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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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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此时也落了西山,独剩余光照耀着满天彩霞;水面茫茫,一群鸥鹭争先抢后的飞起,翅膀扇动湖面荡漾起圈圈涟漪。
叶念着了急,四处寻不着秋茗,索性扔下手中长蒿,捂着胸口大声喊叫起来,声音嘶哑着,到后来竟还带着少许哭腔。
急则生乱,其实他只要抬头看一看天上,就能看到秋茗正以仙人之姿停留在某片过路的云上,可他心中的害怕夺走了理性,怕一别成永久,怕他们两个那个首先说再见的人是他。
大约是拥有的太少,才会对所有的一切都格外看重分外珍惜,纵然明面上吵架个没完,但暗地里却为他在心中留了一方净土,不大不小,刚好能容下他一人。
叶念可以不在意秋茗接近自己到底是何目的,是渡是杀那是他的选择,自己干涉不到别人的选择,别人也改变不了自己的选择。
与秋茗相识的日子说长也长,十几年了;说短也短,算上今日也才几十天而已。
情分若论日子长短计算,则海水可丈量。
如今一时不见秋茗觉得胸口空了一片,可奇怪的是空了的地方竟然像被利刃割过,刀刀见血。
穆晚倦捂着耳朵用更大的声音把叶念的声音压了下去:“他们在天上呢!”
叶念捂着胸口看向天空中腾云的秋茗,英姿飒爽,疼痛方才慢慢止住,叶念右手护着胸口双膝一软跪倒在竹筏上。
连明诀想要扶起他,却被叶念拒绝,声音依旧带着些颤抖:“他在和谁说话?”
“一位浪荡公子。”穆晚倦直望着半空中的二人。
“浪荡公子?”叶念有些不解的看向穆晚倦。
穆晚倦小心往前行了几步,小声道:“就是天帝的第三个儿子,也就是秋茗胞弟,性子浪荡不羁,生性爱自由,在整个天宫中他就是个异数。”
“异数?”叶念与连明诀一起问道。
穆晚倦脸上开始现出那抹老子天下无敌的神情,望向天空中的两人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才道:“这位殿下每日只爱栽花种草,吹笛鸣箫,整个三界独一无二顶好的东西才入得了他的眼,否则啊,外人认为再重要的物什在他眼里还不如府中的一粒沙尘来的珍贵。”
胸口的疼痛缓了缓,叶念才道:“听你这么说,他当真是个异数。”
“听说他前些日子云游至兰因山得了块石头,还是块奇丑无比的石头,走到哪儿便把石头带到哪儿,整个天宫的人都以为他这儿有病。”说着穆晚倦指了指脑袋。
“若是不在意,金玉权贵当如尘埃;若是在意,沙砾尘埃亦为无价。”叶念看着天上广袖飘飘,仙气大盛的人脱口而出。
穆晚倦拍手道:“你的觉悟就是高!”
叶念捂着胸口笑而不语。
“师弟,你何时得了个心痛的毛病?”连明诀茫然无措的看着叶念越来越没有血色的脸,不安道。
叶念慢慢闭上眼,又缓缓睁开,挤出一抹笑容:“上次跌落裂缝时被游魂伤的。”
“那要不要紧,回到家后我爹又要开始骂我了。”说着就要去把叶念的脉搏。
叶念笑着躲过,说道:“一点小伤,何足挂齿。好歹我也是个男子汉,动不动就诊脉问病,也太娇气了些。”
穆晚倦握住连明诀的手将他带起:“说的是,自己做的事就得自己担着,你也不用太过操心,以后多关心关心我好不好?”
连明诀甩开他的手,侧过脸去:“我医术浅薄,只够给师弟看的。”
约莫半个时辰,秋茗才轻飘飘的从半空落下,叶念抓住他的手,定定的看着他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才稍稍放松些:“你们说了什么,竟用去大半个时辰?”
秋茗反过来紧握着叶念,箍的他有些疼痛:“你放心。”
他说“你放心”叶念便当真放下心来,抽出已经泛红的手,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几声。
两人站立对望默默无言,连明诀撑起竹蒿,顺风顺水,在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之前靠了岸。
夜色中的痴妄河滔滔不绝的向东流去,暗流无声,河中央映着繁星点点。
四人寻了多时才找到一间摇摇欲坠的茅屋挡霜遮露,叶念与连明诀躺在茅草铺成的毯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等着出去寻吃食的两人归来。
“阿念,你为何会无故心痛?”连明诀平时只喊叶念或者师弟,今时喊得如此亲切,激的叶念一个冷颤。
“它想疼便疼了,未经我的允许,它就疼了。”叶念打着哈哈道。
“阿念!”语气中带着些微微训斥的味道。
“常说西子捧心,如今我也学了过来,怎么样,可还入眼?”
