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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雪原旧影(二) ...

  •   五月的风波着实打了白圭宫的臣子个措手不及,虽然不少人都经历过复位初期的艰苦,但近百年的安定生活,早已淡化了众人对苦难的记忆。因此,当骁宗决定进行冬狩时,一帮大大小小的臣子都傻了眼。然而骁宗的话是不可违逆的,命令下达半月后,骁宗便带着李斋的禁军左军、卧信的禁军右军和霜元的瑞州师左军以及大宗伯、大司寇、大司寇和其下的一帮臣子去了蓝州,留下泰麒和冢宰看顾朝廷。
      满山的银装覆盖了层峦的山峰,蓝州的山,向来奇险多变,其中生活着不少珍贵的动物,是狩猎的绝佳场所。太早的以前骁宗曾和阿选携手前来,这里对他而言是个难得的依旧保留了过往深刻记忆的地方。只是当年,他和阿选可会想到,在这山里肆意飞扬的知心好友,以后竟成了生死相对的敌人?
      蓝州,是花影的故乡,也是梦靥的七年里她与李斋重逢的地方。站在山巅对未来感到绝望的花影,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朋友居然会坚持那个傻傻的信念将其付诸行动,本以为再无相会之日,本以为戴国的天空将永远笼罩于这片黑暗中,到头来一切却都好了起来。但是,蓝州的再会,见到了长大的台甫,花影更是无意中见到了好友的断臂。那时的心痛,她永生难忘。
      骁宗素来节俭,是以很少像这次般带领一大帮白圭宫的官员外出,这么个难得的邀宠的机会,蓝州的官员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多年的执政生涯下来,骁宗对这种事也不再严格禁止,何况他知道越是禁止,越是有人要违反,只要他们不过分,他也就心里有数,不去点破。
      蓝州州侯邹逊对这次的狩猎极为上心,不仅为骁宗安排好郊外的别墅,连随行的一帮臣子也都妥当地安置好。骁宗抵达的当天,蓝州的州司空就献上两件赤狐皮制成的皮裘,毛色纯净,是庆国的贡品,质地精良,实属上佳的御寒衣物。当大家都以为骁宗会将这两件皮裘赐给他手下几位禁军爱将时,骁宗却出乎意料地将皮裘给了花影和琅璨。对于这一结果,所有人都是吃惊不已,虽然花影和琅璨也是骁宗的重臣,但大家都觉得,李斋才该得到这皮裘。秋官府和冬官府的官员们自然很是得意,但是禁军的士兵们或多或少都有点不满。士兵私下的抱怨,李斋是完全不在意的,不过作为将军,她还是对此有些头疼的。同样听说了士兵抱怨的骁宗反而没有太大的反应,这点也让李斋记挂。
      虽然骁宗带了一大帮臣子来蓝州,但是真正跟随骁宗真刀真枪地参与狩猎的只有王师三支队伍中抽调来此的精英。名义上是狩猎,不过骁宗真正在意的是军队的操练,是以三位将军——李斋、卧信和霜元也不得空闲。当然,最为忙碌的不作他想自然是李斋,对骁宗安全不放心的泰麒在出发前对她交待了半天,而被嘱咐重点看守的骁宗自己不会乖乖呆着,不说坚决不要大仆,还常常一人一剑就这么下界去晃荡,急得负责他安全的几位夏官总是奔来军营大呼小叫说主上不见了,然后李斋便不得不去找人。好在泰麒非常有预见性,早给李斋留了只使令,并且指明是用来寻人的。对骁宗,李斋也实在没有太高的要求了,只求他能传回一句话,告知自己在何处,什么时候回来便可以了。
