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咫尺（十二国记同人）》穆吟诗

6、征州里家（下）

　　之后的几天，白天阳子和尚隆便带着孩子们四处游玩，晚上男孩子们跟着尚隆学剑，女孩子们则围着阳子听她讲各地的见闻，蓝月完全被忽视了。大家都说让她和那个大哥哥好好发展感情，不必担心他们，弄得蓝月总是羞红着脸。每每这时，阳子和尚隆都会无奈地摇头。最平凡的感情，于王而言却是最遥不可及的。
　　在里家呆了十来天，见尚隆也恢复了以往的模样，而且还和孩子们打成一片，阳子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她知道尚隆早已看厌了一切，但相信他看到的和自己看到的终究是不同的，只要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哪怕只是在旁人眼里微不足道的理由，他就可以走更远，甚至是另一个五百年。她其实很想和他再呆在这里，远离朝廷中冗杂的政务，远离那帮唠唠叨叨的臣子，在这个没有人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地方好好享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她不能自私，同为王的她明白，有一个国家在等他回去，她也明白，玄英宫中那个孩子也在等他，正如金波宫中那个总爱对她皱眉、总爱对她唠叨的一心慈悲的麒麟。不能再浪费雁国的时间了。
　　这天，蓝月和孩子们都去睡了，尚隆还一个人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对月独酌。阳子走到他身旁坐下，接过尚隆为她斟满的酒。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陪我的，一个人喝酒有些无趣。”仍旧是那熟悉的坏笑，阳子见状无奈地苦笑。
　　“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尚隆的指尖夹着小巧的玻璃酒杯，杯内酒红色的葡萄酒微微泛动。纪州盛产葡萄，连带葡萄酒也是名扬庆国。
　　“十天。”阳子回道。
　　“是啊，十天，可我却感觉过了百年。”尚隆淡淡地说。
　　阳子叹息，原来尚隆已经知道她要说的话了：“尚隆，回去吧。”
　　“是啊，虽然可以在这里暂时逃避，却终究不是我们的归宿。”尚隆平静地说，“我听六太说那边有一种鱼，生于河流之中，长大后游至海里生活，到了最后仍要游回出生地繁衍然后死亡。其实我们也和那鱼差不多吧，无论游多远，最终仍是得回归云海之上，若想解脱便只有死亡一途。但是，即便死亡，都要牵扯太多，都放不下太多。”
　　沉默许久，阳子才深深叹了口气：“人，都是无奈的。每个人都有一死，只是我们的死，会导致更多的死亡。可是，同样的，我们的存在可以让更多人活下去。我们用我们的一条命，换来万千百姓的一活。这样想，或许我们就赚到了吧，活得越久，便赚得越多。”
　　听她如此说道，尚隆笑了：“你啊，总是有本事把悲的说成喜的。”
　　“同一件事，只是换个角度，就可以得出截然不同的答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向好的方面看齐呢？人若总沉浸于悲哀中，便真的看不到高悬于头顶的太阳了。”阳子很有些不服气。
　　故意摆出一副苦脸，尚隆求饶道：“你明知口舌之争我很少能赢你的。”
　　“那你就再修炼五百年吧。”扔了他一个白眼，撞上他满带笑意的眼神，阳子也不由笑了。
　　“不过，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这帮小鬼。”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尚隆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喜欢上这些纯真的孩子们，他们是无知快乐的，但他们又是幸福容易满足的。他们会为了自己的一招剑式激动半天，也会为了给他们做的木剑蹦蹦跳跳不肯安生。和孩子们在一起久了，他也不知不觉对生活有了信心，的确，看着他们一脸憧憬地谈着理想谈着将来，谁会忍心打破他们的梦想呢？
　　阳子看着他深远的眼神，只是微微一笑：“你最舍不得的是吉杰吧？”
　　“这小鬼不错，有志气，有那么一刻我还真想带他回玄英宫好好栽培呢。”
　　“算了，你哪里肯安分地当人家老师啊，要是真把吉杰带回去恐怕以后忙着抓人的就变成四个了。”
　　想到被自己留在玄英宫的那三个股肱之臣，尚隆无奈地皱眉。
