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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雪原旧影(一) ...

  •   冬天的戴国气候的寒冷是扬名十二国的,可看着身旁坐着的几位脸色不一的客人,泰麒突然觉得室内的暖炉失了作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台甫,冷么?要不要去加件衣服?”这么柔声问着的是站在一边的李斋,虽然一直关注着几位王者的谈论话题,却也没忘了分心思在泰麒身上。云海之上的白圭宫虽然没有下界那么寒冷,但是出身蓬莱的泰麒向来不是很习惯,每年冬天骁宗都要给他加衣服。
      “蒿里,要不要再添些炭?”听到李斋低语的骁宗也分了心神出来,关心地看着泰麒。
      泰麒知道与其现在逞强之后惹上风寒被骁宗和李斋说教,还不如乖乖听话,所以只是点了点头,骁宗立即让宫人再去取些炭来,添在泰麒手中的小暖炉里。看到他的这个动作,另两位仍在为国事烦心的王也终于决定暂时休息下,开始关怀身边的麒麟,不过风格还是没变——
      “景麒,我看你还是去加件衣服吧,要你别来你不听,要你多加件厚衣服你也不听,早跟你说过戴国很冷的,万一你惹了风寒回去,我可是会被大家给炮轰的。”阳子苦着张脸看着身边同样苦着张脸的景麒,不知何时学会了他的招牌动作——皱眉而丝毫没有自知之明。而景麒,虽然为阳子对他的关怀而感到温馨,但是他也有事情要说。
      “主上您穿的也不多,而且您可是王,您的身体关系到万民的福祉……”虽然现在有他人在场,不过泰王和延王几位主上都没把他们当外人,景麒也就习惯了在他们面前开训自家这位不注意自己的王。
      “景麒,我是在说你啊……”阳子苦笑。
      “臣认为,主上的身体更重要。”景麒没打算跟着阳子的思绪走。
      阳子只有闭嘴。论口舌,她永远不是景麒的对手,这种状况下她只有闭嘴,否则,恐怕无辜的骁宗和尚隆几个都得跟着被景麒念叨。她吃苦不要紧,连累骁宗几个可会于心不安的。
      另一边,同样关怀的话语,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
      “马鹿,我看你还是回去睡觉吧,难得你肯乖乖呆着不乱跑,我就大发慈悲,不用你跟着我了。”尚隆非常大度地告诉身边昏昏欲睡的六太可以光明正大地开溜。
      “你还大发慈悲?”原本已进入梦乡的六太被尚隆的话给激醒了过来,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是谁因为泡在妓院里被帷湍抓住收到禁足令的?如果不是我好心愿意陪着你来白圭宫,朱衡几个恐怕还不肯放人吧?”
      “哦?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我的行踪,才会有这种结果?”尚隆语气不善。
      “那又是谁害得我被帷湍给臭骂一通,还被朱衡逼着抄了一整天的天纲?”既然尚隆这么说,六太的火也大了起来,一扫颓靡,投身于和尚隆抬杠的事业中去。
      “那是你自己不小心被抓住把柄,自己笨别怪别人。”尚隆懒懒地说着。
      “尚隆你这个混蛋!”六太终于被激怒。
      一边的景麒早已不知第几回皱起了眉头,而李斋无奈和骁宗对视了一眼,阳子干脆瞪了眼尚隆,用眼神无声地责怪他又欺负六太了。唯一体贴的泰麒则是趁这对主从稍微歇息下的时候把手里的小暖炉塞到了六太手里,让他也取取暖。虽然殿内有供暖,但是就这么睡着的话还是容易着凉的。
      六太感激地接过泰麒的心意,得意地看了眼尚隆。其实安安静静地呆在尚隆身边听三位王讨论他不喜欢的事情,六太也很不舒服。这次来白圭宫他本是想看看泰麒的,加上不跟在尚隆身边怕他又借机溜其他地方去,六太才一直跟着尚隆。原本这种场合尚隆是不要求六太跟在身边的,但是这回景麒和泰麒都留下来了,六太也不好意思缺席,只有努力地撑着。
