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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瘦尽灯花 ...

  •   第二十一回:瘦尽灯花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深秋凉,秋雨延绵不绝的下了三日,连同江南也是丝丝的凉意,让人不断的加衣。许烟雨立在廊下听雨,身上的衣衫便觉有些薄了,身体忍不住打了个颤。
      身后一件适时的斗篷就已披上。吴三郎一回来就看到许烟雨只穿那么单薄的就在廊下赏雨,赶忙进去取了件厚衣来。
      许烟雨感受到动静,扭过头看去。就对上了他含笑的眼睛:
      “怎么不知道多穿点?”那语气倒是有些怪罪的意味在里面。
      “出来时没发觉凉,吹了会风才觉出来,便也懒得回去取了。”许烟雨下意识的拢了拢肩上的斗篷,哈着气回道。
      吴三郎拿她没办法,伸过手去将她搂到怀里。
      许烟雨依赖的躲进去,还乖巧地蹭蹭吴三郎的脸,安静地看着廊外绵延不绝的细雨,打湿了庭前的薄荷与月季。可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看着细雨,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顾世修的灵柩是在一周后被送回京城的。当时全城皆出来哭灵,百姓们身着缟素,头上系着白布条,跪在道路两边,放声地哭喊着。
      同去西北的将士们哀恸的守在灵柩两边,撒着纸钱,一路向顾府走去。
      顾家早就接到了这个消息。顾家长子,顾世修的哥哥更是骑马迎出来接弟弟。可是,从前鲜活的弟弟,此时已化作了森森白骨,长眠不醒。
      副将看见顾家长子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的面前:“属下失职,属下没有保护好将军,是属下的错。”说罢竟留下了悔恨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是如今,他皆丢弃了。他的愧疚,他的悲恸早盖过了这一切。他无法再用这些莫须有的立法来束缚自己了。
      顾大郎心中也是悲恸万分,可还是坚强的把副将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说道:“这不怪你。无需自责。”
      在百姓看来,顾世修他是打退了羌族的英雄,保了大梁的平安。可是,谁能明白顾家的痛楚。定北侯痛失爱孙,孟氏成了寡妇。顾家从此缺了一个人,多了一份回忆。
      可是这痛,顾家无法言说。
      顾世良走在队伍的前方,带着顾世修的灵柩回家。
      二弟,哥来接你回家。
      顾家早已布置好了灵堂。顾世修的灵柩一路被送进了那里。孟氏跪在灵堂里撕心裂肺的痛哭着,一旁是顾世修的母亲。全府笼罩着这样悲凉的气氛在其中。副将看到府里是这样的光景,也不好再留在这里,匆匆告退便离开了。他的怀里还揣着顾世修临走前交给他的玉佩,此时竟有些烫手了。
      三日后是吊唁的日子。许家也不例外的来了。锦年想起顾世修走之前交代自己的事情,好似他有预感自己这次会遭遇不测。果然,他没有平安归来。想必此时烟雨也已经知晓这个消息了。锦年突然有些担心。
      许烟雨真的知道了。边关的消息一传来,她便赶路来了京城。吴三郎知晓她与顾世修的事,此时听到顾世修的消息也吃醋不起来。许烟雨没有让他陪同,可是他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赶来这里,便一路在后面暗中跟着她也来了京城。吊唁的日子到了,顾府门前多了许多车马。许烟雨静静的站在顾府门口,却始终没有勇气进去。
      她没有一个身份允许自己进去正大光明的吊唁。只好,在外面停留。
      京城已渐入萧条,门外尽是枯枝与落叶。许烟雨身上是江南的云锦,很是保暖。可是她却觉得身上有不尽的寒意袭来。许久未回过京城了,没想到这次回来,却是这样的光景。
      她始终不敢相信,顾世修怎么会这样走了?明明之前她听闻他的消息,都是打了胜仗。这次也是,大梁击退了羌族。可为什么?他却回不来了?
      许烟雨解下腰间挂的那枚凤佩,细细端详着。突然摸索到背后刻着一段小字:“琴瑟在御。”可是,如今却是回不去。
      副将今天一直守在顾府门外。他吊唁结束后并没有回去,他的直觉告诉他,许烟雨会来的。所以他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着每一个人。大多数人并没有悲恸的情绪在里面,只是到了顾府门口才调整了一下表情装作惋惜的进去。而眼前这个女子不一样,她并没有进去,而是久久立在顾府门口。眼中的悲痛是难以被忽视的。而且她手里握着一枚玉佩,与自己这只很是相似。
      副将踟蹰了一会,向着许烟雨的方向走了过去。
      “许小姐?”副将小声的喊着许烟雨,一半是因为不确定,另一半也是因为这是在顾家门口,毕竟顾世修是有妻室的,怕孟氏会不高兴。
      许烟雨反应了一下才发现是在叫自己,扭过头去疑问的看着他:“你是?”
