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曲》含笑怡情

29、第 29 章

　　阴素怀收起竹笛，颇有兴致的问道：“哦？”

　　叶念转过身看着满山盛放的额槐花：“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他离我近些。”西斜的太阳将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长，复又笑道：“天色不早了，估摸着他该回到客栈了，在下先告辞了。”

　　那人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因心里记挂着秋茗事情是否办妥，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快了起来，终于在点灯之时回到客栈。只见连明诀与穆晚倦躺在房间呼呼大睡，酒气熏天。

　　把二人安置妥当了，叶念才去敲响秋茗的门。

　　“请进。”里面传来秋茗有些疲惫的声音，叶念晓得是今天办事累着了。

　　“事情怎么样了？”叶念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咙。

　　一盏茶下肚，秋茗才坐到对面试探道：“你希望办成了还是没办成？”

　　叶念沉吟道：“我既希望你办成了又希望你办不成。”

　　“为何？”声音中带着些愉悦。

　　避过秋茗投过来的眼神，才说道：“这事要是办成了，你就可以回天宫继续做你的太子殿下，我也该回山上孝敬师父，自然是各得圆满；但若真是这样，或许此生你我再无相见之期，想想也是挺难过的。”

　　“为何会难过？”显然，秋茗对他的话语并不感到十分满意。

　　“就算是个猫啊狗啊，养的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换成是他们我也会难过。”叶念满脸期待的看着秋茗。

　　“嗯。”

　　叶念听到这一声“嗯”心顿时凉了半截，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没想到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一句“嗯”。

　　眼看就要分别了，叶念还是想让他说些不一样的话证明自己不是单相思，如今干柴烈火却被他这一个“嗯”字彻底灭了希望。

　　叶念只灰心丧气的说了句“哦”便朝着门外走去，被秋茗喊住，欢喜的转过身却听他道：“我想请您写封拜帖。”看着叶念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补充道：“我已备好纸笔。”

　　“我的字太丑，登不得大雅之堂，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叶念拒绝道。

　　秋茗边铺着纸，边说道：“有人喜欢工整方正的楷书，有人喜欢狂放不羁的草书，自然也有人喜欢大小不一，笔画潦草的字体。”

　　叶念哼了两声，不情不愿的走到桌案前，才发现今日所用的纸并非寻常。纸张略微发黄，里嵌着朵朵盛开的槐花，又用金墨细细的描了边，左下角若不仔细看定看不出那个小小的用小篆写的“怀”字。

　　刚拿起笔的手又重放回桌案，将纸张靠近烛火像个宝贝似的细细的瞧，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怎么了？”秋茗被他这一行为弄的眉头紧皱。

　　叶念朝着秋茗招了招手，眼睛却是一刻不离纸张，待秋茗靠近后才道：“你看看这画的是谁？”

　　微弱跳动的烛光透过薄薄的宣纸，极细的黑色笔迹才显露出来，一笔一笔勾勒，复杂生动，整体看去竟是一位年轻公子！年轻公子眼角带笑，一张面孔生的如同山上盛开的槐花，清澈可亲。

　　叶念越看越觉得画中公子有些眼熟，问道：“这位公子我见过？”

　　秋茗夺过纸张，重新铺在桌面上，淡淡道：“大约是没有的。”

　　叶念又问道：“你是从哪里买来的纸张，竟有如此巧思！”

　　秋茗：“在云中捡的。”

　　叶念走到他身边，指着那张价值千金，用心良苦的宣纸，说道：“这张纸上面我可不敢动笔，万一写错字或者沾染上墨滴怎么办？我可赔不起。”

　　秋茗挽起袖子用银勺往砚台里加了少许清水，立在桌旁慢慢的磨墨：“你只管写，其他的有我呢。”

　　叶念却倚在椅子上，被秋茗优雅从容的身影吸去了目光，叹道：“如今虽不是红袖添香在侧，但太子殿下亲自磨墨递笔，也算是人生一大美事，如何不写？”

　　刚要落笔时，嘿嘿笑了两声，小心问道：“都写什么？”

　　“数年前，云中君曾遗爱琴于诀义山灵泽府，后机缘巧合，辗转到吾手中，彼时七弦缺一，吾便擅自作为续上，今若不嫌弃，还请当面还琴，以了结前缘。”

　　按照秋茗说的一字一句的写了，搁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抱怨道：“以前师父罚我抄写经书时，我也没写的这么卖力。”

　　秋茗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又在拜帖封面留了一朵槐花印记，才松了口气。

　　叶念瞧着秋茗不搭理他，心里不由得闷闷的，便道：“拜帖写好了，你拿什么谢我？”