      冬季一直是戴国忙碌的时节,不仅各州的粮食和煤炭供应需要及早调度到位,棉衣棉被等寻常百姓需要的保暖用品要准备充足,避寒场所的修建也得关注,各处堤坝要小心照看,更得注意各州各乡的水源供求,以及冬季矿山的采掘等等,可以说每到冬天戴国的官员就等于进入繁忙期。阳子的庆国虽不至于像戴国这么繁忙,但冬至当日的郊祭也足够阳子忙上许久。唯一称得上悠闲的尚隆也被臣子们关于六百年国庆的事情给烦得一个头两个大,整天忙着和朱衡几个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此繁忙的三位王者本不该于此时聚在一起,却还是窝在了霜清殿围着暖炉,身边还跟着三家的麒麟。
      既然尚隆和六太著名的斗嘴开始了,骁宗也知道暂时不可能再进行深入的讨论,便让宫人准备好晚膳,几人来个小型的聚餐。尚隆和阳子都不喜欢吃个饭还啰啰嗦嗦跟着一大堆人,骁宗也就只是让人准备了一张桌子,像蓬莱一般围坐一起用餐。这些年来骁宗都是把泰麒李斋几人叫在一块儿吃饭,让泰麒不会觉得孤独,六太和阳子同样出生于蓬莱,喜欢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至于尚隆偶尔也会和六太凑一起吃顿饭,若不是因为和那些死板的臣子一起用餐双方都不自在,不然尚隆也乐得这么做,剩下的景麒被阳子感染到现在也不再那么执着于所谓的规矩,毕竟麒麟是恋主的生物,能和主上一起用餐绝对是件开心的事情。
      虽然是一齐用餐,不过座位的安排是很有讲究的,三只麒麟都是食素的,而其他几人都需要进食肉类,所以这两拨人的座位便安排地稍微远了些,菜色的摆放也以此为依据。而余下的四人里,尚隆和骁宗都爱喝烈酒,阳子和李斋则只是饮些清酒,所以两男两女分别坐在一起,既能照顾到酒兴,又可以让几人好好交谈,另外三只麒麟也能够好好交流交流。从这件事上阳子也终于体会到了泰麒口中骁宗不为人知的细心。
      骁宗和尚隆虽然性格不同,却因为各种原因私交良好,加上两人都是海量,更是尽兴,只是今天三只麒麟加阳子李斋两个皆在场,不想惹人嫌的两人只能拼死压抑酒兴,否则后果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出。好在善解人意的李斋猜到这两人的心思,特地吩咐下人送上定量的烈酒来,不至于让他们苦着张脸,这个举动自然是得来骁宗感谢的目光,连一边的尚隆也不得不暗中赞许她的思虑周全。
      尚隆与李斋并不怎么熟悉,对她的最深刻的记忆也仅是当年接到阳子的请求前去金波宫时见到的躺在床上、失了右手伤痕累累却依旧拼命恳求大家救救戴国的模样。尽管几乎每次外出访问骁宗都带着她,但尚隆也是不以为意,得到王的信任的臣子并不少见,正如阳子身边的女史和女御,以及他那三位肱骨之臣,当然必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可在尚隆眼里,到底也就这么一回事,没什么太需要重视的,毕竟他看过太多的人,而一国的王也不怎么有机会与他国的臣子有太多的接触。
      倒是阳子和李斋十分熟稔,时常会在他面前提起她,总是会赞叹她的刚强和温柔,以及那份忠诚。对此尚隆只是笑笑,阳子自己经历过痛苦与磨难,自然十分尊敬遭遇更甚于她却依旧挺了过来的李斋,而且当时她登基也就短短的两三年,还来不及看太多的人,而最为重要的第一印象已形成,以后很难改变,因此即便到了现在,自己已经威震十二国,阳子还是很尊敬李斋,不会对她摆出王者的架子。尚隆自己则不同,他毕竟经历了近六百年的风雨人生,的确他承认像李斋这样的女子十分罕见,同时具有着铁一般的刚强和春风般的温和,但是却并非独一无二,同时具有刚强和温和的女子不是没有,只是少有能似她一般。但是尚隆也知道,对于骁宗和泰麒来说,她就是独一无二的,正如他心里的阳子一般。而阳子的独特,源于她与众不同的出身,至于李斋,则是来源于经年累月的人生积淀。或许,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李斋更容易让人亲近,毕竟,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家宴的气氛轻松自然,连景麒也难得没有说一些扫兴的话,似乎另两位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被彻底遗忘。晚膳过后,泰麒带着六太和景麒去往下界散心,骁宗和尚隆阳子则继续那些麒麟在时无法深入的话题,而李斋赶往禁军军营视察。冬季是戴国多事的季节,文州那边一直是骁宗的心病,这种时候断不能再惹出什么大事情来。