　　“具体什么时候回去？”阳子询问他的意见。
　　“这个嘛……后天怎么样？我答应吉杰要带他去骑玉的。”
　　“也行，这么说来茗丘也一直嚷着要瞧瞧驺虞呢，要不明天一起吧。”
　　“好啊，偶尔看看那小鬼惊呆的模样也不错。”
　　“你啊……”

　　依计划第二天一早是要去骑驺虞，所以吉杰和茗丘天还没亮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急冲冲地奔到客房把尚隆和阳子摇醒。阳子本习惯了早起参加朝议，倒还没什么，不过尚隆就不太乐意了，刚想抱怨几句，就被茗丘和吉杰期盼的目光给堵了回去。向来沉稳有些少年老成的吉杰也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两眼放光。无奈下，尚隆只能呵欠连天地爬起来套上衣服，用过早餐，然后和阳子领着两个小鬼出门了。
　　天刚蒙蒙亮，借寄的客栈也才开门，阳子驾轻就熟地走到厩舍，感觉到她和尚隆气息的玉、凤已起身向他们低鸣。阳子在离两头驺虞五步远处停了下来，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驺虞是最为勇猛的妖兽，即使被驯服，也会对陌生的人与物产生很强的警惕性，甚至是攻击对方。尚隆走到玉和凤前，伸出手去爱抚着它们的头。凤是他当初百无聊赖下突发奇想去黄海亲自抓来的，结果因此而弄的伤痕被六太和帷湍几个看到，被整整训了两个月，连带扣押在玄英宫内参加朝议，不得外出。不过因为他和六太已经有了驺虞，这头新抓来的也实在没什么用处，而且如果送给那三个重臣的话以后开溜就会麻烦许多，正在苦恼如何处置时正巧遇上阳子来访，听他提起驺虞时满脸羡慕，他干脆送了个顺水人情，赠给了阳子。后来他听阳子说，金波宫的那帮大臣们开始对他送了凤给她很是感激，不过后来得知阳子充分利用凤去体察民情，而且不带任何使令时，便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抱歉，把你们扔下这么久，没在生气吧？”尚隆怜爱地抚摸着玉和凤，它们则是用头亲昵地蹭着他的衣袍。
　　两个孩子好奇地探着脑袋，刚想走上前去，玉和凤便发出了警告的吼声，吓得他们忙缩回头，躲在阳子身后。阳子只是笑笑，叮嘱孩子留在原地，之后也走了过去，抚摸着凤的头。在她的抚摸下，凤立即便得温顺起来，看得孩子呆了。
　　“今天带了两个客人来，别闹脾气哦。”拍了拍凤的头，阳子柔声道，见凤乖乖地靠在自己身上，她转头对吉杰和茗丘叫道：“可以了，过来吧。”
　　吉杰终究是男孩子，胆子比较大，首先谨慎地向两头驺虞走去。他曾听老师说过，驺虞是勇猛的动物，只有胆量够大的人才有资格驾驭它们，而且他也不想在女孩子面前失了勇气。随着他的靠近，凤和玉都开始躁动起来，但是阳子和尚隆一直抚摸着它们，吉杰便小心地走到它们旁边，慢慢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了几下，玉安静了下来，吉杰看着尚隆和阳子，见他们微笑地看着自己，便知道玉已接受了他。不远处的茗丘见状也鼓足勇气凑了上来。
　　玉和凤不久便和吉杰、茗丘熟悉了，也愿意让他们骑乘，这时尚隆和阳子就一人带着一个孩子，坐上驺虞，飞上了天空。茗丘和吉杰从来没有过飞的体会，这次忽地腾空，看着下面的人和物越变越小，都激动地叫了起来。现在才刚天亮，东方的天际渐渐转红，以往需要仰头才能看到的景色如今就在眼前，对于孩子来说，这的确是不可思议的经历。
　　没有目的地，尚隆和阳子带着两个孩子在征州上空飞翔。庆国九州中，目前最为繁华的便是征州，虽然柴望的麦州和景麒的瑛州也十分富庶，但是子佑的治理不拘泥于常理，喜欢创新，他也是最能贯彻阳子一系列政令的州侯，相比之下景麒和柴望则有点显得老顽固了。正因为如此，子佑的征州侯是做的最安稳的，考虑到他的创新意识，派遣牧伯的时候阳子花费了不少心思，最后才选择了一个浩瀚门下的同样具有创新意识的年轻官员。可以说，征州的自治权非常之大，朝廷很少干预。
　　日出而作，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们开始了一日的劳动，田间地头渐渐出现了耕作的身影。丈夫抗着锄头，弯下腰努力耕地，不远处妻子走出屋子，手挎着竹篮给丈夫送去了热气腾腾的早饭，平静单调却又温馨。孩子们不懂这些，只是见阳子和尚隆总留神地面，才好奇地探出脑袋。
　　“阳子姐姐，你们在看什么啊？”茗丘晃动着小脑袋问。
　　“看人。”阳子简单地回答说。
　　“人有什么好看的啊？”孩子终究还是不懂。
　　阳子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出来他们也不会懂的。有些东西，只能放在心里默默体会。