      军队的操练是骁宗重点要的考察的项目,为此平时在鸿基不常呆军营的霜元几人也不得不将大把时间花在军队里,而肩负了更重要责任的李斋只有晚上待骁宗睡后才赶回去。然而,仅仅两天之后,李斋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原本在宫里的时候,被骁宗允许跟在身后的夏官都是李斋精心挑选过的,无论是忠诚还是见识都是不可多得的,但考虑到这次来的目的,骁宗也就没让他们一起来,所以防卫工作除了李斋亲自从手下里挑了两个人充当骁宗临时的贴身侍卫外,其他的一律交给了蓝州侯邹逊。可惜,邹逊并不了解骁宗,为了保障安全,不仅提早清洗州城,在各地安插眼线,还命令那帮侍从不许离开骁宗二十步外。骁宗喜欢去人群中走走,那些侍从间接地干扰了百姓的日常生活,如此的安排自是让他很为不满,只是考虑到李斋的压力才没有发作。不过跟了骁宗这么久,李斋自然能轻易读出骁宗表露出来的感情,于是她不得不马上找来邹逊,委婉地告知骁宗的心思。得知惹恼了骁宗的邹逊吓得立马求李斋帮忙,好心的李斋便不辞辛劳地接过了所有的防卫工作,重新部署一番,等大概布置完后,又是半夜三更,骁宗知道了只能留她与花影同住一处。这么几回下来,李斋的几位师帅便接过军中的事务,好让她专心负责骁宗的安全,而李斋也只好乖乖地跟在骁宗身边,省去了那些侍卫不少活儿。
      蓝州是花影的故乡,自从骁宗复位后她便没有回来过,此次难得回来,人事变迁,故乡再非记忆中的故乡,自是感慨诸多。骁宗也知她心思,是以需要下界时偶尔也会让她带路,由李斋陪着四处走走。闲暇时,骁宗也会给那些官员们放个小假,由着他们乱晃,反正原则上不出乱子就可以了。
      当然,这次的活动是以狩猎为名,而禁军那帮士兵们也都很久没有放松过了,体谅下属的骁宗便挑了个晴朗的日子带着部下入了山区,随行的还有花影、琅璨和冬官府数位优秀的技师以及史官还有侍候的天官。
      先行进入猎区的禁军右军在卧信的率领下早已清出一大块空置的平整场地,并且在猎区附近安排好驻守人员,一大队人抵达时便搭建帐篷,生火取暖,各人忙碌自己的份内事。喝了些烈酒暖身,从三支军队中抽调出的精英便做好充分的准备,只等骁宗的一声令下就开始狩猎。对这次的狩猎,无论是禁军士兵还是陪同的官员都十分的期待,自从戴国安稳繁荣起来后,禁军的士兵便极少有机会见识几位将军的风采了,特别是李斋,因为长期住在宫内的缘故,加上她左手剑的传言和难得露一手的事实,更增添了神秘,而蓝州的官员们则希望能有机会一睹骁宗的身手,虽说王一般是不会亲自出手的,不过军人出身的骁宗完全有可能即兴来上两手。骁宗是十二国中唯一一位剑术能与延王媲美的剑客,这个传言在十二国中广为人知。
      稍作休憩,三军中的六百名将士整装待发,李斋的禁军左军、卧信的右军和霜元的瑞州师左师暗中也是打算好好比较一番,三位领头的将军也有心表现表现,在下属面前露露威风。然而,正当大家等待着骁宗的出发命令时,身为王者的骁宗却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
      换上铠甲,飞身骑上驺虞,骁宗拍了拍挂在驺虞颈侧的箭囊,扭头对傻了眼的卧信和霜元道: “你们两个,来场比赛如何,看谁收获的猎物多?”
      听到骁宗此话的禁军士兵们全体欢呼了起来,而被下了战书的卧信霜元两人则尚未反应过来,还愣在原地,倒是一边的蓝州官员们惊讶万分,叫了出来:“主上,这怎么行?您可是王啊……”
      骁宗对于他们的举止早已不满,只是一直忍着,但是这回着实压抑不住怒火,冷冷地扫了那些官员一眼,然后转向霜元两人,声音冰冷:“怎么,不敢么?”