      这次尚隆和阳子相约前来白圭宫,便是为了流月的事情。虽然尚隆从来没有低估过流月的能耐,但这次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瞧了他。四月那场波及三国的风暴,三人至今记忆犹新,若非尚隆及早察觉到流月的企图,并且对庆国施加援手,恐怕庆国势必陷入长时间的混乱,庆国依靠阳子领导的国府动用国库才将损失降至最低,雁国因为是商业大国所以能够使用朝廷背后支持的民间组织对抗,而戴国根本是以武力强行解决。尽管因此表面上流月的实力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但事实上三国也好不到哪里去,更让三人心寒的是,流月只有一人之力,而他们,却是统辖了三个富裕的国家,其中一个还是六百年的大国,另两个的强盛也是十二国中出名的。
      七月结束的风暴,阳子手下的官员单是料理后事就花费了足足两个月时间,差一点影响到秋播,而纪州更是雪上加霜,以青洛的才华亦不得不向国府求援,劳动子佑将征州的粮食调拨过去,唯一庆幸的是今年气候甚佳,其他几大州皆是粮食丰收,且没有出现蚀来搅和,才没有太过狼狈。而雁国,尚隆本是极不愿意运用朝廷的力量去影响民间商业,只要他们不做出违法的事情来,此次在国府的授意下卷入风波的几大商行都有不同程度的亏损,为了补偿他们帷湍还不得不联合冬官府开放部分国家控制的交易来掩饰国府的干预。三国之中损失最小的戴国,也迫使骁宗回收大部分的私人矿产开发,将其纳入国府的管辖,并且加强了对贸易的监督力度,致使地官府和夏官府的工作量猛增,连平日极少出动的瑞州师也都加强警备。骁宗是有信心,但是面对着这么一个摸不透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敌人,还是难得的忧心了回。他自己是不怕的,但是他不得不为泰麒考虑,他曾经带给他七年的苦难,如今不愿再让相似的事情发生。麒麟是民意的代表,泰麒的担忧也意味着戴国的人民不希望再次经历那种刻骨铭心的痛。
      本以为事过境迁,哪知不久前朱衡给尚隆上了份折子,让一直心有疑惑的尚隆再次警惕起来。朱衡知晓自家主上有一抓一大把的缺点可供玄英宫上下的大小官员们絮絮叨叨半天,但对自己的敌人却从不掉以轻心,宁可看重也不愿意小瞧,是以一接到彻查流月底细的任务,便毫不大意地吩咐下去,即使七月的风波平息后也没有放松对他的监视。帷湍曾戏言朱衡被尚隆给搅和得有些神经质,但是别字“无谋”的朱衡依旧坚持自己的主张,毕竟惹出如此大的风波,流月却压根没有再次露面,莫说他的底细,连行踪都成了谜。果然,秋的雨季结束后,朱衡在分析手下上传的密报时,觉察到了异样,再次联系地官府验证了自己的推测后,朱衡跑了七家妓院找到尚隆报告了最新情况。尚隆与几位近臣谨慎地商量后马上联系了阳子,考虑到骁宗政务繁忙便决定两人杀去白圭宫共商对策。会谈的气氛自然不会轻松到哪里去,因而泰麒才会觉得三位王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足以媲美戴国的寒流。
      谨慎的思考和部署,等骁宗和尚隆阳子商议出一个大致的方案后,已经是二更天了。送尚隆和阳子回掌客殿,骁宗习惯性地先绕去长乐殿翻看那些从书房搬来的奏折,然后才会回花殿就寝。当他靠近长乐殿时,才惊讶地发现,里面依旧透着灯光。长乐殿是王的私殿,但如今已被骁宗利用为夜间处理政务的场合,也是回内朝后冢宰、六官长和禁军几位将军与骁宗商议要务的场所,但是到了夜间,能够使用的人除了骁宗外只有泰麒和李斋了。泰麒素来跟着骁宗学习政务处理,李斋则是因为住在附近,又需要第一手接受骁宗的敕命。