　　“叔叔，驺虞真的什么地方都能去么？”吉杰好奇地问。
　　“怎么了？”尚隆低头看着身前欲言又止的孩子。
　　“我……想去雁国……”
　　“去雁？为什么？”尚隆玩味地看着吉杰。
　　“因为雁很繁荣啊，都快六百年了，一定比征州昌盛很多吧。”吉杰仰着脖子理所当然地对尚隆说，“而且听说雁国出产锋利的宝剑，我长大后很想要一柄。”
　　雁国本土虽然没有铁矿，但冶炼的技术是一流的，他国的官僚贵族若是得到一柄雁国冬官府打造的宝剑，那便证明此人地位不一般。雁国冬官府亲自打造的兵器很少外流，除了配给士兵外，其中的上品就是作为国礼赠送他国君主，或者由君主赐予信任的下臣。现雁国的大司马成笙的佩剑就是冬官府的得意之作，轻轻一挥便能轻易划破二十层纸。宝剑越是锋利，便说明臣子越受器重，这也是雁国的一大特色。
　　“小鬼，野心不小啊。”
　　“习武之人都想要的嘛，冬官府的剑我不奢求，至少也要把锋利的啊。谁让我们庆国的王是女王，不兴铸造业啊。”吉杰嘟囔着小嘴说。
　　“啊？这么说你不满意你们的王啊？很难得啊。”尚隆瞥了眼一旁的阳子，见她的脸微微抽搐，心中暗自好笑。
　　“也不是不满意啦，只是我到底是个男子汉啦，如果以后当了将军，总是觉得还是男性的王比较舒服一点。”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好不好，女王有什么不好啊，现在的王还不是照样领过兵杀过敌，有哪一点比男人差啦？你没听老师提过赤乐二年的和州之乱就是王亲自参加的吗？我们的王可是个很坚强美丽的女性，有谁会说她对我们百姓不好啊？”坐在阳子身前的茗丘忍不住嚷了起来，小脸气鼓鼓的。
　　“男人和女人到底还是有差别的好不好？小孩子懂什么？”吉杰不服地回嘴说。
　　这回茗丘更是生气，叉起腰来嚷着：“谁是小孩子啊，我也就比你小了两岁嘛，而且你也称不上大人吧？我就看不出来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差别，哦，有，男人就是蛮力大，遇上什么事情就喜欢打打杀杀的，一点也不会动脑子。”
　　“谁动不动打打杀杀了，那是莽夫的行为！”
　　“我看你和莽夫也差不多了啦。”
　　两个孩子就这么斗起了嘴，弄得在旁边听的阳子和尚隆哭笑不得，到最后这两个让人头疼的小鬼还赌气不理对方，还是尚隆缓解了尴尬的气氛。
　　“茗丘，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当地官。”一听尚隆的这个问题，茗丘忙挺起胸膛骄傲地回答。
　　阳子从没听茗丘提过，不禁有些好奇：“为什么想当地官呢？”
　　“当了地官就可以去四处勘察地形了啊，我很想走遍庆国呢。”茗丘理所当然地说。
　　“这样啊，那你也得进大学哦。”阳子说。
　　“我会努力的啦，这样就可以去尧天看看了。”茗丘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听说尧天真的很漂亮，我很想去。”
　　“小鬼你呢？想去雁国哪里？”尚隆低头问吉杰。
　　“关弓！”吉杰给出了他意料中的答案，“叔叔你也是雁人吧？那里到底什么样的啊？”
　　尚隆和阳子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会心一笑，接着才对两个孩子说道：“喂，两个小鬼，我们来做个约定怎么样？”
　　两个孩子齐齐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他得意地笑了：“如果你们俩将来真的考进了大学，我就带吉杰你去关弓玩，还送你一柄冬官府的宝剑，如何？”
　　吉杰不可置信地看着尚隆。去关弓已是他最大的梦想，至于雁国冬官府的宝剑那可是奢求啊，这个叔叔居然这么轻易地说要送他一柄？茗丘也忙着嚷道：“我也要去关弓！我也要去关弓！”
　　“你不是想去尧天吗？”尚隆反问。
　　“可关弓我也很想去啊。”茗丘的声音低了些，似乎有些心虚。
　　尚隆哈哈大笑，笑得茗丘脸红了。阳子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告诉茗丘：“放心，一定也带你去的。”
　　“真的？”茗丘激动地看着阳子。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阳子微笑着说，“如果你真能进大学，我就送你一套各州的风土人情的书籍，好不好？”
　　“好！”茗丘拍手叫道。
　　吉杰又在旁泼茗丘冷水，两个孩子的战斗再次开始。尚隆和阳子看着他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