日一夜,从有到无,再从无到有,犹如戏文一般跌宕。

      因东厢受顾之事,李朝雨危机感四伏,实则不止南厢,整个未央阁气氛都很诡异,一来后院池塘再度生起溺毙之事扰的人心惶惶,二来林敏之入东宫不归引得后~庭瞩目竟赏了东厢不少珍奇宝贝,既都是待选妃子,唯独东厢饱受主顾,其他各厢自然心有不甘。

      下傍晚的时候,黎九忽然提议李朝雨去后院溜达,黎衡与她争执,力劝李朝雨留在南厢歇息,但黎九却执意撺掇。

      李朝雨正巧心气儿不顺,当下也没细想,又烦黎衡争宠闹腾,索性将她留在南厢,由黎九扶着去了后院花园。

      那薨人的池塘离花园并无多远,黎九不时朝那方向打量,面上却神闲气静,并无烦扰。

      “小姐...可忌讳死人?”

      她立于石桌旁,给李朝雨倒了杯茶,缓缓推递于她面前,嗓音低幽。

      李朝雨眉目一抬,面有疑虑:“何意?”

      黎九不言,独嘴角遗露一抹诡谲浅笑。

      不着片刻,有婢匆匆离开未央阁入了后~庭,女官听得陈述,脸色大惊,迅速遣人去往东宫报信儿。

      “殿下!”

      少刑作揖立于北堂无珏茶桌之前,恭敬请示。

      “何事?”

      “后~庭来报,未央阁又遇淹溺,此次遭难乃南厢李小主,幸在尚无性命之忧,只受惊卧床。”
      北堂无珏深眸微触,颇有意味的启口。

      “那丫头的主子?”

      “正是。”

      “以你之见,本君可要顺她的意?”

      少刑垂眉,面露踌躇,“属下浅薄,但凭殿下定夺。”

      北堂无珏眉目暗沉,微露深意,瞥了眼手边那镶金的四方绒盒,一番思虑,稍候片秒才缓缓开口,另道:

      “黎青的尸首可毁了?”

      “已令内务司送出王城,这会儿应已焚灭。”

      “如此,甚好。”

      北堂无珏沉下眼眸,神情淡漠。

      李朝雨落水不假,却是由黎九一脚踹下去的。

      那池水颇深,众人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其拖拽上岸,只是旁人不知,东城依山傍水,倚江河而建,李朝雨作为东城太守之女自是通晓水性。

      这一场惊险淹溺,不过另怀居心。

      黎九自后院归来便被黎衡罚跪于门外,嘴里不忘骂咧,说她心怀叵测,有害主之嫌,本还想借机往李朝雨耳边吹风,扯点鸡毛蒜皮对其批判一番,结果李朝雨并未理会,沐浴换衣后便躺下歇息了,平静异常。

      似乎这落水的意外,未对其产生半丝叨扰。

      黎衡只得悻悻作罢,守在床边颠起瞌睡来。

      李朝雨卧床躺了半宿,见外头尚无动静,有些躁恼,正想着究黎九的责,后~庭女官突至。

      她窃喜,立刻装作憔悴力薄的模样,半倚在床榻上,并未起身。

      “小主身体可还有恙?”

      为首女官言语职守,作风官派。

      “只略有晕眩,大体无碍了,有劳大人体恤。”

      李朝雨惺惺作态,模样倒是惹人怜惜。

      “王上福泽庇护,小主无碍实乃万幸,倒是那屋外跪着的,可是小主的贴身婢女?”

      李朝雨略微一怔,不解何意。

      “禀大人,此奴确是本人的贴身婢女,不知大人...何故问询?”

      “小主莫忧,下官不过随口一问。”

      那女官浅笑,面上友善,却不知暗藏何意,李朝雨揣度不出,只好顺着她的话茬,走一步是一步。

      念她溺水一事,后~庭赏了不少补身的名贵药材,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反倒是在离开时,那女官寻了个由头,将黎九带走了。

      “说是带去了内务司,不知她几时又犯了事儿,真真是个麻烦鬼!”

      黎衡从外头探听回来,跟李朝雨一通抱怨。

      李朝雨正因为溺水一事波澜无漾有些憋闷,同是溺水,东厢由世子亲自主顾,而南厢仅由后~庭出面赐了些珍稀药材,这令旁人瞧着,反倒是生出一丝无足轻重的意味。

      黎九这一脚,怕是揣错心思了。

      也是,再聪慧又如何,终究是个奴才,李朝雨暗自懊恼,最近因东厢之事有些慌不择路,竟真着了她的道,本以为她能掀出个二丈波浪来,结果白令自己遭了一通罪。

      黎九人在内务司,自然不知身在未央阁的李朝雨此刻又盘算着何事,只自顾的埋着头,一本正经的编故事。

      “那刺客蒙着面,一身黑衣,恰逢奴婢走在小姐后头,只一个不留神,小姐便被贼人推下池去了。”

      “可辨得出刺客是男是女?”

      “回大人,奴婢...辨不出。”

      “除却黑衣之人,当时的花池可还有其他异常之处?”

      “并无异常,只是...”

      “只是什么?”那内官眸光犀利。

      “寒凉,当下一片寒凉,如六月飘霜之感,瞬间袭上面颊,等那黑衣人逃走之后,这寒凉便消散了。”

      内官听闻此言微怔,眸光似信非信的与她打量,一番疑虑过后,他与身旁下属交耳,那人即刻离席不知去往何处,再回来时,黎九便被遣回了未央阁。

      不曾听她一句辩解,李朝雨怒令黎衡将她揪到后院花池,照着先才举动,一脚将她踹进了池水中,还令黎衡举着木帚在岸边守着,但凡她想爬上岸就用木帚打回去。

      这一泡就是两个时辰,黎九着实无力漂浮,挣扎幅度越发微弱,于是在猛灌了几口脏水后,她忽然沉了下去。

      黎衡心狠,故意转过身子,装作未瞧见。

      “咚--”

      危机一瞬,岸边突现一声闷响,黎衡眼前一黑,应声倒了下去,脑袋后弹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泥石,落于地面蹦跶了两下便沉静。

      池面渐起波澜,有雾气积聚悬绕,片秒又幻做粗绳,钻入那水下,将黎九拦腰锁住,再猛地从水中拖拽而出。

      黎九浑身湿透,神思迷糊,早已无力睁眸,被那雾绳转落地面后,就如僵死的河鱼一般纹丝不动。

      白衣适时闪现,立于其身前,伸脚踢了踢地上僵硬的“鱼身”,并无反应。

      于是居高临下一番打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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