      压低脚步声走入长乐殿,骁宗才发现桌前静静地趴着一个身影。是李斋。她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平日里看上去刚毅坚强的身影如今在烛光中竟显得那么的柔美。绕到她的面前,稍稍俯身,骁宗才有机会细细打量他的禁军左将军。半边脸颊埋在臂弯里,摇曳的烛光晦明变化,映在另半边脸上,细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或许是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物,嘴角还泛着恬静的笑。此时的李斋,褪去了刚毅的外表,周身笼着层朦胧的光晕,竟与普通的女子无异,而嘴角的那抹笑,更让骁宗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眼前的并非是担起救国荣誉跟随他至今的女将军,而只是名未曾经历过风雨、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纯洁女子。
      意识到自己走神了,骁宗摇了摇头,眼光扫过她跟前的卷宗,微微一愣。是文州的地貌图,还是当年她辞官游历戴国时所绘,几处重要的地理位置上还有一些备注以及布兵于此的注意事项。地貌图上还有一份文书,骁宗粗粗扫了两眼,发觉是关于调整文州各处军队布置的草稿,尽管尚未定稿,但目前简洁的文字已显示她的思路,骁宗吃惊的是,李斋想到了他的前面,原本跟尚隆会谈时他第一个就想到了文州的情况,正打算明天召集霜元卧信几个讨论对策,没想到她已经在准备这件事了。从这点来看,李斋不愧为他最重视的臣子。只是,已经很晚了,她还没回去么?
      大概是累了,李斋睡得很熟,即使骁宗俯身看她也丝毫没有觉察到。习武之人不轻易让人近身,即使是休息的时候,换句话说,只有在完全放松与信任的环境中,他们才会安睡。骁宗自是知道这一点,看着她的睡脸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欢喜。对李斋而言,自己已是值得完全信任的人,是为这高兴,是吧?骁宗这么告诉自己,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不过,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趴在桌上睡着,根本不考虑会着凉,还真是李斋的性格,一点都不知道要照顾自己,被蒿里知道又要心疼半天了。骁宗暗暗叹了口气,随即想到了什么,对着脚下低声唤道:“洛翼。”
      地上突然浮出一只大型的长着一对翅膀的老虎,俯首等待着骁宗的吩咐。这只穷奇是泰麒的使令之一,被泰麒派在骁宗身边听候差遣,并且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因为泰麒已经留了最厉害的傲滥和汕子在身边,所以骁宗也没有反对让洛翼跟着。
      “去寝宫把我那件银狐氅给拿来。”骁宗吩咐。
      洛翼只是深深俯首后便消失了,不一会儿果真叼着一件大衣出现在骁宗面前。骁宗接过衣服,洛翼便又潜入地底消失了踪影。而骁宗则将皮裘展开,轻轻地披在李斋肩上。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李斋从沉睡中悠悠醒转了过来。
      直起身揉了揉眼,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李斋才着手整理书桌上的卷宗,然而才将文州的地貌卷收起来,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转头,一眼见到了立于自己身侧的骁宗,大吃一惊:“主上!”