      “骁宗,这……”卧信也犹豫了片刻,虽然知道骁宗的脾性,也相信他的身手,不过突然接到战书的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国家,毕竟王是一国的擎天柱,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这次关于骁宗的安全保障问题,由于没考虑到他会亲自出马,卧信也就没有吩咐右军做特别的安排,至于李斋则因为晓得骁宗不喜欢干扰地方的行政也没有劳动蓝州的州师。
      卧信和霜元的犹豫彻底激怒了骁宗,他看都不看其他人,一提缰绳,驺虞便飞上了天空,片刻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所有人都愣在当场,全被骁宗身上散发出的怒气给震慑住,只有李斋立即反应过来,高呼一声“主上!”,飞上飞燕跟了去。卧信和霜元之后也反应了过来,但此时两人早已失了踪影,而狩猎又不能因为这个插曲而中断,于是两人立即下令正式开始狩猎,同时命所有人顺便寻找骁宗和李斋的踪影。蓝州的那帮官员却没有卧信他们这些常年跟随骁宗的手下般了解骁宗,此时早已一团慌乱,州侯邹逊更是急着要州司马出动州师找人以确保骁宗的安全,好在琅璨及时阻拦。
      “蓝侯,若是被骁宗知道你调动州师仅仅为了找他,还扰乱这片山区的宁静,他可是会很生气的。”外表十九岁少女模样的冬官长琅璨冷冷地提醒道,骁宗刚离开时的慌乱早已过去,身为从先王时代便跟随骁宗的重臣之一,她的冷静果敢向来为骁宗和其他官员所赞赏,因其美丽的容貌和敏锐的洞察力、说话不绕弯子的个性而被比作玫瑰,美艳却刺手。
      “大司空大人,可是主上他……”州司马也急了起来,虽然骁宗的保卫工作由李斋全权接手,但是万一骁宗在蓝州出了什么事,他这个州司马也难逃干系。
      然而琅璨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骁宗到底是个一流的剑客,恐怕你派出的那几个高手还没实力在他手下走上十个回合,何况李斋也在骁宗身旁,不会有什么问题。这片山区少有人迹,如果贸然派遣士兵的话,后果你们未必能承担。”
      琅璨的话语显然起了巨大的作用,蓝州的官员慢慢平静了下来,邹逊也到底是一州的州侯,尽管依旧担忧,至少表面上已平定了下来。他转向琅璨,征询意见:“请问大司马大人,我们该如何做呢?”
      “右将军等人已经命令士兵们在狩猎的同时留心主上的行踪,而且主上身边带着凶猛的驺虞,再加上左将军,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是等主上回来,那时候别让大家饿肚子就可以了。所有人都按原计划继续自己的工作吧,湘叶,你派人联系守卫猎场的右军,注意别让其他人混进来。”琅璨虽是文官,但到底在军队呆过,吩咐起人来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原本不会对上司以外的人的命令做出反应的那些师帅,因为琅璨和李斋的关系还有当今情况的特别而立即行动。
      见到蓝州的那帮官员还愣着不动,琅璨也不由地火了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声音冰冷:“还愣在那里不去干活,非得我发火你们才肯动吗?”此言一出,自是有股冰冷的威严,激得大家立即跳起来干活去了。
      等所有人都各自忙碌去,琅璨才双手叉腰,一脸郁闷地嘟囔道:“为什么我还得为这种事操心?”
      花影只是微微苦笑,暗道,谁让琅璨她是目下唯一能够指使得动一帮官员的骁宗的重臣呢?一边也在安慰她道:“好在李斋追了上去,她的话主上还是会听进去吧。”
      “反正李斋也是骁宗最信任的臣子,这种撞火山口的事情她去干最合适,不会被骁宗的火给烧死。”琅璨幸灾乐祸地说道,不过花影却听出了一丝的恼火与嫉妒,不得不为回来后可能面对训斥的骁宗表示同情,好在她无需挨刀,乖乖闪一边去就行了。
      拜托了,李斋。花影望向山区,心中想道。

      李斋让飞燕降落在一片视野相对开阔的林中,让它先休息下,顺便在溪边喝水解渴,自己则翻身而下,顺便为飞燕梳理下毛发。似乎是觉察到了她的忧虑,飞燕体贴地靠了上来,撒娇地蹭了蹭。见它如此表现,李斋笑着揉了揉飞燕的头,柔声道:“让你操心了,抱歉。”
      飞燕低低地鸣叫了声,似乎是在问她担心什么。李斋则是拍了拍它的脑袋,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到现在还没找到主上,有点担心呢。别担心,主上也只是一时气愤,等他火气平歇下来就可以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李斋还是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望向四周。她是紧跟着骁宗而来的,可是驺虞的速度太快,飞燕跟不上,很快便失去了骁宗的身影,只有降落在这片地方,稍作休整。