连明诀咬牙扑向叶念,被叶念一个翻身躲过,叶念怕他生疑,慌忙躲到柱子后面,装作害怕的样子:“上次掉进裂缝时,那些孤魂恶鬼就是用你这种眼神看我的。”
叶念本想打消他的疑虑,却不想这句话本就是画蛇添足毫无用处,反而更增连明诀的疑虑。
一个坐在草席上,一个躲在柱子后,两人相互僵持着。连明诀显然对叶念的回答不满意,却又想不出更好的问法来。
“今天运气不错,竟然钓了两条大鱼!”穆晚倦的声音在叶念而终从未如此动听过,仿若救命恩人一般感激的看着他。
连明诀起身帮穆晚倦把鱼拿了,又拾了堆干柴用火石点了,直到鱼被烤的半熟,秋茗才姗姗来迟。
秋茗撩衣坐在穆晚倦与叶念中间,没打算开口说话,叶念经过连明诀刚才一闹也失了说话的心思,只坐在火堆旁发呆。
谁知半夜竟飘起雪花来,叶念在梦中冻的瑟瑟发抖,忽觉一阵温暖,带着好闻的檀香味,梦中不问情由,未来得及睁眼看清情况又沉沉睡去。
又经数月,春风扑面时,几人才行到云中,槐花满城,香飘万余里。
云中所处地理位置极佳,东面有海,西面抱山,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城中更有经年薄雾笼罩,又因城中只栽植槐花树,因此无论何时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槐花香,更有蜜蜂来回奔波。
秋茗嘱咐了三人务必在客栈等他,自己则跑去城主云中君那里还琴。
连明诀与穆晚倦二人喝酒划拳不在话下。叶念极其讨厌这种行为便随意四处走走。
因所住客栈后面就是山,山上槐花正盛,忽从山间传来一阵笛声,清澈悠扬,如山间一泓清泉汩汩流入心田,使人精神倍爽。
山上的槐树仅有一人高,却枝桠繁复,横枝斜逸,枝上满是尖刺,一不小心就会勾住衣服,划伤皮肤。
叶念小心避过枝桠,踏乐寻人,终于在山上的凉亭里找到了吹笛人。
“秋茗?你何时会吹笛了,我竟不知。”叶念惊喜道。
那人的笛声停了下来,但未转身,只给了叶念一个清高的背影,墨发及腰,玉色发带顺着头发垂下,沉默片刻,笛声又响了起来,曲调虽未变,但多了呜咽之感。
叶念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单手撑腮看着那个孤冷的背影。
这一路走来,叶念虽与秋茗还是水火不相容的架势,但自从明了彼此心意,倒也过的暖意融融。
叶念听着曲子越来越哀痛,便皱眉打断道:“这曲子听了太让人难过了,你还是换首吧。”
但那人却一动不动仿若未闻,待一曲终了,才转身禀手行礼:“公子耳力甚好,这首曲子是故人所做,甚少有人能听得出其中的悲戚之意。”
叶念还了一礼,讪笑道:“恰好我也有一位朋友,平时无聊时便将这琴理曲韵说与我听,听的多了,纵然不会弹琴吹笛,也能装一装内行人了。”
“公子过谦了,敢问公子名讳?”
“叶念,树叶的叶,怀念的念。”
那人清冷一笑:“俗话说:一叶知秋,执者为念。”说着又一行礼:“在下云中阴素怀。”
叶念笑道:“这满山槐花盛放,公子的笛声更是“何人一启唇,吹落千山雪。”名字雅致,称的上你。”
阴素怀半蹲在地上,抚摸着将开未开的槐花:“你夸人的方式还真是几百年没变。”
“嗯?”叶念光顾着眼前飞来飞去的蜜蜂。
阴素怀歉意一笑:“刚才你叫我什么名字?”
“秋茗。”叶念眼神一亮的说道。
“秋茗?”阴素怀重复道。
谈起秋茗,叶念便会变得无比兴奋,仿佛是自己藏在角落里的一颗明珠,整日因无人懂得欣赏他而抱憾,此刻终于有了一个听的人,自然是恨不得把心都剖出来的夸:“秋茗啊,他这个人太古板,太循规蹈矩,太墨守成规,吃饭的时候多一粒米都不盛,睡觉的时候多一刻都不肯,就算旅途奔波劳累也得抽出半个时辰读一读经文,静一静心。”
“听你这么说似乎与他也没什么好。”
叶念皱着眉头表示不悦,又道:“是没什么好,可我又偏偏觉得他这些不好是他最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