      骁宗只是点点头,便按住了她的肩,示意她不必起身。这下李斋也发觉了身上多了什么,顺着骁宗的手看向自己肩头,才惊讶地发现是一件银狐氅。她明明记得自己的那件银狐氅被自己细心地收在衣柜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何况自己明明是在准备更换驻军的事,怎么……
      许是猜到了她的疑惑,骁宗稍作解释:“刚才你睡着了,会着凉的。”
      李斋先是一愣,然后才微微着恼。不该睡着的啊,在王的面前,这是十分失礼的事。而她更为在意的是,自己居然连骁宗来了都没有发觉,固然睡着是个借口,但一个出色的将军不应该连有人接近都察觉不到。若来人无害倒还好,但万一是敌人,那可连怎么死都不知道。骁宗虽是熟人,李斋却不愿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逃避过失不是她的作风。
      “怎么了?”见李斋失神的模样,骁宗忍不住问了出来。
      “请主上恕罪,臣方才睡着了。”李斋总是那么遵守礼节,时常让骁宗和泰麒头疼。
      “很晚了,回去睡吧。”仔细打量,还能看出李斋眼下的阴影,操劳到现在她也显出了疲惫的神色。仙人不等同于铁人,过度操劳也是会累到的。而目前,骁宗还离不开李斋。
      “可是草案……”李斋瞥了眼桌上的文书,犹豫着说。
      “不是马上就要,不急。看你的样子很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早朝。”骁宗轻拍李斋的肩,话语平静。
      骁宗的视线虽然平和,李斋却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霸气,让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不敢看那双赤红的眼眸,她又与骁宗靠得极尽,更能深刻体会到骁宗身上散发出的威严,突然觉得自己无力拒绝他的关怀。跟随骁宗至今,见证了他身上点点滴滴的变化,李斋有时会觉得这一切就像场梦。甫登基时的那种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霸气收敛了不少,经过苦难洗礼后转化成了内在的威严,如今的骁宗依旧是自信而潇洒的,少了过分的霸气的他再也不会让人觉得压抑,但是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晓得,那种自然散发的威严远比外在的霸气更慑人。
      面前的这个英武不凡的男子,是戴国的王。不知为何,李斋突然起了这个念头。或许是平时与他太过接近了,李斋有时会看到骁宗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的大笑,他的狡猾,他的无奈,他的温柔,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接近,让李斋偶尔会有种错觉,以为骁宗其实也就是个普通的人。现在,这想法被她亲自掐灭。果然是靠得太近了么?
      “李斋?”骁宗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李斋收回心神,却无意对上了那双赤眸。这双眼眸的深处,李斋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略显呆意。
      蓦地,李斋红了红脸,退开几步,收拾好那些无用的情绪,回复正常:“抱歉。”
      骁宗的眼神似乎要探视她的内心,李斋忙低下头去,急着躲开这灼人的眼神。
      见她如此表现,骁宗也不再过多探究,替她收拾完桌上的文书,归位好后,走到她面前,自然地伸手将她肩上的大衣拉好,系上衣带,低低地说了句:“外面冷,小心身体。”
      简短的话语,普通的笑容,却深深映入李斋心中。趁着她发呆的时候,骁宗将她推出了长乐殿,并唤来一名宫人送她回踏雪殿。因此当李斋回神过来时,才发觉自己已到了踏雪殿门口。殿内的宫人都已入睡,而她的两名贴身女官也早在她的吩咐下准时休息,是以除了宫殿必要的守卫外,踏雪殿内只有她一人尚未就寝。
      进入自己的寝殿,李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依旧披着那件银狐氅,殿内有暖炉,不似外边那么寒冷,她便脱下大衣,小心地收好挂在衣架上,然后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从单独的抽屉里取出了一模一样的另一件,坐在床头将它铺在膝上。伸手抚摸着柔顺的皮毛,李斋的眼神柔和了起来。银狐皮做成的大裘,高贵而不奢华,隆重典雅,细密的毛发泛着银色,只在毛的根部才有些略微的黑色,是银狐皮中的上品,本该是只有王才能拥有的御品,她却确确实实有一件。
      看着这件皮裘,李斋不觉想起了去年的冬天,那个飞舞着漫天雪花的美丽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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