      “这么毫无头绪地找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啊,果然只能这样么?”无奈一叹地李斋接着低声喊道,“雪海。”
      地上应声浮出一个浑身近乎透明的冰晶女来,冷冷地点了点头,欠身后就消失了。这只使令自从被泰麒派到她身边来后,每次只需她唤出它来,就会自动地去搜索洛翼的气息。不过对上她那足以媲美戴国寒流的冷漠,李斋也吃不消,所以不是很希望召唤它出来。
      果然,很快雪海就传来讯息,找到骁宗了,就在离李斋现在的落脚地不远处。得到这个消息的李斋立马骑着飞燕赶了过去,果然在一处树下找到了休息中的骁宗和他的骑兽。
      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到来,骁宗一边亲热地挠着驺虞的脖子,一边示意李斋到他身边坐下。“我就猜到是你。”安抚好自己的驺虞,骁宗平静地说道。
      本鼓着一肚子埋怨的李斋听到这句话后立马消了怒火,只有无奈地看着他。见到她这副模样的骁宗竟泛起了笑来,一下子便缓了气氛。心知自己再也说不出抱怨的话来的李斋只能喃喃地嘟囔道:“主上……”
      “刚才的事,我不想跟他们多解释。”骁宗自是明白只有李斋才会紧跟着自己找来,也想得到如此会给李斋增添不少的麻烦,可是怒火上来时,实在是难以控制。不过骁宗已很久没有如此动火过了,这回失态,完全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李斋也只有摇头,的确跟随骁宗这么久,她很少见他动怒,可是这次,骁宗的怒火却着实吓了她一跳。“我们也没不许您参与啊,但是也请您考虑下大家吧。”到底还是有些埋怨的。
      骁宗直直地看着她的双眸,似是想读出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李斋只有扭过头去,躲开他那深邃的目光,有时候她自觉很懂骁宗,有时又觉得那眼眸是如此深邃,让她不敢一探究竟,生怕陷了进去,窥探到她不该知道的东西。不过今天的事总还是会有些别扭,生气的话倒已不至于了,毕竟骁宗虽是王,到底也并非无欲无求的神,总会有喜怒哀乐。但是别扭终究还是存在着,原因为何李斋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其他人没跟来么?”看了看周围,计都和飞燕也都没有奇怪的反应,骁宗便料到李斋是扔下别人自己先找来了,其他人要找到他恐怕还有些麻烦。
      “卧信他们应该派人来找了,要出去和他们汇合么?还是臣先去告诉他们一声您在这里?”李斋不是很抱希望地问了句。骁宗的心思虽然有时难懂,可此时她敏锐地觉察到,骁宗或许是想独自呆一会儿。
      果然,骁宗只是略微顿了顿,便说道:“不必,既然单独出来了,也没必要再回去被看着。”说出最后几个字时,李斋的心抖了抖,知晓他到底还是对蓝州这帮官员极为不满。若是放在初登基时,恐怕骁宗会考虑更换州侯的事情了吧,但现在他到底是变了,毕竟媚上也是人之常情,何况是在这种极少能做出大贡献原本又没有什么足以骄傲的功绩的盛世里。
      摸不透骁宗心思的李斋只能保持沉默,等待着骁宗的指示,将自己赶回去抑或留下。虽然在他人眼中,她是骁宗和泰麒最为信任的臣子,但终究也只是臣子而已,泰麒面前是没太强烈的感觉,怎么说遭逢诸多苦难的泰麒更渴望亲情与温暖,但是骁宗面前,这个差别到底还是巨大的。接触了景王,李斋也渐渐能稍稍体会王的立场了,即使是再信任的臣子,即使是再喜爱的臣子,一旦与王或国家的利益相抵触,也只有被除去的份。若是真正自己也有这一天,她不会怨,因为她深刻明白,王必须以国家为首,其他的一切对于王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再怎么出色的臣子,也只是王手中的一颗棋子,是生是死,也只在王的一念之间,何况这位王是骁宗,这个深谙此道的霸者,这个绝不会放弃所拥有的东西的男人。
      人是会变的,李斋知道,正如她再也回不到以往无忧的将军时代,正如泰麒再也回不到纯真无知的幼年,正如骁宗再也回不到能与人并骑比试狩猎的往昔。平时忙着工作,她不会想太多来自寻苦恼,但偶尔的深思,心还是会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是苦涩,不是无奈,不是悲愤,更不是绝望。心早已如止水般平静无痕,那阵大起波澜早已平复在十年的流浪中。到底是太在意还是太不在意,她早已分不清了。