　　秋茗从袖中拿出一条银鞭，道：“这“慧香鞭”就当是我送你的谢礼！“

　　此鞭是银丝混着金丝所制，乃上古神物，自出世以来流落人间，后又以怪力扰乱人间，闹的人心惶惶。那时秋茗因被天帝训斥，心中闷闷不乐，又逢它作怪，便收了它赐名“慧香”。

　　叶念见此物通体闪着银光，喜不自胜道：“从前师兄弟们皆有属于自己的武器，独我没有，后来便用山上遍生的茅草编了一条，为此还被师兄弟们嘲笑过，如今我可算有了独属于我自己的武器。”

　　秋茗颔首道：“此后它便是你独有了。”

　　“谢谢。”说完，叶念便拿着鞭子往外走去。

　　秋茗慌道：“今日你与我同睡。”

　　“这……不太好吧？”

　　“休息一会我们就要启程去拜见云中君。”

　　叶念脸上尽量收着笑容，但还是能看出心里的狂喜：“明日让别人看见又要说闲话了，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吧，省的污了太子殿下您的声誉。”

　　秋茗却不顾他的拒绝，转身去铺床。

　　“那明天连明诀和穆晚倦呢？”

　　把折好的被子重新舒展开，秋茗才幽幽说道：“明天他们依旧在客栈等我们。”

　　“我们？”

　　“嗯。”

　　“我和你？”叶念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秋茗。

　　“嗯。”

　　叶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衣带鞋的躺到床上，欣喜道：“我喜欢“我们”这个词。”

　　秋茗嫌弃的看了一眼叶念衣上的灰尘，将外袍脱下整整齐齐的挂在架子上，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白色中衣，勾出欣长的身材，道：“你这是……？”

　　“睡觉啊！怎么？难不成你想……”

　　“休得胡言！”秋茗抓着他的手欲把他拽下床来。却被叶念轻轻一拉拉到床上，二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

　　“你还记得穆晚倦的那本书吗？”叶念在秋茗耳边轻轻说道，像是梦中的呢喃，又像是三月春柳枝，挠的人心里痒痒。

　　秋茗双手撑着床，扭过头不看他。

　　“都说浮生若梦，当及时行乐。你还可以看几次沧海变桑田，我却只能看几个春夏秋冬，朱颜易老，明日事办成后你我就要各奔东西，要是以后还能再见那我也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了，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舍不得我？”秋茗的发扫在脸上，惹得叶念一阵战栗。

　　秋茗依旧固执的不看他。

　　“秋茗，你看看我，我喜欢你，我真真切切的喜欢你。你看看我，秋茗，你看看我。”说到最后竟隐隐的带着些不舍的哭腔。

　　从前叶念为了师父，为了绝义山，为了许多虚名，压抑着自己，许许多多的事说不得做不得，爱不得恨不得，可他也累呀，明明是魔族人，却偏偏装出一副凡人的模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偏偏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明日与秋茗分开后，自己的大限之期也就要到了，如今看着眼前如玉一般的模样，不舍之情油然而生，顾不得礼义廉耻，顾不得骄矜愤懑，只想与他在一起。

　　想到这儿，空空如也的胸膛竟也升起丝丝疼痛，是他忍不住皱眉低声呻吟。

　　秋茗终究是狠不下心拒绝，缓缓转过头来，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擦去叶念腮边的泪珠，擦了一滴还有一滴，擦了两颗还有四颗，泪水越擦越多，到最后泪也不擦了，身子也不支撑了，只狠狠的咬了叶念一口。

　　疼痛伴随着惊喜，叶念紧紧搂着秋茗的脖颈：“就今日你我且做一回露水姻缘，抛下身份，抛下偏见，什么都不要，只有你我！”

　　秋茗仍旧不说话，只温柔的抚着因泪水而黏在一起的头发。

　　叶念甩袖打息了人燃着的烛火，秋茗解下厚重的帷帐。

　　此一方天地没有五族，没有三界，唯“我们”而已。

　　叶念与秋茗起身时，东方已露出鱼肚白，但连明诀与穆晚倦还在蒙头大睡，遂留了纸条告诉他们自己的去向。

　　云中君所居住的地方名叫种云楼，高几百丈，往来白云穿梭其中。

　　秋茗将拜帖递与了看门的小厮后，便与叶念在一旁的茶楼喝茶等候。

　　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处，秋茗就示意叶念离开。

　　出了茶楼，叶念边走边抱怨道：“刚才那个说书先生说世上有一种密术可将死人医活，我还想继续往下听呢，好备着我将来用。”

　　“什么密术？”大门正中央出现一个穿织锦袍子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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