      副将一看认对人了,有些欣喜,忙掏出来顾世修交给自己的信物,递给许烟雨:“这是将军让我交给您的东西。”
      许烟雨顺着向他手上看去,之间一枚精致的龙佩安静地躺在他手心里。眼睛一时间有些湿润,手颤抖地接过来玉佩,哽咽的问:“他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副将沉默了,顾世修中了孔雀胆,只交给自己这块玉佩便走了,话是未留下半个字的。
      许烟雨看他不说话,心里多少也明白了。冲他点点头道了谢。
      副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副将一走,许烟雨就无助的蹲下来哭了。手里抱着两块玉佩,紧紧的搂在怀里。她这一生,都没有忘记过顾世修。他是她的初恋,是她青梅竹马时最无暇的爱情。她恨他没有娶她,可她也心疼他过的不幸福。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面对这段感情的,放不下,舍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后面巷子的吴三郎一直默默的注视着许烟雨这里的动静。看到她那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里,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痛着。他终究是晚了一步,没能先一部遇见她。所以,他的心里一直都有空缺,自己缺席了她人生中的许多时光。她将她宠上了天,可却怎么也抹不掉她与顾世修的那段记忆。一直任由这段空缺蔓延生长,生根落地。
      许烟雨突然摸到了龙佩上的凹陷,迟疑了一下,将龙佩取了出来,与凤佩拼在了一起。看到背面正好是八个字: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是他一直向往与她的生活,可是,再也不会有了。
      一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情,梅花便落满了南山。他们的一生,充斥着错过与遗憾,梅花不断的落,早已满了南山。
      许烟雨低下头去,无助的抱着自己的双腿。
      “你怎么在这里?”头顶上却突然传来一声不和谐,甚至有点刺耳的女声。
      许烟雨抬头望去,就看到一身缟素,面色憔悴的孟氏不善的看着自己。许烟雨不意与她交谈,起身就准备离开。
      孟氏看见她心里本来就来气,自己刚死了丈夫,而她却家庭美满。现在又看她倨傲的不理睬自己,火气一时有些上头。看她要走,伸手就去拉她,右手甩上去一个巴掌。
      许烟雨不明所以,下意识就回扇了她两个。然后就看到她像发狂的野兽一样就向着自己冲过来。
      可是还没等到她近身,她就被狠狠的踹飞了出去。许烟雨转头,看到吴三郎气愤的收脚,站定在许烟雨身旁。
      许烟雨一时间惊诧大于了其他,吃惊的望着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吴三郎,有些说不出话来。
      孟氏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恨恨的看着眼前的人:“你!”
      吴三郎坦然的看着孟氏:“不知这位夫人在这里欺负我家夫人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孟氏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就是许烟雨的夫君。转念一想,嘴角轻蔑地笑了:“那阁下恐怕还不知道你家夫人与我家夫君的往事吧?”
      吴三郎就知道她要挑拨离间,四两拨千斤的回道:“不好意思,还真知道。”
      这下孟氏有点不敢相信了:“你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对自己不忠?世间哪有这样的人。”
      许烟雨听着这话有些生气,可吴三郎却握了握许烟雨的手示意她镇定,自己缓缓的开口:“烟雨自嫁到吴家以来,便认真的做一个吴家媳妇,三从四德从没逾矩过。况且我们夫妇二人感情甚好,何来不忠之说呢?顾夫人大概是不能理解这种感情的吧?”
      这话直戳孟氏心间,孟氏恨得想过去撕了他们。可又碍于吴三郎武功高强,不敢轻举妄动。
      但吴三郎倒是毫不在意的继续插刀:“再说,只要烟雨愿意嫁我,我才不关心她之前的事情呢。”说完紧紧的搂了搂许烟雨,以示恩爱。
      孟氏无话可说了,发疯般笑了,指着许烟雨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那么好命?顾世修忘不了你,吴三郎宠着你爱着你。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这世道怎么就这么不公平!”
      “这世道本就不公平。”孟氏身后,出现了另一个冷冷的声音。来人正是刚去吊唁完的锦年。旁边跟着许衡晏。
      孟氏转身,看到是锦年,不屑的看了她一眼。
      锦年才不管她怎么看自己呢,走向许烟雨的方向,对着孟氏说道:“这世道就是不公平的,你要欺负我许家的姑娘就是不行的。顾夫人还是趁早管好自己,少在这里惹是生非。不然,顾家孟家都保不住你。”
      说完便不再理睬她,转身过去看着许烟雨:“来了京城了,就回家吧。妹夫也一起去吧。父亲在家呢,正好去见见。”
      吴三郎就直接替许烟雨答应了,扶着许烟雨上了马车。
      孟氏恨恨的看着许家车马离去,忍不住嘶吼了一声晕了过去。
      许府,烟雨阁。
      许烟雨回来后,锦年赶忙叫人收拾了烟雨阁出来,好让许烟雨和吴三郎住下。此时吴三郎被许衡晏拉过去说话了,许烟雨就和锦年在烟雨阁里说会体己话。
      此时没人了,许烟雨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了起来,抱着锦年哭得十分心痛:“嫂子,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许烟雨现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不停的念叨着。
      锦年也十分担心她现在的样子,她知道顾世修一直没走出她心里,如今,他战死沙场,还不知许烟雨会怎样心痛呢。便极力安慰着许烟雨:“别哭,别哭。”双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的心情平复下来。
      许烟雨哭得时间有些长了,现在哭得有些断气,声音也小了很多。但还是在不停的抽噎。她慢慢捧出顾世修留给自己的玉佩,现在龙凤佩全部在自己的手里,可是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嫂子,他真的走了吗?”许烟雨不敢相信的问,总觉得他可能还会回来。
      锦年知道她的心思,可是人死如灯灭,这件事谁也无法挽回。
      许烟雨此时已经劳累到了极点,随着锦年轻轻的拍着,慢慢谁在了锦年的肩上。锦年听到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便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带上门出去了。
      烟雨阁的树都已经枯黄,此时庭院虽洒扫过,可还是有些萧条。锦年踩过枯枝,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吴三郎进烟雨阁时就看到许烟雨安静地谁在床上,眼角还有未擦尽的泪痕。他轻轻伸过手去,为她拭去了泪痕,轻轻的在眼角上落下一个吻。
      烟雨,这一世,我会好好陪着你。
      吊唁当天,听说有一名男子自尽与顾府门口。后来经调查,此人是铁器行的老板,姓刘。但为何会自尽于此,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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