      李斋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等待着骁宗的判决。看着她一脸的无欲无求,骁宗已大约猜到了她的心思,她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也极少会为自己考虑,然而她越是这种脾性,骁宗就越是担心。李斋太为国家考虑,是以只要觉察到自己对他造成了妨碍,便会自行解决而不愿依靠他的力量,宁可选择独自承担所有的风暴默默离开而不透露半丝原因。骁宗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好不容易翻越一山,却收到了她递送的辞呈,而原因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臣心已倦。那日他是真真正正发火了,把李斋单独找来谈话,质询许久却还只是得到了那句“臣心已倦”,还有她那混合着悲伤不舍与决绝的眼神,最后自己是如何在辞呈上批上“准许”两字的他早已不记得了,唯一存留的理智则为她保留了仙籍。那时他是晓得她不打算再回来的,也知道一旦她下定决心,便没有人能劝回,还是蒿里苦苦恳求才得到她一个无论是否十年后依旧坚持辞官必须回来一次的承诺。那个时候他只有选择赌一把,赌她放不下国家放不下朝廷放不下蒿里,赌她心里,或许还有他这个王。
      气氛顿时有些冷冷的,刚下过一场雪,放了晴,原本气温就比前些日子低了些,为了狩猎李斋又没有穿太厚重的衣物,刚才还急匆匆地四处找人,现在便觉到了冷。不自觉地打了个战栗。骁宗早已瞧见,不动声色地从计都上取下一个酒壶,打开瓶塞给李斋递了过去。虽知她不爱喝酒,但这种时候酒还是不可或缺的。
      李斋感激地接过,浅饮了两口,便不再多喝。雁国的烈酒入口火辣,身子是暖和起来了,但是这辣辣的味道她还是不太喜欢。
      “李斋,你不怨我么?”突然,骁宗开口问道。
      李斋奇怪地看向骁宗,不明白他何出此言。骁宗见状,这才缓缓说出:“那两件赤狐皮裘我给了花影和琅璨,似乎禁军的官兵有些不平,说是论功劳你更大,该给你才对。”
      李斋心一紧,早料到骁宗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这件事,只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旋即也有些生气,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骁宗他该清楚,为何还要问这样的问题呢,莫非自己是那种贪恋恩宠的人么?显然,她的想法明明白白地摆在了脸上,因为骁宗已经笑了。
      然而,对着骁宗的笑,李斋的愤怒更深了,深到骁宗不得不正色着对她说:“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尽管还是有些生气,但既然骁宗这么说了,李斋便不得不收拾起自己的愤怒,用着公式化的语气说道:“这是您的意思,身为臣子是不该有怨恨的情绪的。”
      骁宗却摇了摇头:“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声音不禁软了起来。他知道李斋的这个回答依旧是抱着不满的,他决没有侮辱她的意思。“别把我当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大概是听出了真诚的意思,李斋的火就这么稍稍平息了下来,如实交待:“其实臣真的觉得没什么的,毕竟花影和琅璨她们身体都比臣单薄,又不肯多加衣服,何况这么多年来她们的功劳也很大,把皮裘赐给她们没什么不妥的。”
      挑了挑眉,骁宗上下打量了下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穿的也很少。”
      “臣到底是武人,没她们那么娇弱,何况以前领兵在外的时候这种天气也不是没遇见过,习惯了。”她是个军人,因此从不对自己有任何松懈,也不许自己找借口来搪塞某些事情。而琅璨和花影她们虽然与她同为白圭宫的高官,她却从不拿她们的标准来衡量自己。于她而言,自己是将军,是武人,是骁宗的臣子,是泰麒的抚育者,女子这个身份,她几乎不考虑。
      骁宗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是他早料到的回答,也是正宗的李斋式回答,丝毫不顾及自己,考虑的只有大局。他该是满意的,毕竟虽然他依旧信任着她,却不得不平衡朝中的各股势力。诚然她有不少景仰她的人,但的的确确有部分心怀不轨的人想要利用她的名声搞破坏,而这种人,李斋是没有实际有效的方法处理的,因此这一块,他得替她担着。理智告诉他这很好,可是为何,内心的深处会有小小的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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